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茶伴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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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并非贞洁，是ta不体贴！”
宿岛宜站在My Mood新店门口，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叠烫金传单，耳尖红得几乎透明。传单上印着萝卜鲸鱼月亮等成人用品的图案，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微光，若不细看，还以为是某家甜品店的上新餐品。
“什么情况，第一次会落红？”店内音响突然爆发出节奏感十足的广告词，宿岛宜的手指猛地一颤，差点把传单撒了一地。
“未成年！身体没有发育完全，nonono！”
“太紧张！爱情需要循序渐进，直入主题no！”
“太粗暴！要尊重对方意愿，不管不顾一律say no！！”
魔性的广告语在商场里循环播放，宿岛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机械地向路人分发传单，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皮鞋尖，仿佛那里突然长出了什么稀世珍宝。
路过的行人反应各异：一对小情侣红着脸快步走过，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围着大屏幕指指点点，时不时相互交谈，更多的大爷大妈驻足观望，脸上写满了好奇。
店内，唐花棉正蹲在地上检查瓷砖缝隙。她纤细的指尖沾满了美缝剂的粉末，一丝不苟地抚过每一条接缝。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Take care of my mood，I deserve best！”广告词突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宿岛宜手里的传单又抖了一下。他偷偷抬眼看向店内，正好看见唐花棉因为某条缝隙填补的不满意而皱起鼻子，像只非得把身上每一根毛发都舔顺的小猫。
商场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检查组一行人鱼贯而出。为首的安然踩着细高跟，职业套装的收腰设计勾勒出干练的曲线。她耳尖微动，听到循环播放的广告词时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声源处。
宿岛宜正低头整理传单，忽然感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身上。他抬头，正对上安然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红唇微启，声音里带着他们之间特有的揶揄：“怎么不干牙医了，兼职？”
宿岛宜不自觉地瞥向店内，唐花棉正踮着脚检查电表箱，并没注意到这边，他压低声音：“帮忙。”
安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传单：“my mood可是我们今年的重点项目，收益好的话，可以考虑给你分红。”
“当了副总，连商量的语气都没有，直接命令了？”宿岛宜笑着推了推眼镜。
安然轻笑出声，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将碎发别到耳后：“那当然，钱权最养人了。”
待检查组走远，唐花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宿岛宜身后。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你俩校友？唠那么久。”
宿岛宜转身摇头，平静地说：“前女友。”
“啧。”唐花棉歪着头打量他：“安总现在可是潘总的左膀右臂，后悔了没？”
“后悔什么？”宿岛宜疑惑道，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促狭的光：“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是说……你潜意识里就认为谈恋爱就得找个经济条件好的？”
唐花棉知道他在打趣，故作愠怒板起了脸：“发你的传单吧！”
宿岛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底笑意更深：“今天你最大，我闭嘴。”
“唐经理，我看店里没有黑袋子，要不要准备一些？”店里顾客熙熙攘攘，店员凑到唐花棉跟前小声问道。
唐花棉停下手中盘点出入库数据的活，抬眼看向展示柜里每一包卫生护垫的包装盒——柔美的马卡龙色上面画着张开双翼，翩然起飞的卫生巾剪影，烫金的logo在它白色的羽翼下熠熠生辉。
“潘总花那么多钱请人画的包装，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她指尖轻叩玻璃柜面，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现在连买避孕套都不用遮遮掩掩，怎么到了卫生巾反而见不得人了？”
抬个头的功夫，唐花棉注意到新来的店员正在卖场里横冲直撞。那姑娘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过于热情的笑容，正拽着一位面露难色的顾客滔滔不绝。
“这款采用硅胶材质……整体流线型……待机时间长……现在购买心情系列，还会赠送贴身护卫日用款和夜用款……”新店员磕磕绊绊地背诵着产品说明，额角渗出薄薄的一层汗珠。顾客礼貌地摆手拒绝，她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纠缠，顾客被她弄烦，直接转身离开了。
唐花棉走过去，轻轻按住新店员的肩膀，递上一瓶水：“你今天第一天试岗，业绩先不急。先把产品理念、设计初衷、功能特点以及竞品之间的优劣都吃透。对自己家的商品都不了解，越热情越会暴露短板。”
然而休息时间刚过，新店员又故态复萌。唐花棉看着她硬拉着一位表情尴尬的顾客往里走，连忙上前解围。
“注意到顾客手腕上的彩带了吗？”她把新店员带到角落，指着收银台旁的标识牌：“红色是外向型，可以贴身讲解；蓝色是内向型，更想自己了解。销售不是越热情越好，还是得提供他们真正需要的服务。”
下班盘点时，这个姑娘的销售数据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她竟然卖出了近50台机器，几乎是其他人销售额的三倍。那姑娘看着自己的数据，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同事不善的目光。唐花棉靠在收银台边，看着新店员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暮色渐沉，商场灯光次第亮起。宿岛宜靠在My Mood门店的玻璃展柜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传单边缘。他注视着正在核对销售数据的唐花棉，声音在循环播放的广告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帮你发了一天的传单，可以把屈医生的投诉撤销了吗？”
唐花棉头也不抬，纤细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片刻后，宿岛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转账通知，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工资。”她淡淡解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宿岛宜看着到账记录，这数额比他在口腔医院一天的工资还高，看样子他的表现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原谅。屈倜努力工作这么久，离晋升只有一步之遥，而他惹出来的投诉必须他自己摆平。他扫了一眼货架上卫生巾的精美包装，算了笔账，低声说道：“我的诊所可以长期采购你的产品。”v
