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苹果糖 ...
-
唐花棉站在诊所门口，盯着玻璃门上“牙科诊所”几个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诊所在三楼，整层楼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肿痛的右脸，那里已经疼了整整三天，连带着半边脑袋都跟着抽痛。昨天晚上她实在受不了，在百度上搜了“牙疼”，结果跳出来的图片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图片上展示着一颗牙从里黑到外面，医生正用小镜子扩开发帖人嘴角，用镊子挑出牙神经。而更让她觉得恐惧的，是发帖人的牙和她的痛牙长得十分相似，描述的痛感更是和自己一模一样，难道自己也得这样吗？
唐花棉深吸一口气，走进诊所。候诊区淡蓝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患者送的大红锦旗，倒是冲淡了一些对医生技术的不踏实感。
等轮到自己时，唐花棉一进诊室，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洗手池前仔细地洗手。他个子很高，肩线笔直，转过身来时，她愣住了。
她以为能收到众多锦旗的医生应该是个中年人，戴着象征知识的厚眼镜，还有头发稀疏或者锃光瓦亮的脑门，没想到宿医生这么年轻。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七八岁，皮肤很白，鼻梁高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唐小姐是吗？请坐。”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清冽，像是山间的泉水。唐花棉僵硬地躺在治疗椅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头顶的无影灯亮起，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心里默想：“你大门口的锦旗最好不是自己花钱买的……”
“张嘴。”宿岛宜轻声说。
唐花棉闻言张嘴，感觉到他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口镜探入口腔。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右下第一磨牙龋坏比较严重，已经接近牙髓了。”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需要做根管治疗。”
唐花棉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宿岛宜近在咫尺的脸。根管治疗，就是图片上把牙神经抽出来的那个吗？她心脏狂跳，宿岛宜身上混合着一股说不出名字的气息，不像消毒水，像味道久经不散的香皂，又像烛光中的香薰。
“会……会很疼吗？”她结结巴巴地问，其实她想问贵不贵，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现在不花，以后更严重的时候，就不止这个价了，这就是她这口破牙的命。
宿岛宜直起身，摘下手套：“我会给你打麻药，不会很疼。”说完他转身去准备器械，唐花棉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不像是用来拿机器的，更像是握着笔写论文的。当他拿着注射器走过来时，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这人这么年轻，看上去是个理论派，技术真的能行吗？
“放松。”他轻声说：“我会很小心。”
针尖刺入牙龈的瞬间，唐花棉下意识抓住了他的白大褂下摆。他愣了一下，但没有躲开，任由她抓着。麻药很快起了作用，她感觉右半边脸变得麻木。宿岛宜开始操作，她能听到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但感觉不到疼痛。
似乎察觉到唐花棉的紧张，宿岛宜鼓励地说：“很多病人第一次做根管治疗都会很紧张，你还是一个人来，很勇敢。”
唐花棉想说点什么，但嘴里塞着器械，只能冲他眨眨眼，以示感谢。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自己很喜欢他身上淡淡甜香的味道。
宿岛宜调整了无影灯的角度，灯光聚焦在她的口腔内。他拿起口镜和探针，仔细检查龋齿的情况。“现在开始开髓。”他轻声提醒，随后拿起高速手机，装上细长的金刚砂车针。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唐花棉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但没有任何疼痛。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车针一点点磨开牙冠，露出下方的牙髓腔。他的额头微微渗出细汗，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颤抖。
“接下来是清理根管。”他放下高速手机，换上一根细长的根管锉。唐花棉感觉到根管锉缓缓进入牙根，轻微的酸胀感让她皱了皱眉。
“还好吗？”他停下动作，低头看她。
“酸……”她含糊地说。
宿岛宜点点头：“这是正常的，我会尽量轻一点。”他换了一根更细的根管锉，动作更加轻柔。根管锉在根管内来回旋转，一点点清除感染的牙髓组织。
突然，他皱起眉头：“这颗牙的根管比想象中复杂，有个侧支根管。”他放下器械，“我需要重新拍个片子，确认根管的走向。”
等待拍片结果的时候，唐花棉心里七上八下。她想起那些失败的根管治疗案例，越想越害怕，花钱不怕，怕的是给无底洞花钱。
“唐小姐，”宿岛宜拿着片子走过来：“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但我有把握处理好。”
她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一丝慌乱。她稍稍定心，说：“我相信你，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如果你以后写论文需要举我的例子论证，务必在致谢里强调我的名字。”
宿岛宜听了，瞬间眉眼弯弯，显然被她的回答逗乐了，治疗继续进行。他先给她追加了麻醉，确保她不会感到疼痛。他拿起根管显微镜，仔细调整焦距，侧支根管在显微镜下清晰可见。
“现在要清理侧支根管，可能会有点酸胀感。”他轻声提醒，随后拿起一根超细的根管锉，小心翼翼地进入侧支根管。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时不时停下来询问她的感受。他的专注和温柔让唐花棉感到无比安心。
清理完成后，宿岛宜开始冲洗根管。他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确保根管内没有任何残留物。随后，他用纸尖吸干根管内的水分，准备进行根管填充。
“现在要填充根管了。”他拿起一根牙胶尖，蘸上根管封闭剂，缓缓插入根管。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确保牙胶尖完全填满。当最后的填充完成时，唐花棉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宿岛宜摘下口罩，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这颗牙确实比较麻烦，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那个……你平时都这么温柔地对待病人吗？”唐花棉见他如此紧绷，开始闲聊，活跃气氛。
宿岛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我的工作。”
“那……”唐花棉笑着打趣：“下班后呢？”
诊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宿岛宜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唐小姐，你这是……”
唐花棉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劲，继续说：“如果你下班后也这么温柔的话，那岂不是相当于在加班？”
宿岛宜被她的脑回路惊得停滞了一瞬，他轻笑着摇摇头，保持风度地摘下手套：“下周同一时间过来复诊。记得按时吃药，如果晚上疼得厉害可以吃一片止痛药。”
唐花棉坐起身，感觉嘴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注意到他的胸牌：“宿岛宜，主治医师。”
“避免加剧疼痛，最近暂时不要吃糖了。”宿岛宜说着，用手捏住唐花棉口袋里掉出去的水果糖，糖果是苹果味的，嫩绿的糖纸在他白皙的手指中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那一刻，唐花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牙疼还要剧烈。她冲他眨眨眼，有些僵硬地说：“好的没问题，一定谨听医嘱，糖果你拿着吧，我怕回家路上忍不住……”
但唐花棉顺从的外表下，却默默记账：“如果是因为你技术不行，导致持续疼痛的话，我可得保存好证据，让你这生瓜蛋子把售后负责到底。”
宿岛宜笑着收下了糖果，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张注意事项清单：“避免用治疗过的牙齿咀嚼硬物，所以不要吃奶糖，尤其是在永久修复完成之前。”
“其次，保持口腔卫生，可以用温盐水漱口，帮助减少炎症。”他继续解释道，“按时服药，不要自行增减剂量。”
唐花棉接过清单，仔细看了看：“如果出现剧烈疼痛或肿胀怎么办？”
“立即联系我，”宿岛宜温和地说：“不要拖延。另外，避免过热或过冷的食物，按时复诊。”
“我会注意的，”唐花棉感激地说，“谢谢你，宿医生。”宿岛宜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回家路上，唐花棉想掏口袋里的糖，却扑了个空。她捏着宿岛宜的电话，心里打着算盘：“有姓名有电话，售后如果不满意，就投诉丫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苹果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