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泄密者蓝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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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就立在门口，风吹得她额前的发丝向后飞去，露出了一张冷艳苍白的脸来，她眼睛一转，望向楼前众人，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时，一线阳光照在了她脸上，她眼角那细密的鱼尾纹立即无所遁形，一一显现出来。
梅青的眼光与那白衣女子对上，脑中轰的一声便炸开了，几乎就要夺口而出：
姑姑？！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耳中炸雷一般响起十二年前那句敲响丧钟的话：
“老凤神，他们……他们蒙着脸，好多人……不下七八十人，从秘道上……上来的……”
几百年来，除了凤人，再无何人知道那条秘道的入口。世人知道的，只是那片毒障。任何经过毒障的人，非死即残。所以，江湖上的人虽然一直想抓住老凤神，却也只能在那片天然的毒障面前无可奈何的止步。
是谁？是谁泄露了凤人的秘密？
当年凤神大选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姑姑，派出去的人找了许久也找不到。爹说她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谁知道，爹竟等不到姑姑回来的那一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梅青从未想过在这世上自己还曾有过一个姑姑。当年姑姑离去的事情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记忆，她只朦胧记得当时自己还是很希望姑姑早点回来的，因为不想爹为她担心。
但此刻，她从来不曾有过一刻，像此刻这般希望一个人死。
是的，她要她死，她要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方能解了心头之恨。不，不！这还远远不够！她要砍去她的四肢，将她腌起来好好的供着，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瞪着那白衣女子，她那十二年未见的姑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果眼睛可以杀人，那么此刻眼前的人已死了不下十次。她要费尽所有精力来压制住心中的那股恨意，那股在周身上下叫嚣的嗜血杀气。
是的，不论如何，她不能在此刻发作。不能。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手心隐隐有潮湿的感觉，流血了吗？她不知道。她清楚自己该收回视线，却不知为何两眼越瞪越大，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就要掉出眼眶来了。
那白衣女子，正是蓝忧。
她在几个少女身上逡巡徘徊，急切地想要找出那个她牵挂了十二年的孩子。
左首第一个，她认得，是苏世南亡妻的女儿苏云。右首第一个，清丽淡雅，美若天仙，不是这个，凤人的姑娘家不是这样的。名城身边的这一个，站在最前面，满脸娇憨，两眼亮亮的正好奇地望着自己。是的，她想起来了，蓝云那小丫头，从来便只会这样傻乎乎地看着别人，天真纯朴又率直任性，半点儿也不像大哥，所以大哥更疼爱蓝玲那丫头。因为，那丫头像极了他。
她看着那姑娘，恨不能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痛哭一场。但她不能。
她忽地察觉到另一道灼人的视线，正穿过人群盯着自己。她抬眼望去，顿觉浑身一震，竟是动弹不得。
这眼神，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双眼睛，又为什么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呆立半晌，只觉得眼睛像生了根一般钉在那一身蓝衫的姑娘身上。渐渐地，眼前这张苍白消瘦的脸和往日的影像重合了。
是她！竟然是她！她……她居然还活着！
蓝忧心头一阵狂跳，继而一阵头昏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门前。
苏世南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了蓝忧，连声追问道：“阿忧，你怎么了？怎么了？”
蓝忧一把推开苏世南，摇头道：“没事，我没事。”她抬头向前一看，那蓝衫姑娘已经垂下眼帘，静静地站在那儿。蓝忧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而且那杀气很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惨然一笑：她猜到了？呵，怎么会猜不到呢？答案这么明显，她又那么聪明！她此刻只怕是恨不得把我这千刀万剐仍不足以谢罪的泄密者凌迟了呢！
她只觉得脚下虚浮，竟是站不住了。
苏世南察觉到蓝忧的异样，忙张臂揽住她的双肩，扶着她往门内走了进去。
名城和南宫书诧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想难道蓝忧看到竹小童竟兴奋过度几欲晕厥了么？蓝忧打开房门的时候，南宫书便背对着众人对她指了指名城身边的竹小童，她应该不会认错人才对。只是蓝忧方才的眼神太过异常，她看的并不是竹小童，她分明看的是后面的人群。她看的是谁？
名城向后望去。
梅青正低着头站在南宫玉身边，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她细瘦的身躯摇摇欲坠。
名城皱了皱眉，难道蓝忧竟没有看到南宫书的暗示，把梅青错认成自己的亲人了？所以，她方才的情形……是在为梅青的身体担心？任谁都看得出梅青的脸色太差，显是大病一场仍未痊愈的模样。
名城心中稍稍释然了。
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师弟再暗示一下蓝忧，既然已经答应了她，总不至于让她认错了人罢。
正在这时，苏世南快步来到门口，微笑着向众人道了歉，又将众人请进门内。
