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后》盼剑言

35、夸奖

　　苏稔从长长的走廊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外面等人的燕骞和。
　　燕骞和见苏稔出来，把手上厚重的衣服披在苏稔身上，借此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又顺势亲吻他潮湿的眼角。

　　比了个手势让匆忙赶来的医生进去看尤绪，燕骞和就带着苏稔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苏稔才开口道：“尤绪当时是想让田三挑起普通人和觉醒者的矛盾，但没成功。之后他应该又来来回回地尝试了几次，但应该都被镇压了。”

　　燕骞和默默听着，最后才问：“你要去问他吗？”
　　“他”指的不是尤绪。

　　苏稔沉默片刻，“算了。”他在南海基地里越陷越深，现在应该早点脱身，而不是再坚持着无力的好奇心去探寻未知的真相。
　　之前燕平一言不发地送他们到这里，就早已得知他会在尤绪身上得到什么答案。但燕平并不关心，或者说，他认为无所谓。

　　苏稔所知的一切并不会影响他对南海基地的控制权，如同只是满足宠物好奇心的主人，无伤大雅。

　　苏稔走到建筑群的庭院中，看着这块杂草丛生的土地和无人维修的一砖一瓦，如果等事情都结束了，能有这么一小块土地，每天能在外面摆张椅子，晒晒太阳也不错。

　　燕骞和站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柔和，初见时眉眼间满是戾气的模样已不见半分。

　　苏稔突然想到燕骞和当时直接莽进了负责人办公室找燕平要人，见事情瞒不住了，燕平才让苏稔自己跟他解释。

　　一个星期前，关押苏稔的审讯室。

　　苏稔数着小窗照进的阳光和月色才能分清已经过了几天，但先找来的不是燕骞和，而是燕平。

　　“你到底想干什么？”燕平面色铁青地看着苏稔。

　　“……什么？”

　　“我原本以为你在查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我也懒得管，谁让我儿子被你迷了心窍，等你抽身之后也算给他一个教训。但没想到你还真是不一般呐——查东西都查到我的办公室去了。今早燕骞和已经因为私自溜进我的办公室偷东西被抓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燕平简单陈述了一下事情，语气像是在谴责苏稔教坏了燕骞和。

　　苏稔的意外不是演出来的，他真的没想到燕骞和干坏事能干得这么大胆。

　　但燕骞和上次的表现又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他敢偷溜进燕平的办公室，说不定真的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指向。

　　思及此，苏稔的双手交叉，指尖摩挲着指背的皮肤，“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了说，也不过是您的儿子想去找您扑了个空，想等您回来却被人以为是小偷，误抓了起来。又或者，他在您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才被误会了呢？”

　　燕平的脸色越来越黑，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不用激我。看在老周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回去之后自然有他管教。”

　　“裴若他们还没……”

　　“剩下的人我都会安排回去的，你不用担心。不论什么事情，都算是南海基地的内务，而你，不是南海基地的人。”
　　燕平直接打断苏稔还没说完的话，四两拨千斤把苏稔什么话都堵住了。

　　桌后的少年垂着头，几绺轻飘飘的发丝贴合着脸颊边垂下，把他的眉眼掩盖，俨然已是败方的落寞模样。

　　燕平并不想继续坐在原地当一个以大欺小的胜者，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轻敲桌面的声音，“真希望那东西对您很重要。”苏稔恳切的声音随之传来。

　　还没等燕平去想苏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燕平面前的门就被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惨叫声和□□的碰撞声传来，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后的人是谁，一头西伯利亚狼已经睁着琥珀色的眼眸从门后跳了进来，它看了一眼站着的燕平，没理他，径直走到了苏稔的脚边。

　　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伸手摸它，很快又跳到了苏稔腿上，张嘴就要咬拴着他的东西。

　　还没找好角度下嘴，苏稔的手已经伸进了它的嘴筒子里，指尖碰着里面的利齿。甩不掉嘴里的手，怀里的狼发出呜咽的声音，用脑袋把苏稔的手臂顶开。

　　燕平看着这一幕，又看着门外愈演愈烈的状况，叹了口气，“住手。让他进来。”

　　半分钟后，燕平听着非要让苏稔坐他腿上，一刻也不肯消停的燕骞和，怒道：“你出去让他们再拿个凳子。”

　　燕骞和消停了，往苏稔手上的手铐扭了一下，老老实实蹲在一边，像一条委屈的大狗。

　　燕平撇开眼，不想再看到这一幕，“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心疼人家，你看人家有把你放眼里吗？”

　　苏稔揉了揉才刚解放的双手，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动作没停，仿佛这句话和他没有关系。

