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7、第七章 守光大哥的往事

　　第五天，南宫玉等人进入了豫州境内。梅青早已有了自己的座骑，只不过这匹马自己不可与汗血宝马相提并论，每每被众人落在后面。梅青心中气恼，却无可奈何，只在心里拼命诅咒，巴不得南宫玉的宝马突然马前失蹄把他摔个四仰八叉才好。只可惜她的诅咒从未生效过，她照样每天落在众人后面拼命追赶，还落得满面尘土好不狼狈。其实几天来的奔波，各人都是风尘仆仆，疲累不堪，大家的情况并不比梅青好多少。
　　豫州分局的人早已在入境的地方等着他们，因此，当众人赶到的时候，食宿都已经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了。负责接待众人的镖师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名叫田孟，看上去很是机灵的样子。
　　吃过晚饭，分局的负责人带了几个镖师前来拜见李俊诚。南宫玉不想插手镖局的事务，便带着众人回避了，只留下李俊诚一人。
　　过了一个时辰，分局的人离开了。李俊诚来到南宫玉房中，只见众人都已经沐浴更衣了，正聚在房中等他。
　　李俊诚略略吃了一惊，道：“原来大家已经都洗浴好了！”
　　梅青站在南宫玉身边，举起食指擦了擦鼻子，嘻笑着，“就等你一个人啦！咦，果然有点味道呀李大哥！”
　　李俊诚郝然道：“要不我先洗洗再说？”
　　南宫玉道：“算了，还是先说说情况吧。”他不动声色地望了梅青一眼，梅青只觉心中一抖，忙乖乖地坐好了。
　　李俊诚略略理了下头绪，缓缓道：“分局的人已经查到那伙人聚集的地方了，就在霞光镇的一片密林里，出事的地点离那片密林只有几百米。那帮人估计早就盯上了这趟镖，下手相当狠辣，十五个兄弟全部当场丧命……”李俊诚的眼光黯淡下来，双唇紧抿，拳头捏得紧紧的。众人都在心里叹息，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南宫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作声。
　　李俊诚咬了咬牙，接下去道：“这群人自称金蛇门。最擅长的是蛇攻，据说养了成千上百条毒蛇，也不知是真是假，因为除了他们本门中人，其他人都不敢进入林中一探虚实。分局倒是派了几人在林子边上查探了几天，却也查探不出什么来。本来他们也想悄悄进入林中查看，却担心一不小心打草惊蛇，反而不妙。那个老员外的女儿告诉分局的人，随行的两个年轻兄妹被那伙人带走了。”他话声一顿，又道：“我估计，便是这伙人仗着毒蛇之利，旁人不敢近身，因此我那些兄弟才会……才会败得如此彻底。”
　　龙自文握紧拳头，怒道：“我龙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耍阴招的王八蛋。玉郎，明天我们就到那里杀他个稀巴烂！”
　　梅青突然跳到龙自文身前，盯着龙自文的眼睛，问道：“龙大哥，你说的使阴招是指什么呀？偷人家的东西算不算使阴招？用毒粉毒瞎别人的眼睛算不算使阴招？”
　　龙自文一怔，想了想，“青儿，偷人家东西吧，要看他是怎么偷的，如果那小贼有些真本事倒也罢了，但如果他用那些下三烂的手段，下蒙汗药迷倒别人啦，或者下毒害人啦，这就是耍阴招，无耻之辈而已。我龙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啦。”
　　梅青又问：“那依你看，要怎么偷人家的东西才不叫耍阴招呀？”
　　龙自文又是一怔，有点哭笑不得，“青儿，你怎么净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过，我龙某人若当真要去偷别人的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去偷，绝不使阴招。”
　　吕振良哈哈大笑，“表哥，你这叫抢，不叫偷了！”
　　龙自文想了想也对，这怎么是偷呢，这分明是抢，是强盗，不是小偷了。
　　南宫玉见他三人在那里纠缠不清，把梅青拉到身边来，瞪了她一眼，说道：“龙大哥，别理青儿，她就爱胡闹！我们先谈正事。”
　　梅青小嘴翘得老高，在一旁暗暗翻白眼。
　　南宫玉知道毒蛇方面的事吕守光在行，便转向吕守光，问道：“吕大哥，依你看，我们明天行动的话，是晚上好还是白天好？”
　　吕守光略略沉吟，缓缓道：“南宫公子，依我之见，我们对那片密林可说是一无所知，且密林里还藏匿着毒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在白天行动。”
　　吕振良也走上前来，接下去道：“不错，老大哥说得没错，如果晚上行动，这双眼睛就成了睁眼瞎，毒蛇到了身边都不一定能察觉，到时候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救人了。”
　　梅青不以为然地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
　　李俊诚问道：“吕大哥，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吕守光沉声道：“我带了一些避蛇的药水，明天出发之前，我们先往身上涂一些，这样一般的毒蛇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梅青眨眨眼睛，“那要是不一般的毒蛇呢？”