只见蓝忧正站在一张神龛面前，悄然无声地望着神龛上供着的灵牌。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名城更是心中一震，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但听蓝忧淡淡说道：“盟主大人，我凤氏一族向来规矩极严，若非凤神有令，任何人俱不得替外人解摄魂术。我大哥……虽然已不在人世，但我这个做妹子的仍要在他灵前禀报一声，方能替那小伙子解了摄魂术。”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带上了哽咽之意。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却仍站得笔直。
梅青进门之后就故意落在了最后，此时听了蓝忧的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顿觉五雷轰顶：神龛正中供着一块灵牌，上面写的可不正是父亲的名字么！
那三个黑色的大字灼痛了她的眼睛，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却仍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眼前一片模糊，她伸手在身侧摸索着，想找个支点来支撑自己。
忽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唤道：“青儿！青儿！”
梅青转头看了许久，眼前纷乱的影像才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南宫玉的脸，此刻正低头望着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伤口又痛了么？”
他虽已极力压低了声音，但众人还是听见了，纷纷转过头来望着他们。
梅青眼睛一转，很快就发现自己已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她赶紧低下头来，见南宫玉正扶着自己，忙将他一把推开，然后再次抬起头来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冲着众人摇头一笑道：“没事了！刚才突然有点气闷，现在好多了！青儿让大家担心了！”
蓝忧看着梅青那张苍白的笑脸，心道：青儿，青儿，原来她改了名叫青儿！是啊，不改名，难道还能用原来的名字么？
她看了梅青身旁的南宫玉一眼，又想这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很紧张蓝玲这丫头？只不知蓝玲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名城显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她此刻焉能安然站在此处？当年她又是如何脱困的？
她正想入入神，冷不防苏世南凑到耳边低声道：“阿忧，大伙儿都等着呢！”
蓝忧吃了一惊，四下一望，果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名城更是一脸警惕，隐隐有几分担忧自他眼神中透露出来。南宫书站在名城右侧，在两人之间站着那个娇憨的姑娘，此刻南宫书正冲自己暗打手势，示意他身旁的这位姑娘才是她要见的人。
蓝忧忙收摄心神，转过身重又面对着神龛上的灵牌。
她果然没有看错，一开始就认准了人，但名城和南宫书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在他们看来，自己方才定是认错人了。这十二年来她时时挂念着这个落在名城手中的小侄女，她曾一度认为在这世上自己便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
当年从苏世南口中得知凤人被灭族之后，她曾几次想要自尽，却每每在最后关头又忍下来了，只因心中牵挂着那个落在名城手中的小侄女。苏世南告诉她，所有凤人都死了，但留下了老凤神的小女儿。她由苏世南对那小姑娘的描述便知那是蓝云。她是该死，但至少要等到蓝云长大成人以后才死，她想替九泉之下的大哥做这最后一件事，看着他的女儿长大成人，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她好几次提出想见见孩子，却无一例外地都遭到了拒绝。做为活下来的代价，她的功力在十二年前便已被尽数散去，所以，她连偷偷上盟主府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她甚至以为今生怕是再难见到亲人一面，可没想到机会就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了。
南宫书居然找上门来要她替一个年轻人解摄魂术，当她得知这世上还有人会使摄魂术之时，不禁欣喜若狂。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世上除了自己和蓝云之外，还有其他的凤人留存于世。而且，很显然，这个凤人绝不简单。会是谁呢？她在心中猜测了上千遍，却仍不得其解。她问苏世南，苏世南却什么也不说。她明白，这个男人虽然深爱着她，却绝不会为她背叛那所谓的江湖正义、朋友义气。他肯告诉她自己还有一个侄女活着，只怕就是为了让她活下来。
她本不想答应，却忽地想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便提出了条件：要见上孩子一面。她料定了他们会答应。果真如此，她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蓝云，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见到这世上的另一个亲人。
她闭上眼睛，眼前闪过刚才在门口的惊鸿一瞥。那丫头看上去似乎苍白柔弱不堪一击，但她分明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凤神继任者的强大压力。这十二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活在折磨和绝望之中，但此刻，她分明看到了希望。
她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忽然间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十二年来不曾有过的轻松。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拿起神龛上的香点燃了，执香站在神龛前，恭恭敬敬地对着灵牌鞠了几躬，缓缓说道：“凤神在上，罪民蓝忧，今日欲为一异族人解摄魂术，特奉香告知，请凤神……恕罪！”
