《有间小书屋》梧蒽

42、冬·花房

　　镜花水月彻底结束。

　　陆时野坐起身来，“每次有新妖或者灵出现时我都会带他们来看一遍。这应该就是人类中所说的‘铭记历史’吧。不过他们只有我这一位历史老师。”

　　“妖族的历史说长不长，因为它没有人类那样经历过太多的改朝换代。说短不短，因为我们的寿命都很长，长到经历过每一个和平与战争。”

　　伤口反复揭开，陆时野早就不知道是好了还是习惯了。

　　“时野，在我面前你是可以发泄情绪的。就在这里偷偷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成熟的大人也会有崩溃的时候，一个种族的管理者也会有。”

　　人类又教给妖怪一个道理。陆时野看向季春尘温柔的眼神，他觉得那里是深海会溺死在其中。

　　眼眶里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处在，自觉丢人的妖怪又躺下，留给季春尘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只有感觉到大腿上的潮湿才知道他哭了。陆时野把手放在上面，季春尘感受到一丝温暖，裤子又变回干爽。

　　“灵力知道自己总被用到这里吗。”

　　“它可能早就知道了。”陆时野平躺在他腿上，季春尘的手刚好能帮他的眼睛降降温。

　　顺便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过去你对我诉说的爱意我都听到喽～”

　　“你当然会听见，我又不是在你睡着的时候说的。”陆时野对于季春尘的爱意一直都体现在各个方面，即使不说所有也都能看得出来。

　　“说的是过去，是没有我的过去。”

　　“没有你……”陆时野忽地把他的手拉下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心中升起某些猜测，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季春尘无他十指相扣，“我送你的叶子还有保留吗？”

　　猛然抓紧的手暴露出陆时野内心并不平静，哽了一下声音，“被我做成书签了。”

　　季春尘娓娓道来，“第一世的时候我死后在你身边短暂停留了几天，你突然看向我时，我以为你会通灵了。差不多五六天突然有模糊的声音跟我说‘无怨灵魂在人间逗留太久可是会受伤的’。”

　　“然后眼前一黑再有画面就是各种小树小草的视角，这时我还在想从这种角度可以看到你不同的样子。跟着你的角度看各世像我的人，再后来我自己都模糊到底‘谁是我’的时候你依旧坚定。这些我都看到了。”

　　“无论你的样貌如何变化我都会在第一时间认出你的。”

　　季春尘晃晃他的手继续道：“第二世，看到了你白发的过程。我急切的想要你停下手一直在喊叫，或许你我心有灵犀？”

　　“不，我听见了。原来不是错觉。”

　　季春尘本想俏皮一句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在听到陆时野肯定地语气时愣了一下，“你听到了？”

　　“你说，你来找我。”

　　“你真的听到了？！可我不是死了吗！？是一直都有听到吗？”本来在分享秘密的人知道了更震惊的事。

　　“只有这一句。”

　　“就这一句你就等我这么久？”

　　“我说过的，等你在我这里多久都不算久。我在做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并不认为它漫长。”

　　季春尘脑袋里还在想为什么陆时野能听到死去的人的声音，而陆时野已经想到了。

　　“因为天道怕我跟它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季春尘看向他的头发，所有话语都抛之脑后只留下一个问题，“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陆时野的白发只在季春尘要求的那次变回去一阵，“早好了。”

　　“我去问寒食。”

　　“没好。”陆时野看着他眯起的眼睛抓紧转移话题，“春尘哥，还没说要秘密呢。”

　　“不说了。”

　　“拜托拜托～求求～求求～”

　　季春尘奖励陆时野一个脑瓜蹦，“我晕倒后醒来不是又睡着了吗，却没想到还能回去。”

　　“你所想到的世间万物我都经历了一遍。每次都离你很近，你睁开眼经历的第一场雪是，那棵树苗也是。说是刚好赶上你说想我的时候，不如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所以能听到你说想我。”

　　陆时野越听越不敢相信，“我本来还在庆幸，你没有经历过那场大战。因为我并没有发现你的气息。”

　　爱让人变得愧疚。

　　“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不是吗，陆时野，你这一世带着太多愧疚。我从不后悔与你相遇的每一次，我的时间不长，不要让我们一起浪费在愧疚之中好吗。”

　　季春尘知道自己这一两句话不会让他突然转变但陆时野会听，本来还想开口劝几句结果嘴一张哈欠就跑了出来。

　　陆时野坐起来先是揉揉他的腿，然后让季春尘面对面坐在他腿上。季春尘脑袋搭在他的肩上，“这样睡一觉你会麻。”

　　“不会，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等你多睡一会再把你抱出去。明天下午小书屋会来好多人你睡不踏实。”

