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投桃报李

　　只不过耽搁了一句话的功夫，梅青便已穿过那条狭窄的碎石小路不见踪影了。
　　众人不再多言，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洞穴底部时，梅青早已候在那里了。见了南宫玉，便冲他挥了挥手。
　　南宫玉走了过去，便听得梅青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张嘴！”他怔了怔，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梅青飞快地将一颗朱红色的丹丸放入了他的口中。
　　又听得梅青低笑道：“呵呵……公子，这回给你吃的药是甜的！”她没有告诉南宫玉，其实她制作的药丸之中，香气扑鼻的是毒药，恶臭难闻的是解药，而甜丝丝的才是大补之药。
　　南宫玉又是一怔，随即一阵庆幸，方才易云开让他搜梅青的身，幸而他没有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否则，梅青的药丸哪个是解药哪个是毒药他怎么分得清？万一吃错了可怎么办？
　　梅青见后面的人也都跟上来了，便从腰间解下了那条软鞭，一手搭在南宫玉腰上，一手将鞭梢向上一甩，鞭梢尾端的利爪“咻”的一声便牢牢插在了洞穴的半壁上。她使力拉了拉，很牢固，于是侧过头来问了一句：“公子，你的伤没问题吧？”
　　南宫玉点了点头，摇头道：“没问题。”但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名城等人。他不知道这几个前辈到底中毒有多深，不知是否还能爬得上去。虽说方才名城等人在梅青面前并未露出丝毫疲态，但他还是忧心忡忡，只是不能明言，只好以眼神相询。
　　名城和南宫书冲他挥了挥手，示意无事，“你们先上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南宫玉点了点头，便听得梅青说道：“好！那咱们上去！”
　　话音甫落，但见梅青手底下略一使劲，两人同时展开轻功身法，借着那条软鞭之力往上攀爬，不过片刻之间两人便消失在洞口处了。
　　底下众人仰着头看着两人轻轻松松地就出了洞口，不禁脱口赞道：“好轻功！好身法！”
　　南宫玉背上的伤本来极重，要攀上洞口虽不难，却也无法做到轻松如常，但因有梅青相助，两人上行的速度仍是极快，从下往上看，便如两个仙人衣袂飘飘、相偎着在洞壁上飞翔一般。
　　苏世南忍不住叹息道：“唉！真是天公不作美！”
　　易云开接道：“不错，当真是天公不作美！受伤的若是那小丫头就好办多了！”
　　苏世南一时语塞，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了？他回过头来，名城和南宫书正望着他苦笑。呵，这群人里面，也就只有他二人能明了他的心思了罢！
　　这时头顶传来南宫玉的声音：“爹！师叔！你们上得来么？”
　　众人仰头一看，洞口露出南宫玉的身影，正弯腰俯视着他们。
　　名城应道：“马上就来！”
　　众人当即各自施展身法，沿着方才下来之处寻着落脚点往上攀爬。
　　忽听得“唉呀”一声惊呼，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人从洞壁上掉了下去，紧跟着是李俊诚的惊呼响起：“南宫前辈！南宫前辈掉下去了！”
　　顶上同时传来南宫玉的惊呼：“爹！爹！爹你怎么样了？”
　　一时惊得人心惶惶，半壁上的人都想掉头回去察看南宫书伤得怎么样了。
　　便听得南宫书自洞底嘶声喊道：“别慌……我没事……师兄你下来扶我一把就……就可以了……”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还能说话，想来伤得不重。也亏得他才只攀了十来尺高，否则这一摔岂不赔了性命？
　　名城见众人仍不放心想要下去，便压低声音说道：“各位都先上去罢！凤人的毒甚是霸道，咱们虽说暂时还能压制住它，但想来也压制不了多久了，方才当着那丫头的面咱们也不好示弱，此刻不宜再多耗内力，大家都上去吧，我下去扶他就行。”
　　说着便一跃而下，落在南宫书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梅青和南宫玉争执的声音：
　　“青儿，你别拉着我，让我下去看看！”
　　“公子，你看你师叔不是已经下去了吗？有你师叔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是我爹！青儿你让我下去！放手！”
　　“公子受了伤，下去帮得了什么忙？万一又碰到伤口了怎么办？”
　　梅青的声音大了起来，怒意猛增。
　　南宫玉一时无言，只能沉默以对。
　　南宫书忍痛提起力气叫道：“玉郎！你不要下来……你师叔拉我上去就行了……世南，燕兄你们也都赶紧上去罢，我真的……咳咳咳……没……没事……”
　　紧跟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名城也来不及查看南宫书的伤势如何，见众人都在犹豫，只得轻轻将南宫书负在背上，低声道：“师弟，抓紧了，我背你上去！”
　　南宫书点点头，费力地抱住了名城的双肩，名城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便负着南宫书往上攀爬。
　　半壁上的人见状，这才转身往上继续攀沿而上。
　　片刻之后，众人终于爬出了洞口，不及休息，便都来看南宫书的伤势。
　　南宫玉早就冲到南宫书身前，跪下身子替父亲检查伤势。
　　南宫书内劲不足，又有顽疾在身，能撑到方才实在是仅凭一口气撑着，及至见到儿子安然无羌，他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一口气便再撑不下去了，方才在洞底攀爬的时候，一开始便力不从心，因而很快便从洞壁上掉了下去。
　　这时燕寒京挤上前来，将南宫玉拉到一旁，示意南宫玉让他来替南宫书检查伤势。
　　燕寒京的医术远胜于南宫玉，南宫玉立即让开了些，让燕寒京上前察看。