　　吕守光看了看众人，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如果是非常厉害的毒蛇，能避开的避开，实在不行也只好来一条杀一条，来两条杀一双了。毒蛇一般不会主动袭击别人，但是它如果觉得别人对它造成了威胁，就会猝然发动攻击，因此进入林子以后，要尽量小心，行动轻缓，以免引起毒蛇的敌意。”
　　南宫玉道：“吕大哥说的不错，小心为上。只是这伙人既然能驱使毒蛇，那便是说即使我们不去招惹毒蛇，那些毒蛇也会来攻击我们，假如成千上百条毒蛇都围攻上来可如何是好？”
　　吕守光皱了皱眉，“我以前也有过被成千上百毒蛇围攻的经历。”
　　“那么你们当时是怎么对付那么多蛇的呢？”南宫玉追问道。
　　“火攻，我们当时是在山上遇到围攻的，山上树木茂盛，杂草丛生，一把火烧起来，蛇被烧死了一大半，没被烧死的，也都逃走了。”吕守光答道。
　　众人恍然大悟。
　　南宫玉道：“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采用火攻呢？”
　　吕守光答道：“怕是没这么简单。那伙人这么猖狂，定是有恃无恐。况且真要把整片林子烧了，只怕要引起官府的注意。”
　　他说的没错，惹上官府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江湖中人一向不喜欢与官府周旋，这种麻烦能免则免。
　　李俊诚想了想，道：“吕大哥，那些人自称能驱使毒蛇，世上真有人能驱蛇攻击他人吗？”
　　吕守光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不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我自己就遇上过一个。只不过那人并不在江湖上走动，因此认得他的人极少，说出来也没人知道。”他眼中瞳孔一缩，似乎透出一丝畏惧，“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四处游荡，有一年，一时兴起独自一人到了苗疆，想看看令中原人士闻风丧胆的苗疆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梅青插话问道：“吕大哥，你是不是在苗疆碰上了那个会驱蛇的人？”
　　吕守光点点头，“不错。不瞒各位，我吕某人当时年轻气盛，自以为捕过几条毒蛇就很了不起，总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哪知道见了那人之后，方明白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南宫玉奇道：“能令吕大哥这么推崇的人，想必很不简单！只不知他是如何驱蛇的？”
　　吕守光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着气息，“那人只不过拿着一支玉笛，就能指引着成百上千的蛇群，指东往东，指西往西，而且，他明明在吹笛，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我在那里足足看了半个月，每天天一亮就到那人时常出现的地方等着他，一直到太阳下山那人离开，十五天，一天不落地看，听，却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但是那些蛇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命令，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那些天，我的脑袋里什么也装不下，就只装着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眼神有些焕散，似乎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
　　南宫玉看着吕守光失神的样子，缓缓说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吕守光是几个人里话最少的，可今天他说的话比前几天说过的所有的话还多。他的话给大家带来了一种难言的惶惑。十五天，也许并不长，但对于当时年轻气盛的吕守光来说，也许用度日如年来说也不为过。一个以捕蛇见长、自以为是毒蛇天敌的人，有一天突然见到了这么一个人，以自己从没见过的方式“玩”着成千上百的蛇群，而且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十几二十年的自信，在那短短的十五天里消失怠尽，他从那高高的云端顷刻间跌入尘土，信心破碎不堪，剩下的只是惶恐。
　　没有人问吕守光最后是如何离开苗疆的，当年那个心高气盛的吕守光，与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吕守光是多么的不同，那十五天给他带来的打击也许是一生的。众人都在心中暗想，如果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本自以为最擅长的本领，对别人来说却是不堪一击，自己是不是也一样会信心散落一地，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