“不够，我还要屈医生心理科的代理权。”唐花棉坏笑着，语速快得像早已排练过千百遍，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亮光，彰显着她突然爆发的生命力。她微微扬起下巴，这个角度让宿岛宜能清楚地看见她脖颈处跳动的脉搏。
空气突然凝固，宿岛宜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掩去了他眼底闪过的讶异。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总是神情疲惫又淡漠的女孩，骨子里藏着令人心惊的商业嗅觉和野心。
唐花棉见他不说话，表情忽然变得古怪：“如果需要陪睡什么的，那就算了，我不做亏本买卖，更不会撤诉。”她一开始没想以小博大，只是觉得宿岛宜对自己的病情热心过了头，可以适当拿捏，没想到他愿意为了屈医生的投诉主动把钱送上门来。
无事献殷勤的道理她明白，更何况对方还有理有据。Dora说过，只有灵魂空虚，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人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换取资源，就算拿到了这种人的资源，灵魂也是不自由的，我们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在想什么？”宿岛宜突然笑出声：“我只是觉得，你讨价还价的样子很可爱。”
唐花棉被他的话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住，我和你什么关系啊，拿可爱评价我……”
宿岛宜立刻收起了笑容，恢复了专业姿态，像对待一个商业战友一样跟她说：“屈医生的直属领导是位比较传统的老教授，我们可以引荐，但说服他要靠你自己，唐经理可别让我和屈医生两个中间人跟着你闹笑话。”
“成交。”唐花棉果断接受：“既然这样，你顺便再帮我引荐妇产科主任吧。如果bodyguard被毙了，我们还有lantern fish。”
“嗯？灯笼鱼？”似乎意识到什么，宿岛宜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是说……”
唐花棉从包里取出一份企划书：“可视掏耳勺都能量产并上市，传统鸭嘴钳这种又冷又粗笨的基础医疗器械早该更新迭代了。”
“潘总知道你这么……”宿岛宜的视线在企划书上逡巡：“敢想敢做吗？”
“她曾说过一句话。”唐花棉望向商场穹顶的玻璃天窗，星光正透过层层钢架洒落下来：“没有未知的地方，就看你想不想去。”
宿岛宜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突然发现这个角度下，唐花棉的侧脸与玻璃上倒映的星光重叠，美得惊心动魄，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看来，你找到了自己人生的领航员。”
第二天清晨，商场刚开门营业，新店员就红着眼眶拦住了正在巡店的唐花棉。
“唐经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手指不安地互相绞着：“她们……她们把所有的活都丢给我干……我太累了……”
唐花棉停下脚步，注意到女孩制服袖口沾着水渍，显然是刚哭过。她示意对方跟着自己来到员工休息区，并递上一杯温水。
“人事给你面试时应该说过。”唐花棉的声音温柔且平静：“提成是基于总盈利的分红，和个人成交额没有直接关系。”
新店员不解：“可是……不使劲卖货哪来的总收入，哪来的分红？”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唐花棉轻轻叩击桌面，节奏像在敲打某种密码：“我们是初创企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my’系列的企业文化在人心中生根发芽。为了让大家不靠内卷也能兼顾成本和效益，潘总宁愿少挣钱。”她站起身，走到展示窗前，晨光中，那些精致的卫生巾和成人用品产品包装泛着柔和的光泽。
“从1到2，这个过程必须脚踏实地，越是接近10，我们的体系就会越完整。”唐花棉转身时，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轮廓，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要做到10，那么无论往后做得有多好，只要有不完善的地方，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会是踩钢丝。”
商人不图利润只图情怀？理想主义能当饭吃吗？新店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员工手册的扉页，总感觉这家企业做不长久。
唐花棉看着她年轻的面庞，语气缓和下来：“去吧，先搞明白我们的公寓为什么叫‘my territory’，卫生巾为什么叫‘my bodyguard’，成人用品为什么叫‘my mood’，然后再想怎么盈利。”
又是一天过去，茶水间的落地窗前，安然倚着大理石台面，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唐唐。”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认真：“你真的甘心在市场部做个经理，不打算更进一步？”
唐花棉正往茶杯里加糖，闻言手上一顿，糖块落入茶中，溅起几滴琥珀色的液体。她轻笑一声，搅动着茶匙：“你倒是舍得把这肥差让给我。”
“我宁愿便宜自己人。”安然走近几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她伸手替唐花棉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结果你倒好，直接弃权。”
“因为我懒啊。”唐花棉抿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上：“高位挣得多，要操的心也多，我不想活得太累。你知道的，我病发的时候没办法思考。”
安然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不后悔？”
“我喜欢看人们正视自己需求的样子，也期待my mood向mutual care转变的那天，我只想做好这一件事。”阳光直射在唐花棉脸上，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她迎上安然的目光，声音突然有了温度：“再说，在执行层留个内应，对日后也有好处。”
安然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宿岛宜喜欢你。”
“他？”唐花棉差点被茶水呛到：“不过是想让我撤诉罢了。”
“让你撤诉有很多立竿见影的办法，何必陪你发一天传单？”安然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
唐花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他知道我的病，圣母心发作而已。”
“我认识他十年。”安然突然正色：“他不是那种功利的人，也不是对待感情很随意的人。”
“既然这么好，你们怎么会……”唐花棉挑眉。
“问题在我。”安然的红唇勾起自嘲的弧度：“我喜欢他穿白大褂翩翩君子的样子，却受不了他那老派保守到极致的价值观。”
唐花棉突然凑近，坏笑道：“你这么卖力撮合，图什么？”
“唐唐，你累不累？”安然伸手抚平她皱起的衣领，声音柔软得不像话。
“什么？”
安然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不是每件事都要用利益衡量，否则你永远都不会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茶伴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