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了残疾郎》晚笑

2、虐待

　　第二章

　　佳人笑意莞尔，近乎完美，立于府前朝他挥手。

　　董其深遥相望之。

　　昨夜迁思回虑良久，颜宁直抒香方时的话语，此时依然萦绕在他耳畔。

　　马车渐行渐远，董其深回首收回目光，给了李默一个命令的眼神，随即放下了帷裳。

　　终于走了！

　　颜宁甩了甩挥累了的手腕，轻捶着肩膀，抬步跨入府中。

　　按照规矩，女子婚后，每日晨昏需得定时向婆母问候请安。

　　可颜宁倒不必遵循这些繁琐礼数，盖因董其深的母亲，在其幼时便因病离世。

　　每日，她只需在东院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近段时日的行动，她必不可操之过急。

　　昨日之举，也不知是否打消了董其深心中的疑虑。

　　还是先缓缓再说吧！

　　颜宁伸了个懒腰，一旁的迎春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忙惊慌四顾，口中轻声喊着“小姐”。

　　迎春一惊一乍，颜宁也不由四下张望了起来。

　　她们是没被人看见，可连廊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仆从，倒是精准的落入了颜宁的捕捉之中。

　　细看之下，那人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酒坛，正探头探脑地从连廊摸往西院。

　　颜宁和迎春相视一眼，皆一脸茫然。

　　“走！跟过去看看！”

　　这青天白日，自家小姐动作伶俐却状如窃贼，属实教迎春操碎了心，跟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西院里住的不是别人，而是董其深的父亲董霈泽。

　　听说三年前，董霈泽突发恶疾，变得痴傻疯癫识不得人，之后一直被董其深单独安排在西院，由仆人照料。

　　颜宁从未见过这位准公公，就连她和董其深的婚礼，也是由董其深的叔父董霈丰权全代为操办。

　　迎春终于追上，拉着颜宁气喘吁吁道：“小、小姐，不关咱们的事……”

　　“来都来了，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可董老爷也、也……”

　　也识不得你啊……

　　迎春望着颜宁跑远的背影，轻叹一声，只得无奈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西院，眼瞧着方才那仆从进了西院，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小姐，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迎春有些害怕地东张西望。

　　颜宁也颇感诧异，这偌大的西院，冷清寂寥，与东院简直无可比拟。

　　愣神间，忽闻一阵嘈杂的哄笑声，从膳厅传出，直击二人耳膜。

　　随即一个高亢的男声响起：“喝喝喝！接着来！”

　　“一心敬啊！?哥俩好啊……”

　　何事如此喧哗？

　　循着喧闹声，疾步进入正厅，随着脚步的接近，喧闹声也越发尖利刺耳。

　　颜宁不声不响出现在膳厅门口，只见一张偌大的饭桌，赫然出现在膳厅正中央。

　　饭桌上，一个身穿总管服的人尤其显眼。

　　只见他满脸通红，撸起袖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提着酒坛，一手跟对面的男人出着拳，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划拳令。

　　而饭桌的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仆从婢女，大家手上都拿着鸡腿，一边啃着，一边为猜拳的二人呐喊助威。
　　?
　　满桌美味的菜肴，热情高亢的人群，欢乐喧嚣的氛围，很难让人注意到膳厅的另一隅。

　　一个老翁，细看之下，其面相肖似董其深，正孤零零地蹲在膳厅角落里，恹恹地吃着白馒头。

　　面前破旧的小矮桌上，还搁着一盘颜色并不好看的酸菜。

　　可酸菜旁，那盘精致的桂花糕，倒是上品。

　　老翁似是被旁桌亢奋的猜拳声吓到，一直往墙角瑟缩。

　　孤独又可怜的身影，与一旁热闹喧嚣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谁曾想到，一方膳厅里，有盛宴全席的丰盛，亦有馒头就酸菜的穷苦。

　　虽于她而言，此种奴大欺主的例子，在高门大户之中并不鲜见。

　　可颜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胆小畏缩的老人家，竟是赫赫有名的董府大老爷董霈泽。

　　在董父未患恶疾之前，那可是全香云城最有名望的商贾家主。

　　如今竟沦落至此，可悲可叹啊！

　　往事如烟却记忆犹新，颜宁鼻子酸涩，喉头越发紧得慌。

　　可就在她触景伤感之时，董父手中的馒头突然掉落，只见他身体前倾，脸色通红，双手抓着喉咙，嘴里发出短而急促的“呃呃”声。

　　糟了！

　　大脑还未反应及时，颜宁已一阵风的速度，冲向了董父。

　　“?五魁首啊！?六、六……六……”

