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歌》颜卿黛

9、项氏初起(上）

　　清晨，断桥。
　　毫不挣扎的淡定男子，泣不成声的佳人，还有，那一个断桥之上万念俱灰的苍白笑颜。
　　锥心之痛袭来，我在梦靥里，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醒来。
　　泪水无声的行行滑落，一次次的打湿枕头。
　　我想要哭喊，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只有那个难以磨灭的声音，在心底，一遍遍无声的回荡。宁辰，宁辰，我爱你。
　　我虽然在梦里，意识却是渐渐的明晰起来，本以为会忘记的那个男子，却在此刻的梦境里，残忍的清晰无比。
　　是啊，是我傻，那个我在十五岁遇见，生生苦恋了九年的男子，如何那般轻易的就忘却。
　　是那个夏天，我被人领养。也是在那个夏天，我遇见了宁辰。
　　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确定，那个连微笑都充满阳光的男孩，我爱她。
　　九年之间，他是我努力奋斗的精神支柱，是我苦苦挣扎的生命之火。
　　虽然，他没有和我有过任何的交集。
　　虽然，他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承认和名分
　　虽然，他没有给我同等付出的爱。
　　虽然，他一直都当我是哥们。
　　虽然。。。。他知道我爱他。

　　湿透的枕头枕着真是相当的难受。
　　可是，我醒不过来。
　　“虞儿，虞儿。”朦胧之中，有人唤我，那般小心翼翼的声音。
　　感觉湿透的枕头被换成干爽的，我惬意的动了动脑袋。
　　有双温暖的大手把我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我感觉的到，那么热烈而怜惜的注视。
　　似乎是那注视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我忽的就睁开了眼。
　　眼前的俊秀少年似乎吓了一跳，但转瞬微笑，“把你弄醒了，我来看看你，哦，对了，告诉你件事情哦，今天叔父要我去见会稽郡郡守呢，那个顽固的郡守终于想开了要和我一道反秦。回来的也许会晚些，你自己在家哪里都不要去哦，现在四处都在起兵，外面形势会比较乱，你一介女子，我不放心。”
　　那么关心的口气，我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少年是在金碧辉煌的殿堂里深情朗诵。
　　呵呵，金碧辉煌?他会的，他会是日后的西楚霸王。
　　嗯，睡眼朦胧，我轻声应着。
　　只是半个月，这少年给我的温暖和对我的好，胜却宁辰百倍。
　　可是啊，那个在断桥上的复杂眼神，在这半月，夜夜入梦。
　　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并没有想啊，为什么还会夜夜梦见，夜夜痛彻心扉？
　　“羽”，我轻轻的叫了一声。随即微笑。
　　斩杀郡守，血溅郡首府，是这笑的如春风般温暖的少年第一次杀人吧，不知道他拔剑的时候手会不会发抖？
　　“小心。”在他转身出去的一瞬，我忽然开口。
　　他站在门边，看着我说，“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太守想让叔父做他起兵反秦的大将。”
　　那般毫无心机的笑容，一瞬间我仿佛有种错觉，这少年，就是镶嵌在框架里的雕像，永远不会受伤，永远。。。。不会破碎。
　　斩郡守，夺其位，被封副将。是他既定的命数吧。
　　既然开始无法避免，那么，我尽我的全力，为他改写结局。
　　这样美好的少年，我如何忍心看他在垓下的千古悲剧！

　　“虞儿，我回来了。”那个让我莫名心安的声音先于其人，进到了屋子里。
　　身后是项梁，提着那郡守的官印。
　　站在我面前，那个少年似乎很局促，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个紧紧的拥抱，似乎要我我揉进他的骨头里，“虞儿，我杀了郡守，给你报仇了。”
　　他说，，给你报仇了。
　　是他还记得，当日对城墙上的狱卒说的话吧，他果然去算账了。只是，不单纯是算账，还有项梁夺权的野心。
　　只是他不知道，今日他面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日被郡守掳走，想要以此要挟他放弃反秦的念头的伊人了。
　　容颜依旧，只是，是另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