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小书屋》梧蒽

40、冬·虚无（回忆）

　　脑海中，小行星撞地球，盘古开天辟地，宇宙大爆炸般狂轰乱炸，恐龙大灭绝，龙人骤然出现……

　　他的设想是真还是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就想见到陆时野，就要见到。

　　这次的回忆很好醒来，或许是因为植物的思想很浅显，并不会困住他很久。

　　最先苏醒过来的是听力，季春尘听到陆时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空灵的小调，随后是轻拍他后背的触感，抚慰着他不安的身体与灵魂。

　　“时野。”他朦胧着眼睛摸上他的长发，“什么时候黑的？”

　　“一直都是。”

　　“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季春尘点几下他挺翘的鼻子。

　　“感受到你的一瞬间。”陆时野刚才也是忘记他恢复记忆。

　　“我推开小书屋的门？”

　　“你走进枫叶街。”

　　“一直瞒着我。”

　　陆时野投降似的举起手，“冤枉啊，法官大人。”

　　“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你会瞒我一辈子。”季春尘笃定。

　　“不会的，等你有了白头发我也有了。”

　　“诡辩。”季春尘定下结论后扭过头去不看他，任由陆时野怎么运用颜值也不会看上一眼。

　　“好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之后没有一点隐藏了。”陆时野不知道怎么这道封印开了，本以为是天道现在看来不是的。

　　季春尘捏住他的脸，“在想什么？想我为什么会恢复记忆？”

　　“陆时野，你是不是看轻了我对你的感情？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无论好的坏的。”他松开手，用食指抬起陆时野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也小看了人的大脑。”

　　陆时野眼中爱慕之情在抬起的瞬间就冲击到季春尘，季春尘轻叹一口气，“你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说完就吻上他的唇，一触即分。

　　把还沉浸在季春尘眼中的妖唤回神，季春尘评价道：“不知道我们谁是妖怪。”

　　“还是我当妖怪吧，等待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陆时野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博人心疼，季春尘的心也早就因为他软成一滩。

　　“我好爱你啊。”季春尘情不自禁。

　　“我知道。”陆时野弯着眉眼一如季春尘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了。”

　　季春尘应和，“对啊。”

　　可他却一直在伤害他，陆时野摩挲着季春尘的手指。他没有任何一次能救下他甚至现在也在带给他伤害。

　　季春尘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眉心，“在想什么？陆时野，你的情绪隐藏的一点也不好。”

　　“你之前还夸过我。”

　　“现在人类再告诉你这个妖怪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爱人面前，任何情绪都有迹可循。”

　　季春尘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的很。于是，就想把他不在的时间里的事情都看上一遍。

　　陆时野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他认为人类还是要多休息。

　　季春尘反驳，“可是我睡了好长时间。”

　　“饿了吗。”

　　“休想转移话题。”

　　醒来时的那一碗粥真的很顶饱，再加上季春尘一只躺在床上了。回忆中他也没有过多的动作，想有也没办法动。

　　陆时野躺上床把头埋在他的锁骨处，无论季春尘说什么也不抬起头。他怕自己一抬起头就应了季春尘。

　　“你现在身体还没缓过来，不能看。”

　　“缓过来了就让我看嘛？”

　　陆时野不吭声。

　　“我讨厌不说话的人。”季春尘突然说了一句，他发现这一世陆时野有了个坏毛病。

　　“不要讨厌。”陆时野像是小孩子，“不能看，会伤身体。”

　　“可我想要知道你的忧伤。”

　　顷刻间房间里安静下来，季春尘只能感受到陆时野徒然加重的呼吸。

　　“你好像把自己困住了。”季春尘帮陆时野梳顺他凌乱的发丝，在自己戳破他后头发就变成了银白色，“我如果去问寒食、清涟、枯叶…他们谁都会告诉我，可我只想听你说。”

　　季春尘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残忍，又一次揭开了他的伤疤。但有些伤就是要把其中的脓水挤干净才会好。

　　陆时野张开嘴用牙磨一下他的锁骨，不疼，有些轻微的痒。

　　“不是不想给你看，那段时间太狼狈了。”

　　那段时间失去的太多了，让他看到会心疼的。

　　季春尘摸摸小鹿的头。陆时野遮住他的眼睛，“会很晕。”

　　季春尘向下滑，把自己埋在陆时野的怀里。

　　可惜强烈的眩晕感并不能这样就被挡住。季春尘晕乎乎从他怀里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喉结上下翻滚吞咽口水在压抑着什么。