　　“少、少夫人……”

　　“是少夫人……”

　　二人突然的惊慌动作，惊忧了笑闹的人群，唤醒了众人的注意力。

　　霎时间，原本热闹的膳厅，倾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面露惊慌之色，全都将手中未啃完的鸡翅鸡腿，藏于身后，纷纷退至桌后小心挤作一团。

　　而猜拳的两个男人，也停下了划拳令。

　　一个吓得酒醒大半，放下酒坛就退缩至人群中。

　　而一身总管服的男人，董府西院的总管严洪，仍提着酒坛，醉蒙蒙地站在桌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颜宁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群人是何反应。

　　她反应迅速，冲到角落便一个劲儿地拍着董父的后背，可董父仍不见好转。

　　突然记起小时候她被馒头噎到，是奶娘救了她。

　　颜宁果断命令迎春：“将老爷扶起来！”

　　迎春照做，颜宁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条腿后撤侧身从后背环抱住董父，以拳抵住董父胸口，使劲撞击。

　　没几下，一个如葡萄大小的馒头疙瘩，从董父嘴里猛然冲出落到了地上。

　　董父立时不停地大声咳嗽起来，如重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猛吸着这续命之气，脸色也终于由暗紫转为红润。

　　颜宁紧张的心情，终于得以纾解。紧皱的眉心，也稍稍舒展了些。

　　这凶险的场面谁见过？

　　桌旁众人全都目瞪口呆，手上的鸡腿掉到地上也未察觉。

　　谁能料到，平日里的董府少夫人，温婉贤淑举止大方，关键时刻，竟是如此果敢机智，有如此胆识和魄力，反应速度实乃常人之所不能及。

　　严洪的醉态，早已被颜宁等人的举动惊没。

　　他全程都未眨眼，眼睛瞪得如铜铃般，不知何时手上提着的酒坛不慎滑落。

　　“啪！”

　　酒液飞溅，严洪这才猛然被吓回神，心中清明不少，不觉后退了一步。

　　愣神中的众人也全都回神，鲜活了起来，彼此小声嘀咕着。

　　严洪狠厉的眼神抛向众人，一个虚晃的动作抹了下脖子，众人瞬间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依次溜回了院中。

　　众人溜走，颜宁当然注意到了。可当务之急，是董父的安危，其他都是次要。

　　董父呼吸逐渐平复，颜宁蹲在董父身边，柔声关切道：“爹，可感觉好些了？”

　　“你……你是谁？”

　　面对身边的两个陌生人，董父畏惧至极，立刻眼神躲闪，蒙头后缩至墙角边，拒绝再开口。

　　“爹，不要怕！正渊马上回来陪您！”

　　正渊是董其深的小名。

　　听到儿子的名字后，董父立时从手后露出脑袋，东张西望了起来。他脸上方才的防备心褪去大半，明显有了笑意。

　　“渊儿？”

　　“我的渊儿在哪里？”

　　董父面露沮丧一脸忧伤，伸手揉着“咕咕”作响的腹部，语气里尽是失望：“他好久没来看我了……我饿了……”

　　“他马上回府，爹且耐心等一等！”

　　瞄见矮桌上那盘桂花糕，颜宁试探着端到了董父的面前，耐心哄道：“爹饿了，先尝尝这桂花——”

　　“哗啦！”

　　“我不吃！不、不吃……有毒……有毒……”

　　“你是坏人……”

　　“小姐小心！”

　　董父情绪激动，一手拍掉了颜宁手中的小碟，精致的桂花糕泼洒一地。

　　见情况不对，迎春连忙将颜宁拉起，后撤了几步。

　　“小姐，董老爷早已疯癫，识不得你了……”

