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29、第二十九章 预谋

　　名天沉声道：“不错，这样看来确实很有可能。青儿曾经救过那镖师的性命，如果那黑衣人真是青儿的话，田孟为了报青儿的救命之恩，的确会故意隐瞒不报的。”
　　林美苑道：“那真有可能是那梅青姑娘做的了？那怎么办？怎么办呢？我们还去不去？”
　　她看上去有点焦躁，语速也快了许多。
　　名城却没回答她的话，他看了看南宫玉，道：“玉郎，你又是怎么怀疑到那梅青姑娘身上的？”
　　南宫玉苦笑道：“师叔，我原本不想带上青儿，可她非要跟我一起走，而且还先赶到我们前面去等着。我答应了寺里的师父要劝她回寺，青儿精灵古怪的，我担心如果让她自己回寺，怕是前脚刚走，她后脚又不知跑哪去了。思量了一番，没办法，只好带上她一起走。后来在金蛇门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出我的意料之外。只不过，那时玉郎也只是怀疑她的身份，并没有想到她私底下会有什么打算。”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名天，又道：
　　“师弟，你可还记得那天青儿见到那百年老参的情景？”
　　名天点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时候青儿迫不及待地去开启那个参盒，结果差点儿没命。”
　　南宫玉道：“不错。当时她差点连命都赔上了，手里却始终紧紧攥着那盒子。那时我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未起疑心。如今想来，她为了那株老参连命都不要了，只怕把老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活泼好动，根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那一日在山下我们邀她到飞龙城来，她却说要在山上等父亲回来……”他与李俊诚对视一眼，叹口气道：“只怕盗走百年老参的人就是她。”
　　李俊诚道：“我们从豫州赶回飞龙城用了将近八天的时间，青儿在承天寺山脚下与我们分手，以她的轻功，完全可以在四五天之内赶到那里。现在只等我们派出去的镖师回来，就一切都明白了。”
　　众人一时无言。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师兄，这么说来，青儿她是早有预谋了？青儿她可真是太坏了！要是抓到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说话的正是竹小童。她一直很害怕梅青，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梅青的喝斥，因此潜意识里竟是希望盗参的人就是梅青，好教师兄出手教训梅青，出出这口恶气。
　　她正说得起劲，突然觉得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名天正紧张地向她使着眼色。她奇道：“哥，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吗？”
　　名珠忙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竹小童蓦地掩住了嘴，偷偷瞄了一眼从刚才就一直沉着脸的南宫玉。只见他低着头，双唇紧闭，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竹小童突然想起梅青乃是南宫玉所救，又是南宫玉带上的，如果真是她偷了百年老参，那么南宫玉心里肯定不好受。她想，自己刚才那么说，岂不是怪罪师兄没能及早发现梅青的阴谋？她心头突突乱跳，心想这下可好了，自己无意中把师兄也给骂了，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在此时，名城道：“算啦，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我们先等等吧。”他提高了音量，“老叶，你去吩咐一下，送些茶水来。”
　　老叶在厅外应了一声，便听得他渐渐走远，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模样的侍婢奉上茶来。
　　众人都在正厅坐了下来，时不时聊些江湖上的事，但是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许绿君担心地望着儿子，见他眉头紧锁，很想上前安慰安慰儿子，但这时厅上气氛沉闷，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尽力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照进了正厅，照在每个人阴晴不定的脸上，这是一天之中最温暖的时候，正厅里却隐隐有一股寒流涌动。
　　突然有个家丁匆匆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见了名城便道：“老爷，有个平安镖局的镖师在门口求见。”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名城道：“快请！”
　　家丁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中年汉子走进来。那中年汉子站定之后，先向名城和众人分别行了礼，李俊诚上前一步道：“朱大哥，你回来了，快来见过盟主。”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向众人抱拳沉声道：“在下平安镖局朱平，见过盟主！”
　　名城道：“原来是朱兄弟，快些请坐，先喝杯茶再说吧！”
　　朱平道了声谢，李俊诚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刚才那小丫头给朱平送来一碗茶，又为众人将茶斟满了，悄悄退下了。
　　名城待朱平饮尽碗里的茶水，吩咐再给他添上，这才沉声道：“这位朱兄弟，老参失窃的事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你这一趟可查到什么了没？”
　　朱平忙起身应道：“回盟主的话，昨天夜里我和我们镖局里的另一个镖师胡子耕按照二爷的吩咐，连夜起程，快马加鞭，四更时分就到了承天寺。我们叫醒了寺里的和尚，告诉他们我们有急事要找一个叫梅青的姑娘，那和尚告诉我们，那梅青姑娘只在几天前回来过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马上就又离开了。”
　　南宫玉心猛地一抽：真的是她！虽然他早已料定结果，却仍然有种透不气来的感觉。
　　名城与南宫书相视一眼，缓缓道：“朱兄弟，那和尚可曾说起梅青姑娘回去做了些什么？或者拿什么东西？”