　　陆时野本来已经拒绝他们的探望，不成想几个人绕开他询问季春尘。刚好，现在有免费劳动力能用了。

　　季春尘的腿先是跪坐在两侧，后来不舒服直接盘在陆时野的腰上，用脸蹭了几下脖子困意瞬间喷涌而出，“睡了。”

　　就这样两个字如果不是季春尘的嘴离的与陆时野耳朵近，他都差点听不到。

　　“睡吧。”那声调带有古韵的催眠曲被陆时野轻哼着，在季春尘的呼吸彻底平稳后才起身把他带出来。

　　寒食早早在门口等候，听到陆时野出来后敲响三声门，“是我，”他听到传音答。

　　话音落，门打开，陆时野跟着寒食回到他的房间里。

　　“怎么突然进虚无？”

　　“春尘关心我。”

　　“那你现在是…被赶出来了？”

　　“难道不是你一副‘我有事情找你’的表情我才跟来的吗？”

　　“你会离开温柔乡？”寒食手伸向门口，送客的意味不由言说。

　　“明天几点？”

　　“九点都会到，你别告诉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要建一个花房。”

　　“嗯。”

　　“想在明天下午春尘醒就完成。”

　　“嗯？？假的行。”

　　“所以让他们明天七点就来。”

　　“…你纯资本家，八点。”

　　“植物催熟要很长时间。”

　　“你还知道啊，八点。”

　　“七点半。”

　　“八点。”

　　“身为一个灵一夜不睡都没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八点。”

　　“符合人类作息时间。”

　　“你是人吗。”

　　“不是啊，整个小书屋里只有你的春尘哥是人。”

　　“………”

　　“天都要亮了，陆时野。小心我明天告诉春尘。”

　　陆时野选择不跟他计较，回到房间里搂住季春尘。季春尘感受到熟悉的味道自动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发出几声呓语，不过陆时野并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高悬。而陆时野依依不舍得离开温柔乡，轻柔的吻落在季春尘的额头。

　　他下楼的时候，妖都来了，一楼大厅里或坐或站。

　　寒食指了指时间，“只有你迟到了两分钟。”

　　“你是不会懂得。”

　　“我懂啊…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单虬浑身的怨气都要化为实质了，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四时的床，激动的天亮才睡着。

　　搂着人没多久就被四时推醒了，来了还被枯叶冷嘲热讽，撩拨离间，“问他怎么在四时那里待的不满意？”

　　跟四时毫不避讳地说他的坏话对他指指点点，“你看看，一大早就拉拉着脸，这是对你的不满意啊。”

　　“可能是他没睡好吧？”四时揉揉自己脑袋。

　　“你们昨天睡一张床了？！！”

　　四时突然心虚，眼神飘忽，“嗯…”

　　“那让他睡沙发就好啦！”安祎扯扯四时的衣角，“陆叔叔就算是一夜不睡也不会像他这样哦。”

　　单虬一手一个把他们交给寒食，挂在四时身上挑衅着两人。

　　安祎嘴上说着诅咒，枯叶则是一个白眼又一个白眼。

　　清涟、陆夭、滇儿在沙发上讨论美甲、美人、美食。

　　终于都聚齐了，之前不是清涟拍戏就是陆夭加班出差，小四时一直都不在。也很久都没有这么吵过了，陆时野挥手一妖一个静音咒，空间霎时安静。

　　“可以听我说话了吗？各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使众妖飞快点头。

　　“时间紧任务重，我就长话短说。春尘不出意外是在下午一两点睡醒，我们在他睡醒前建好一个玻璃花房可以吗。”

　　枯叶掰着手指头数还剩几个小时，这时间也太紧了吧。

　　陆夭举手，静心咒解开，“花房您可以自己来吧？”

　　“聪明，主要就是各种种子，辛苦各位了。”

　　上司发话哪有不敢不同意的，所有人的静心咒一开都纷纷动起来寻找种子。会瞬移的好处这就来了，冬天野外的种子不好找花市还不好找吗。

　　又都是活了许久的妖怪，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看上就直接买下。

　　奔波一圈回来后，寒食和陆时野花房已经有一半成形了。

　　滇儿：“灵力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以后会用来干建筑。”

　　陆夭：“上司的心思你别猜，只管做就是了。”

　　清涟：“打工人的麻木灵魂吗？”

　　“人类社会的洗礼。”

　　四时和枯叶在一旁的石桌上给种子分类。

　　花房建好后谁都来不及欣赏就开始机械的重复种种子，催生种子，等它开花后又重复这个动作。

　　外面干的热火朝天，房间里季春尘感受不到任何声响睡的安慰。因为陆时野睁开眼睛就设下结界，除了天塌了否则谁也打扰不到他睡觉。

　　季春尘一觉到满足，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伸手摸向身边，微凉。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