　　“休要胡说！”颜宁拧眉，给了迎春一个警示的眼神。

　　迎春自知言语不当，继而抿唇不语。

　　二人走出膳厅时发觉，方才冷清的西院，终于有了人气。

　　众人兢兢业业各司其职，打水，洒扫院子，擦拭，浇花，修剪等，入眼皆是一副勤勉之象。

　　要不是方才窥见全貌，颜宁还真要被这假象所迷惑，当真以为西院上下和谐融洽，一片祥和。

　　颜宁看了迎春一眼，迎春点了点头，抬手在空中拍了一拍，示意众人集合。

　　心虚的丫鬟仆从，皆放下手中的活计，低着头挤作一排。

　　严洪晃晃悠悠来到队伍前，像无事发生般，上前朝颜宁行了一礼。

　　“少、少夫人好！不知少……嗝……”

　　一声短促而清脆的打嗝声，在寂静的膳厅里，显得尤为明显。

　　“不知少夫人大驾，还望——”

　　“——你可是这西院的总管？”

　　“不错！”

　　“姓甚名谁？”

　　“卑职严洪，敢问少夫人来西院有何差遣？”

　　严洪脸上因醉酒而产生的酡红，仍未消散。

　　他借着酒劲儿，言语冒犯，问得理直气壮。

　　颜宁面露愠色，收拢广袖，仪态端庄，昂首挺胸，缓缓上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差遣？”

　　“兴师问罪可算？”

　　“少夫人严重了……”

　　严洪立时面色青黑，扭头负手而立道：“西院之事，卑职自会管理好，无需少夫人忧心！”

　　其言自信满满，众人皆闭口藏舌，垂首不语。

　　值此气氛紧张之际，安嬷嬷突然急匆匆跨进西院，迎上颜宁便笑意盈盈道：“少夫人原来在这里，可教奴婢好找，夫人这是……？”

　　“闲来无事随便转转！倒教我碰见了一出好戏！”

　　“安嬷嬷有礼！”严洪朝安嬷嬷行了一礼，又道，“西院琐事繁杂，少夫人不宜久留，还是东院更养尊些。”

　　“是是是！夫人还是——”

　　“——放肆！少夫人的自由，岂是你一个下人可以随意说道的？”迎春不服气严洪的做派，直接替自家小姐怼了回去。

　　安嬷嬷是董府的老嬷嬷，听说颜宁未嫁进董府以前，董其深的一切皆由她料理。

　　但一段日子的相处，颜宁总觉得这个满脸笑意的嬷嬷，让她无来由的亲近不起来。

　　迎春的话呛了严洪，也却了安嬷嬷之意，颜宁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迎春莫要无礼！”颜宁微微一笑，转眸问道安嬷嬷，“嬷嬷居董府已久，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嬷嬷，不知嬷嬷可否为我解答？”

　　安嬷嬷不情不愿却又无从推却：“少、少夫人请说？”

　　“仆从酒肉盛宴纵情吃喝豪饮，主子馒头酸菜蹲墙角险些噎食送命，世间可有这理？”

　　安嬷嬷瞟了严洪一眼，面露尴尬之色摇了摇头：“回少夫人，奴婢未曾听闻过。”

　　“好一个反仆为主，逆理违天的忠仆之道！”

　　颜宁嗤笑，继续追问道：“此种罕见之事如若发生在董府，该当如何处置？”

　　“这、这？”

　　“嬷嬷但说无妨！”

　　“依规会被逐出董府，永、永不录用……”

　　安嬷嬷声似蚊蝇，可人群中依然迸发出了一阵骚动，众人皆面色惊慌，手足无措。

　　严洪闻言，不怒反笑，抬手安抚众人道：“各位莫慌，我等受老爷少爷恩惠，相信少爷定会公平处理！”

　　“少爷常年在香坊受累，这等小事无需少爷操劳。”颜宁望着膳厅的方向，眼圈有些发红，掷地有声道，“即日起，西院总管严洪，被逐出董府！”

　　“安嬷嬷，麻烦您通知元叔，将严洪的月钱结清！”

　　“至于其他人……”

　　颜宁看了看西院大门口，空无一人，随即收回了目光。

　　“便交由少爷亲自定夺吧！”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只见严洪双目猩红，怒目甩手，气势汹汹，上前怒道：“你敢！我等只受少爷管束！”

　　“少夫人为何不敢？”

　　严洪话音刚落，董其深纯净温润的声音，从西院大门口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