　　朱平答道：“回盟主，那和尚说了，梅青姑娘只是回去问她的父亲回来了没有，寺里的和尚告诉她没有回来，她便关在自己房里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后来那姑娘便匆匆下山了。”
　　南宫玉突然开口问道：“朱大哥，青儿她有没有告诉寺里的人要多久才回来？”他声音略带嘶哑，似乎有些疲惫。
　　朱平虽然并不认识南宫玉，但见了南宫玉的样貌，也猜到此人大概就是江湖人称玉郎的南宫玉，当下便道：“这位便是南宫公子吧？我问了寺里的人，他们说那姑娘告诉方丈，要过得一些时日才回来，估计得等到一两个月之后吧。”
　　南宫玉此刻心中已经再无一分一毫的侥幸：她早已计划好要偷百年老参，所以那一日任凭大家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和我们一起回飞龙城。她说要等两个月之后再回承天寺，自然是怕我会怀疑到她身上，又怎会傻到待在承天寺等我去找她？唉！唉！唉！他心中懊恼不已，暗想自己一路上一直对梅青的身份不能释怀，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是个贼！他出道至今，极少遇到对手，想不到如今却被一个姑娘给骗了，而且那姑娘还是自己救下的！
　　许绿君走到南宫玉身边，摸着他的头，轻声道：“玉郎，你别太自责了，你师叔不会怪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那姑娘，兴许那百年老参还好好的呢！”她语声虽轻，但厅里的人却都听见了。
　　南宫玉看了看母亲，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名城自然也听到了许绿君的话，他哈哈一笑道：“绿君，你说的没错，这事哪能怪玉郎呢？若不是玉郎那一日救下了梅青姑娘，那姑娘又怎么能帮着玉郎救回名天和小童呢？不管怎么说，那梅青姑娘都是我名家的恩人，她盗走百年老参，也许有她自己的苦衷，将来若能找到她，只要她将百年老参交出来，我决不为难她，她还是我名家的恩人！”
　　许绿君闻言笑道：“玉郎，你看你师叔都这么说了，快别这么苦着脸了！”
　　南宫玉强压下心中懊恼，站起身来朗声道：“师叔放心，玉郎定会想办法找回老参的！”
　　南宫书突然说道：“玉郎，你看这梅青姑娘会不会是事先设计好了在路上等着你来救她的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继而一想，又觉得也不无可能。
　　南宫玉并未答话，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摇摇头，沉声道：“爹，这是不可能的。那天夜里事出紧急，知道我要去平安镖局的人不多，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吊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有人经过，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把她救下来后，她也是一声不吭，我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如果她真想借此机会跟我一起去金蛇门，那么那天晚上她无论如何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带她一起走的，而不是……”
　　他脑中突然闪现出暗夜里梅青踡缩在山脚下睡觉的情景。不知为何此刻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南宫书追问道：“而不是什么？”
　　南宫玉一惊，回过神来，“没有什么。爹，玉郎可以肯定，青儿决不是事先设计好等我来救的。这事说到底还是要怪玉郎自己不谨慎，那天夜里在承天寺借宿，突然遇到青儿，玉郎擅自把这件事告诉了青儿，估计青儿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打老参的主意的。”
　　名城拍拍南宫玉的头，和声道：“玉郎，这事不能怪你。现在咱们也不必追究谁对谁错了，大家先想想法子，怎生把老参找回来最要紧。”
　　南宫玉点了点头，嘴角又露出一个苦笑。
　　这时，名天突然问道：“师兄，青儿她那么厉害，什么毒都不怕，为什么还要盗走那株老参呢？没道理呀！那老参对她有什么用吗？”他皱着眉头看着南宫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竹小童凑过来在他身上重重捶了一下，撇撇嘴道：“哥，难道你不知道那青儿只是个江湖卖唱的歌女吗？只要有了这百年老参，把它拿去卖个好价钱，这以后她还用得着去卖唱吗？”
　　名天瞪着她，反驳道：“小童，那你可看错青儿了。她本事那么大，真想要银子的话，还怕没办法吗？”
　　竹小童一想也对，一时无语以对，只得拿眼横了名天一下，背过身去。
　　南宫书呵呵笑了，道：“青儿为什么要拿这老参，其实原因我倒是可以猜出一二。”
　　林美苑一听，忙问：“三弟，你倒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南宫书道：“我曾听玉郎说起那青儿不仅会用毒，似乎也深谙歧黄之道。但凡用毒或懂得歧黄之术的人，几乎都有收集奇花异草、珍贵药材的癖好。青儿盗走百年老参，不一定是想自己服食，极有可能是想要收藏或者要炼制某种丹药。玉郎，你不是说青儿身上带得有许多丹药么？”
　　南宫玉点了点头。
　　南宫书接下去道：“这就是了。她那些药丸的功效很是神奇，这说明青儿平时就收集了不少奇花异草，这才能炼制出功效神奇的丹药来啊！”
　　南宫玉突然想起救下梅青那天夜里的情景来。他记得梅青曾告诉自己是为了采半崖上的花才不小心摔下山崖的，那棵树长在山崖半壁上，青儿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爬到那棵树上，还差点把命给丢了。他又想起梅青为了那株百年老参也是差点就把命给丢了的事来，心道：青儿果真像爹所说的，有收集奇珍异草的嗜好。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就像暗夜里的一道火光，点亮了黑夜。他嘴角略略上扬，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名珠从南宫玉进入正厅那一刻起，就不敢拿正眼瞧他，但暗中却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师兄。南宫玉的笑虽然很淡，名珠却还是注意到了。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想：师兄总算笑了，难道是师兄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唉，只盼师兄能早日找到那个梅青姑娘，把百年老参要回来，要不师兄可不愁死啦？
　　南宫玉此刻脑中正飞速运转，名珠的心思他丝毫也没有察觉。
　　南宫书对儿子最是了解，见他忽而皱着眉头，忽而紧抿双唇，忽而脸上又现微笑，便问道：“玉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