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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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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探长诚实地回答道:“因为我并没有买票,先生。”
“好吧,”我厉声说,“既然是这样,我劝您最好先下去找葛莱森探长补张票。也许他会看在老相识的份上给你打个八五折。”
“别试图岔开话题,Watson医生。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就算您是王储也不能制止我。”
这位探长多年来如一日地维持着他的冥顽不化。
“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公事公办。”
我则斜着眼睛看着他。
“噢,得了吧,先生,要是光靠搜查令和苏格兰场的勋章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伦敦准已经安静太平得像阿尔及尔的沙漠啦。”
“保持安静,保持安静,先生们,我请你们保持安静。”
我的室友终于逮到了插话的机会。
“要是争吵能解决问题的话,下议院也不会总是一连开整个季度的会议而一个提案也没通过啦。”
接着他转过脸来看着我,问:
“你口袋里有哈罗德剧院的平面图吗,Watson?我相信你是有的。”
我点点头,将平面图从口袋里逃出来摊平,放在地板上。我跪坐下来,Sherlock蹲在我身边,而我们克尽职守的好探长则仍站在简易楼梯上,我们三个人低下头来时,就把这张平面图的上空给撑满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桩问题。”
我的室友Sherlock Holmes举起烟斗,抖落的烟丝在平面图上烫出了一个小洞。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舞台高二十四英尺的天花板,一个随时会bangbangbang的定时炸弹。另一个问题是偷窃科隆那王妃的贼,他是个老手,胆大心细,善于伪装。三个出口,我敢确定,如果我们有一丁点儿处理不当的话,这里发生的事故准能上各大版面的头条。所以,”
他的脸转向雷斯垂德探长。
“我知道苏格兰场的那条老耄狗菲利莫尔先生终于害了病,可能要提前退休。雷斯垂德先生,你跟葛莱森探长争风吃醋这么多年,现在快到了谜底揭晓的时候,这也就是为什么葛莱森那末急切地隔三差五求着我办这桩案子,而你为了一笔潜在的珠宝急急忙忙带人将哈罗德剧院给封住。但我想给你一句忠告,先生,有时不是要比谁干得早干得好,而是要比谁先犯错。难道你愿意抢在葛莱森前面承担这个责任吗,先生?”
这位探长盯着我的室友看了一眼,而我的室友则不再看他。我感觉到这位探长内心正在权衡我的室友方才说的那一番话语。我不得不说,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在我室友锐利的视线之下还保留秘密的。几分钟之后,雷斯垂德探长态度终于缓和了下来,他说:
“好,那我相信你,Holmes。”
我的室友Sherlock Holmes却看着我,说:“那末你能相信我吗,John?”
每当我的室友这样请求我时,就表示他现在心里也底气不足哩。唉,侦探的助手恐怕是这个地球上要求最高的职业啦,为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还要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上紧发条,鼓励他。
我站起身,抬脚把雷斯垂德探长的头按下去,接着抓起Sherlock的衣领,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不会跟一个拆除不了□□的家伙接吻的,先生。这是我委托给你的任务,先付定金。事成之后,要什么给什么。”
接着我低头整了整硬领和领结,挪了一下脚步,这样雷斯垂德探长那颗脑袋才能重新从地板上长出来,委屈地望着我们。我说:
“我跟你下去,探长,我们一起去找葛莱森交换信息。”
我正准备挪动步子,可我的室友突然将一根导线递到我嘴边。
“等等,请你尝尝这个,宝贝。”
我只好学着他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一股恶心的焦糊味刺激着我的咽喉,令我作呕。
我的室友则说:
“就是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John。你能给我点提示吗?什么都好!”
我抬起眸子来,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很抱歉在这些我不擅长的事情上帮不了他什么。
Sherlock Holmes遗憾地耸了耸肩。
“好啦,你现在可以滚下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吧,你站在这里夺走了我呼吸的空气。另外别忘了给我带一份炸鱼薯条,亲爱的。”
剧院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舞台上面燃起一团光明,像宽阔的海面上矗立起一座引路灯。我注意到大部分观众们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上看,残忍的罪犯正在舞台上再度实施恶行,而侦探能挫败他的阴谋吗?我找到葛莱森探长时,他穿着一身廉价的黄色西装,胸口别着一块检票员的牌子,脸上的神情如同他坐在苏格兰场办公室里一般克尽职守。这套工作服对他来说有些大,活像一块披在身上的抹布,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滑稽。一见到我,葛莱森探长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边翻边热切地告诉我。
“Watson医生!见到你真高兴!整个哈罗德剧院总计观众有一千四百零九人,其中无票和持过期废票混进来的有九十七人,他们都已经在我的逼迫下一一补票。”
他将一沓钱交给我。
“这里一共是三十八镑二十二先令又九便士。”
“噢,得了吧,探长,”我狐疑地看着他,“我不是来雇你来当检票员的,葛莱森。”
但我仍然迅速地点清了钱款,将这笔票钱装进了我的钱夹子里。
“你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可疑的很多,光偷情的男女我就发现了六对,”葛莱森探长清清嗓子,继续翻动着他手上的小本子,“但是我没有发现Sherlock Holmes要我找的人。”
我记得Sherlock Holmes曾经告诉过我,我们要找的将是一个视力不好(可能戴着眼镜)、有轻微的驼背、膝盖上有明显磨损、右手中指染满墨水而小指受伤、其貌不扬、个头不高、穿着不体面、不引人注意、坐在视野绝佳的好位置却左顾右盼不是在专注看戏的人。
“你能确定你都看过了吗?”
“凡是坐在位子上的观众我都观察过了,Watson医生。符合其中一两条的倒有,但全部符合的一个也找不到。况且,这出戏正在高潮,我不相信还有谁在坚持看到谁是凶手之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的。”
“好吧,我会立刻转告给Holmes,”我从葛莱森探长手里接过他用来记录的小本,放进自己的怀里,并且把我身后的雷斯垂德探长介绍给他,“这里还有个逃票溜进来的家伙,葛莱森探长,我不介意你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给他补张折扣票。”
我提着手杖准备往回,我想也许我的室友能从葛莱森探长的调查中看出点有用的信息,他过去经常这样令人惊奇。这时我突然想起他要我买的炸鱼薯条,卖零食的小贩推着一部小手推车守候在第五排的左边过道上,不到中场休息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意,因此他也正举着一支单筒望远镜望向舞台。我喊了他两声,并且摸出零钱递给他,他放下单筒镜,从车里取出一袋炸鱼薯条递给我。
薯条还是温热的,我很快从侧门上到后台去,再从简易楼梯往上爬,我的室友还呆在原地,背对着我跪在地上,两手不闲着。我摸出一片炸鱼薯条,打算递到我那位室友的嘴边喂给他吃。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我的室友先前坐在头等包厢里,喂那个艾琳·艾德勒吃炸鱼薯条的情景。这使得我突然产生要自己把这些薯条都吃完,一点也不留给我那位糟糕室友的念头。因此Sherlock Holmes刚转头过来要衔走我手上的薯条,我就已经赶在他前面将这片薯条丢进嘴里,而他只能眼巴巴地咬住我的手指头。
我站在原地,任凭我那位室友跪在地上贪婪地舔我的手指头。我完全怔住了,因为我记起来有谁是符合Sherlock Holmes所描述的那些条件的人了,而且他必定是被咱们的好探长葛莱森所遗漏的。
我丢下炸鱼薯条,几乎是连跳带滑地从简易楼梯上一路往下奔去。我的室友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而我置若罔闻。
“Watson!等等我!求求你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