她凝望着那方灵牌，呆立半晌方把手中的香轻轻插在了香炉上。慢慢转过身，眼光在众人面前缓缓扫过，经过梅青身上时似乎不经意地又多看了一眼，那丫头一直低着头，她心中明白那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掩藏住心中的杀气。
呵，她在心里淡淡笑了笑，这丫头果真是长大了，这种情况下还能藏得住气。小时候这丫头可真是傲气呀，哪怕是走在所有族人的白眼之中，她也照样昂头挺胸目不斜视，骄傲勇敢地大步前行，把所有一切视若尘土抛诸脑后。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丫头和梅娘一样可恨，此时却禁不住要觉得庆幸，为所有的凤人，也为大哥庆幸。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可以开始了，带过来吧！”
萧竹自进门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此刻听得蓝忧发话，忙看了名城一眼，等他示下。
名城冲他点了点头，萧竹这才和名天扶着昏迷不醒的师弟快步走到蓝忧面前。
蓝忧伸手探了探季浩然的脉息，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问道：“他被人点了穴道？”
萧竹忙答道：“是的，晚辈怕他伤人，因此点了他的穴道。前辈，现在就给他解开么？”
蓝忧点点头，冷冷地望着萧竹，心中却是在想这年轻人为何会中摄魂术？是蓝玲下的，还是另有其人？但这已不重要了。名城既已如约带了蓝云过来，她自然也得遵守约定，替这年轻人解了摄魂术。
只听“嗤嗤”两声，萧竹已替季浩然解了穴道。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季浩然身上，萧竹更是捏了一把汗，两手紧紧钳住师弟的手臂，只恐他又要突然发起狂来。
只见季浩然口中含糊地“嗯”了一声，两眼缓缓张开，眼里布满血丝，没有任何焦点，只是呆滞地转动了几下。
萧竹迟疑着唤了一声“师弟”，季浩然忽地浑身一震，猛地用力一甩，意欲甩脱萧竹的钳制，但萧竹已有了前车之鉴，岂能让他这么容易便甩脱？只是抓得越发的紧。另一旁的名天也上前帮忙，两手按住了季浩然的肩膀。
季浩然见无法甩脱，顿时大怒，口中荷荷作响，两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浑身骨骼“嘎嘎”作响，显然是将要再次发狂的征兆。
房内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众人都盯着蓝忧，不知她将会如何破解这摄魂术。
梅青这时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人。大家都已围上前去，将蓝忧和季浩然围在中间，只剩她一个人站得远远的，冷冷地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她的眼光落在蓝忧身上。
在门外第一眼看到姑姑的时候，由于太过震惊，她竟没能好好的打量这个已十二年不见的亲人。
比起当年，她老了许多，眼角细密的皱纹在在提醒着众人，这是一个已经风华渐逝的妇人。她的眼神一如当年的冰冷无情，只是随着容颜渐老，又多了几丝沧桑。
梅青咬紧了牙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好罢，再让你多活几日，你等着，无耻的叛徒，万恶的罪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牢牢地盯着她的脸，几乎要将她的脸盯出两个洞来。
蓝忧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掌在季浩然耳畔用力一拍，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紧跟着响起蓝忧森冷的声音：“看着我的眼睛！”
季浩然正在死命挣扎，听了蓝忧的声音突然间静了下来，两眼呆呆地望着蓝忧的眼睛，状似傀儡。
蓝忧盯着季浩然的眼睛，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众人只听得她口中一声低喝：“醒来！”只见季浩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但很快地，他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众人齐声惊呼。
萧竹一直站在季浩然身后，见状立即伸手架住了季浩然的身体，惊慌失措地叫道：“师弟！师弟！他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师弟！师弟快醒醒！”
他抬起头来，满眼惊惶地望着蓝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蓝忧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师弟中招太久，长时间没有进食，精力消耗太大，这是正常现象。他现下是昏睡过去了，两个时辰之后自然会醒。”
萧竹仍旧满脸疑惧，不自禁地把眼光转向了名城。
名城点头道：“她说的不错。贤侄莫慌，咱们且到外间稍等……”
哪知他的话仍未说完，便听得苏世南一声惊呼：“阿忧！阿忧！你这是怎么了？你吃了什么东西？你……别吓我，你别吓我……”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是仓惶无力，竟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几许颤栗。
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蓝忧靠在苏世南怀里，一道鲜血正缓缓自她唇边延着嘴角蜿蜒而下，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木牌，正是方才她拜祭的灵牌，上面三个大字此刻清清楚楚地映入众人眼中：蓝——山——野。
苏世南方才仍光彩四溢的眼睛此刻已染上了一层灰色，他似乎已承受不住蓝忧的体重，竟抱着蓝忧靠在神龛的桌脚上慢慢滑倒在地，口中兀自惊惶地呼唤着：“阿忧……阿忧……你怎么了？你吃了什么毒药？快……快告诉我，我替你拿解药……你快告诉我，阿忧……阿忧……”