　　面前的桌子忽然被推上了一个黑色的盒子，为了方便查看已经被人推开一半，可以清楚地看见盒内的金属徽章与正面刻的那一行字。

　　ANA协会荣誉会长。

　　苏稔的手拿过盒子，翻开徽章的背面，上面赫然是燕平的名字。

　　不过相较于正面的那一小行字，背面的名字略显粗糙，看着像是被人手工刻上去的。

　　苏稔曾经接触过ANA协会的成员，他那时高呼“觉醒者都是怪物”，足以看出这个组织很抵制觉醒者。那么，作为管理着南海基地所有觉醒者的燕平，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抬眼看对面的燕平，他却已经无所谓了，冷漠地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苏稔把徽章放好，“我能听到什么故事吗？”

　　没有人说话。

　　苏稔突然抬起手，把一直蹲在脚边的燕骞和扯了起来，“你愿意成为我的哨兵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愿意接受精神结合吗。

　　精神结合不同于疏导，精神结合后的双方角色不可更换，若是有一方死去，便会导致另一方的精神承受巨大的痛苦，甚至于会直接选择陪葬。

　　燕骞和有些懵，啊了一声。打架时沾上灰尘的脸还没清理，就露出了傻愣的模样。

　　苏稔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成为我的哨兵吗？”他看起来很有耐心，不论燕骞和需要他重复多少遍，他都会做。

　　燕骞和的嘴唇开合好几次，嘴角不由露出傻笑又很快被压下去，“愿意、当然愿意——”
　　他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臂环着苏稔的腰身，就要把苏稔举起来转几个圈。

　　“咳咳——”燕平在一旁发出声响，对燕骞和道：“你先出去，我和他聊一会。”

　　燕骞和不乐意道：“爸，你别欺负他。”

　　“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

　　苏稔拍拍燕骞和的背部，“你先出去吧，没事的。要是有事我就叫你。”

　　燕骞和带着他的精神体出去了，还顺便拉上了一直嘎嘎响的铁门。

　　燕平目光很沉地看着苏稔：“为了那么点东西，居然愿意牺牲这么多。”

　　苏稔这才彻底抬起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您也可以相信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得了吧。”燕平嗤了一声，唇边吐出讽笑，“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精明，他可玩不过你们两个。”

　　苏稔露出认真的神色，“或许您可以稍微相信一下他的魅力。”

　　燕平：“什么魅力，像狗一样被你们玩弄的傻样吗？”

　　“起码，他很鲜活。虽然燕骞和有时候像个愣头青一样莽撞，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是因为他从前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性格里还有点幼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争取。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这种性格在末世里可不常见。”

　　苏稔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把燕平都说得愣住。

　　“是，他身上的缺点是很多。也是我以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结果刚想让他出去历练，就碰上了你。”燕平的语气中不见愤怒，只是很平静地述说着，“等你离开，我会派人把他关起来一阵，等情绪发泄完就好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南海基地了。”

　　苏稔微微笑道：“鲁莽未必就是缺点，也可以是勇敢。燕骞和还没跟你说过吧，当时遇上没有神智又发了狂的罗勉，是他第一个冲上去的。我说过了，他很鲜活。缺点并不能掩盖他身上的一些特质，毕竟这世上也没有所谓完美无缺的人。”

　　燕平：“难为你在我面前说那么多好话。既然你说了这么多，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以后怎么办？燕骞和不可能离开南海基地，而你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们所谓的精神结合到最后也只是双方的痛苦而已。”

　　“您假设的前提只是末世不会结束。”苏稔把面前的黑色盒子往前一推，“如果药剂研究完成，末世结束。有情人就不必承担天各一方的痛苦了。”

　　见燕平没说话，苏稔趁热打铁道：“327研究所里的引诱剂是南海基地研究出来的，苏毓的向导素气味我们不可能闻错。南海基地在药剂的投入上不可能少，难道您就不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研究员一边拖慢药剂的实验进度，一边用着研究出来的成品谋害您的儿子吗？”

　　“这嘴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打动人。”燕平的目光随之落到黑色盒子上，“你手上有真正的药剂吗？”

　　苏稔微微一笑：“可以有。”

　　起身，开门。燕平对着一直守在门外的卫兵道：“苏稔刚刚亲口承认真正的药剂在他手上，即刻关押。务必要问出药剂被他藏到了哪里。”

　　原本守在门外的燕骞和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内，但只能看到苏稔勾着一点弧度的笑容和那张苍白清丽的脸。

　　“我看谁敢动他。”燕骞和一瞬间撕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阻止想要进门的卫兵，冲燕平喊道：“这是个误会,一定是个误会。刚刚不还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砰——”

　　燕平收回手上的棍子递给旁边的章荷，“把他也给我关起来，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几名卫兵拖着晕在地上的燕骞和走了。

　　很快，苏稔偷了基地的药剂被关押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南海基地，同时也传到了尤绪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