　　南宫书刚才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此刻嘴角犹挂着一丝血迹。南宫玉伸手替父亲拭去了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来，不期然与梅青的目光相撞，梅青很快就转开了头。南宫玉叹了口气，在场能救父亲的人除了梅青还能有谁？可是，叫他如何开口？父亲可是当年上山屠杀凤人的一员啊！
　　梅青又何尝不知道南宫玉的心思？只是……她不敢看南宫玉的眼睛，只能突兀地转开了视线。
　　她的脑海里一忽儿是母亲躺在竹林里冰冷僵硬的尸体，一忽儿又是那个瘦削的远去的背影，两个人交替着在她脑海里出现，耳边又响起那寂静的林子里的对话：
　　“梁兄，里面小弟已经检视过了，没有人！”
　　“是么？我也没发现这边有人。那我们上别处找找罢！”
　　她那时候还在想，这人是个大大的笨蛋，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他都看不见！可后来年事渐长，尽管心中百般不愿，她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天那一刻便是那个人救了她一命。
　　看着南宫书那张蜡黄蜡黄的脸，不过半日功夫，昔日那个儒雅斯文的中年男子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梅青想让自己狠下心来不去看南宫书，奈何眼睛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分毫。南宫玉的相貌与南宫书颇有几分神似，梅青看着南宫书的脸，不自禁地要去想十二年前的南宫书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比现在的南宫玉老一些，更和气一些，也同样是瘦瘦的，温温润润的吧。如果当年换做是其他人进了林子，她梅青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她终究狠不下心来。这个人，于她有救命之恩。她无法置之不顾。
　　她蹲下身子，将燕寒京推开，咬了咬牙，低声道：“好罢，我来救他。”
　　南宫玉一听，大感意外，抬起头来紧盯着梅青的脸，生怕她又要变卦，口中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青儿你说的是真的？”
　　梅青瞪了他一眼，“公子怕我趁机害死他吗？”
　　南宫玉忙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她真的肯救自己的父亲罢了。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只道：“……青儿，无论如何，我……谢谢你。”
　　冷不防一人冷冷地道：“小子，你放心把你爹的命交在这丫头手里？”
　　却是燕寒京。他目光如电，冷冷注视着梅青，梅青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嘴边是一抹淡淡的嘲讽，“他现在这副模样，交给谁不是一样？”
　　众人看着南宫书那塌陷的双颊，耳闻着他渐渐微弱的气息，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此刻把他交给谁不是一样？除非梅青真的肯救他，否则把他交给谁都是同一个下场。
　　南宫玉拉住梅青的手，再也顾不得去理会他人的置疑，只道：“青儿，你快点替我爹看看，再迟……再迟我怕来不及了！”
　　他的手握得极用力，梅青待要甩脱，却瞥见他一脸惊惧与恐慌，想是担心父亲生命安危，眼圈都红了，梅青心中又是一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声调，说道：“公子放心好了，有青儿在，老爷他死不了的。”
　　南宫玉点点头，将梅青往父亲身前推过去。燕寒京无言退到了一旁。
　　这时南宫书已经陷入昏迷，意识不清了。
　　梅青上前探了探南宫书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察看一番，这才默不作声地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丹丸来。
　　南宫玉忙上前轻轻掰开父亲的嘴，梅青将那丹丸放了进去，旁边李俊诚立即递了随身携带的水袋过来。南宫玉扶着父亲的头，将水倾入他口中，口中唤道：“爹！爹！快把药吃下去！”
　　南宫书的意识尚未完全丧失，模模糊糊听到南宫玉的声音，下意识地将药丸混着水咽了下去。
　　众人都聚上前来，皱紧眉头紧盯着南宫书的反应。
　　梅青冷冷道：“你们都聚过来干什么？我梅青想要杀一个人何需浪费一颗药丸？你们可知道制作这药丸花了我多少心血？都给我退开！大家围得密不透风，老爷他想透气都不行了！”
　　易云开大怒，便想上前跟梅青理论，段南川忙将他拉住了。梅青的话虽然难听，却无可辩驳，众人只得强压下愤怒，稍稍退开了些。
　　南宫玉看父亲仍无醒转的迹象，担忧地看着梅青问道：“青儿，我爹他……”
　　梅青横了南宫玉一眼，“便是仙丹也没这么快的功效吧？当然得再等会儿！他身体很虚弱，你们传点内力给他吧，药效才能发挥得快些。”
　　南宫玉立即扶起父亲的身体，便要替他运功疗伤，梅青气极：“公子你疯了么？你这样子怎能为他运功疗伤？”
　　南宫玉正要解释，名城已将他拉开，自己坐在了南宫书身后，沉声道：“玉郎，你身上的伤不轻，还是我来吧！”
　　南宫玉眉头紧蹙，“可是，师叔你……”名城等人均中了毒，此刻如何能妄动真力？他不想名城因此而加剧体内毒药的爆发，可名城却冲他微微一笑道：“不防事，你带蓝姑娘去看看外面的人吧！”
　　南宫玉猛然醒悟过来：外面还有名天等人徘徊在死亡边缘呢！他心中猛地一跳，冲名城恭恭敬敬地道：“是，师叔，我爹就拜托师叔了，玉郎这就去看看师弟怎么样了。”
　　他不再迟疑，大步走到梅青身边，说道：“青儿，咱们出去看看名天罢……还有龙大哥和萧竹他们几个，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斟酌着字句，说得极缓，只恐梅青不肯答应。他却不知道，梅青比他更心急名天和萧竹的安危，不等他说完便绕过那些坍塌的石块冲出去了。
　　南宫玉忙跟了出去，李俊诚紧随其后，苏世南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