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该做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没人能够解释。
梅青满腔的恨意与杀机顷刻间化作了不解与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自杀？她……认出我来了么？她这是……畏罪自杀么？
蓝忧的脸色转眼间变成了灰白，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地溢出了眼泪，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竹小童。她的口中仍有鲜血不断地溢出，顺着下巴延着脖颈弯弯曲曲地向下漫延，画出一道诡异的红线。
苏世南紧紧地抱着蓝忧，忽地抬起头来冲南宫书喊道：“南宫兄，你快过来帮帮我，帮阿忧看看，看看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快呀！”
他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了。试想，蓝忧一个用毒世家出身的人，她既成心想毒死自己，又岂是南宫书这种对毒之一道仅仅略知一二的人所能解得了的？
蓝忧终于把目光转到了苏世南脸上。她嘴角动了动，牵起一个极淡极淡的笑，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吃力地伸向苏世南的脸。苏世南忙低下头靠近蓝忧的手，蓝忧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摇头道：“世南，没用的……你信不过我们凤人下……下毒的本事么？你……你别这样，我现在心里很开心……马上就可以见……见到我哥了……”
她每说一句话，嘴里就流出更多的鲜血来。
苏世南慌忙举袖替她拭去唇边的血迹，怎奈刚一擦掉马上又有新的鲜血溢出来，他慌得抱紧了怀中的人，连声道：“别说了别说了，阿忧，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我马上就找人来替你解毒！”
他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愣在一旁的女儿大叫道：“云儿，快！快到楼上去，把桌上的那些小瓷瓶全都拿下来！快去呀！”见苏云仍然愣愣地不知所措地站着，他又大声催促了几句。
苏云这才如梦初醒，匆匆往楼上跑去。
蓝忧再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必费神了，世南……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伸手覆在苏世南的嘴唇上，阻止他发话，接下去说道：“世南，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我大哥有一个女儿，从小就很聪明，很勇敢……可是我一直不喜欢她……其实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不好……不该那样对她，我不敢奢望她能原谅我，我只是……只是很想跟她说……姑姑对……对不住她……”
她停下来喘了几口大气，又道：“世南，你记不记得……我们那个孩子？”
苏世南抓住蓝忧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他甚至感觉得出蓝忧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他再也忍奈不住，眼中滴下泪来，却仍然柔声答道：“阿忧，你说的是那个夭折的孩子？记得，怎么不记得？你还给他做了好多小衣服，好可爱……”
蓝忧低声道：“其实……那孩子不是因为摔倒才……才小产的，是我……我自己故意从楼上摔下来的……”
苏世南忍不住哽咽出声：“阿忧……别说了，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再生好几个，你……你这么美，孩子长得像你，一定也很美……”
蓝忧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顾着继续自己的话题：“世南，你知道……我一直很想……生个孩子，可是那孩子不能生下来，我不能……让他生下来，我会恨他……恨……”
苏世南几乎要崩溃了，“阿忧，别这样！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蓝忧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口中却仍低低地说着：“世南，我……我这辈子只爱过……爱过两个人，一个是林战，可是他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便是你……世南，我是真的爱你，可是……可是我也真的好恨你！恨你……更恨我自己……”
她转动着没有焦点的眼睛，似乎在寻找苏世南的脸，她的手再一次颤抖着摸上苏世南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今生最后的两句话：“世南，我真希望……这辈子从来不认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和你……永生永世都不再见面！”
她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眼睛却仍然看着前方，没有人发现，那是梅青的方向。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要将丫头的样子好好的记住，到了阴间仔仔细细地说给大哥听，毕竟，大哥是那样的疼爱丫头。
苏世南抱住蓝忧渐渐僵硬的身体，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阿忧……阿忧……不要丢下我……”
梅青呆呆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众人纷纷上前劝说，看着苏世南痛不欲生的哭喊，看着姑姑那至死仍睁得大大的灰色双眸，忽然间茫然失措，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泄密者蓝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