　　“吐在这里也没什么的。”陆时野的灵力在这种时刻毫无作用，但他的味道对于季春尘来说是有作用的。

　　季春尘很难形容陆时野的味道，无论用什么留香的洗衣液，只要穿在他身上就会变得干净。像是夏天的西瓜心，冰镇后的第一口汽水，冰块碰撞杯壁一样清爽。

　　他重新埋回陆时野身体，深深吸几口他的味道。波涛汹涌的胃得到了抚慰，大脑被按住。

　　这时他才能环顾四周。清风，绿树一望无际的草地与小溪映入眼帘，像是把动漫中的场景搬到了这里。如果硬要挑剔那就是太安静了，一切事物都是无声的。

　　“这里是虚无每一位妖灵去世后都会沉睡在这里，每一位领导人都会继承的地方。那段回忆只能在这里看。”

　　这里更像是妖灵族的历史，一本厚重的史书，陆时野就是说书人。

　　身处其中，不自觉感受到这里庄严肃。季春尘放轻呼吸，步伐逐渐与陆时野一致。

　　这里有一间小屋。

　　陆时野轻车熟路带他走进这里。进去前他敲了两下门，“这是我的爱人，你们都见过。”

　　季春尘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小屋中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床、一个沙发、一张桌子还有…一面墙的钟表？

　　陆时野看出他的疑惑，“每次来虚无都会在这里短坐一会，你不在的时候就住一夜。这里不太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闹钟就是很好的陪伴。”

　　墙上的钟表从古至今，从外至中，从大到小的整齐排列，“寒食摆的？”

　　“嗯，他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强迫症。”

　　两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季春尘拍拍腿，“要不要睡一会，这几天你都没睡好吧。”

　　陆时野倒在他腿上却没有睡，“到这时候突然反悔了？”

　　“嗯，不想知道了。”

　　“可我想让你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认识的都已经转世，偶尔还能碰到他们，知道他们过得很好。”

　　金线纠缠在一起变成一个圈，涟漪在中心向外扩散。

　　“你看过神仙却看不到死去的灵魂？”

　　“神仙也不是我们想看就看的，死去的灵魂归地府管，神也是很难插手的。不过一些消息还是能听到的，偶有联系但不多。你可以理解为单行道的十字路口，只有在路口时我们才可以互通有无。”

　　“不过总有些意外，有的人类能看到神，有的能看到鬼，我们妖族反而是最常见的。”

　　每个族群都有他们自己的运行规则，随意插手惹来得后果是无法估量的。每个种族都秉承着非必要情况下不出手的原则。

　　季春尘清楚后认真看向回忆，回忆的开头是他醒过来的结尾。

　　一阵震荡，陆时野拿着毛笔的手在宣纸上留下一道黑痕。寒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陆时野皱眉，“你强行破界…”

　　寒食焦急打断他的话，“族中长辈齐齐出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老头什么也没跟我说啊！”

　　陆时野只瞬移去过寒食哪里，剩下的时间只是再等季春尘。所以他们两个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两人瞬移回妖族，却发现妖族树伯着一辈的老妖已经消失不见，小妖闷齐齐被困在自己的窝上。

　　两人刚要分开就被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叫住，他们齐齐回头。

　　“老头！”

　　“树伯？”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留下一魄！”

　　树伯捋捋胡子，“我猜到你们两个小鬼一定会过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们留在这里。”

　　没有前因后果，魄也是真魄没被控制。老树妖不等他们反应，伸手挡下二人下意识的反攻，嘴上不断卖惨就是不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们两个，可是妖族最后的根基了。”老妖满含深意地看着他们，好像要把他俩刻在心里。

　　二人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对劲，脸上就写着“等我出去”四个大字。树伯深知两人的倔犟又在两人魂魄上加一道，“这道，只有我消散了才能解开。”说完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

　　陆时野捏着季春尘的手评价这里，“我们两个还是小，所有表情都在表面上。怪不得这老头锁了一道又一道。”

　　无论是人还是妖，活得久总会有些小辈不知道不认识的本领。

　　寒食和陆时野没日没夜解锁、暴力撬锁、炸锁、破坏结界、攻击爆点……边拆边骂的解开一层又一层。

　　“等我出去非得把老头的胡子全揪掉！”

　　“这次我不拦你。”

　　“装什么？哪次你拦了。”

　　“象征。”

　　“虚伪。”

　　“虚伪的灵救了你这条小鹿的命。”

　　“那是你救的？分明是我女儿救的。”

　　“安祎认你吗，就叫上了。”

　　两人拆结界也不耽误斗嘴。

　　季春尘捏捏他的耳垂，“这时候你要鲜活很多，现在都是装给我看的。”

　　陆时野不想看自己丢脸的过去，转过身把头埋在他小腹的位置上，深吸一口气才说，“怕你看到我本来的样子就不要我了。”

　　轰轰隆隆的声音从镜花水月中穿出来，陆时野怀念道：“从这次后，每一个结界每一道锁，我与寒食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