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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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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
一家咖啡店内,对面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生,她嘟着嘴,自顾自的大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听到声音后都忍不住侧目看她。
我环顾四周,长叹了一口气,默默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在脑袋里顺了一遍,以便于说出来的话更有把握。
“符小姐,秦先生说,他不是有意要骗你,是怕你不能接受,所以一直瞒着你。”
她听到我的话后,眼睛蹬得大大的,似乎是有点不可思议,她随手撩了一把头发,凑到我的耳边,另一只手挡在嘴边。
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老娘看起来小巧可爱,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那样的。”
说完她坐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窗外,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匆忙从身后的凳子上拿出一个包。
我双手捧起那款粉色的香奈儿最新款包包,像献宝一样双手奉上。
“这是秦先生特意给你挑的,他说你最爱粉色。”我把头也低下去,做足了低姿态。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偷偷用余光观察,她看到我手里的包后,先是起身后退了两步,随后双手缓缓抬起,捂住嘴。
“天哦,这不是我看了很久没买得那款吗?”她惊叹,然后从我的手里接过了那只包。
我抬起头,看到她堆满笑的脸以后,霎时间松了口气。
她很开心,用那双做了美甲的手不停地拍打我的肩膀:“他居然开窍了,四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早拿出来不就好了吗?”
我一边注意着街对面的那辆车,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符小姐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太过奔放,坐下来的短短半个小时内已经有好几个人打量她了。
“符小姐,那你原谅秦先生了吗?”我忽略掉周围人投射过来的目光,问出了我此行的最终目的。
符小姐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喜:“原谅了原谅了。”
我趁热打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一个备注为“委托人”的聊天界面,递到她嘴边。
“抱歉,符小姐,我刚才骗了你,我并不是秦先生的同事,而是他找的道歉师,他找到我希望能获得你的原谅,你能对着我的手机说一遍【我原谅你了】吗?”
她完全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开心中,敷衍着点了点头,正当我按下录音键时,她突然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我。
“你是什么?道歉师?这年头还有这这种职业?”她看着我,满脸不可思议,嘴巴呈O状。
我放下手机,虽然这些话我已经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但我还是非常有耐心地解释:“当然,一个人的歉意是很珍贵的,有些人无法通过语言把它表达出来,他们怯懦高傲,但又不想因此这个失去什么,所以有了我的存在。”
说完,我微微欠身,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她若有所思地回味了一下我的话,随后朝我仰了仰头,示意我把手机递给她。
我其实不太喜欢干涉客户的私事,也不希望别人插手我的工作,把手机递给她时,我都在想她打算拿我无辜的手机干什么。
她调出了我刚才点打开的界面:“对着这里说吗?”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只要她对着手机说出那五个字,我就可以拿到委托费,我只想要钱。
于是我用力点了点头,笑的更灿烂了:“是的是的。”
她按下录音键开始说话:“我原谅你了,但下次不要花这种钱!”
说完她把手机扔给我,收拾着她刚坐下就拿出来的粉饼、口红。
我想快点结束这个委托,毕竟我的服务时间只有半小时,而我坐在咖啡厅已经一个小时了。我指着对面街道边那辆车,语气温和的对她说:“秦先生在那儿等你,祝你们百年好合呀。”
她收拾完东西,抬头扫了一眼我手指的方向,又转过来看我:“其实没有你,我也会原谅他,你这个工作很轻松吧,随便说几句对不起就行了。”
听到这话,我并不气恼,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站到她面前说对不起之前做了多少功课。她喜欢的东西,她钟爱的颜色,甚至于什么样的对话方式她更能接受,我都了如指掌,小到她不喜欢的行为,大到我帮委托人选的那只包。
不知道所以不理解,我微笑着看着她,反驳客户一向不符合我的职业操守,但我在她背上包,准备往外走时叫住了她。
“符小姐,秦先生愿意为你花这个不值得的钱,是因为你值得。”
她闻言恍然大悟,脸上又带着笑。随后她甩动着她秀美的长发,朝着街边那辆车去了。
我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咖啡厅,脸上的假笑垮下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迅速拿出手机,将“委托人”转来的三千元收下。
然而,那三千元在我的手机里没有待够一分钟,就被我转头给了另一个账户。
账户名显示—(东篱医院)
钱刚一转过去,电话铃声就响起来,我看着屏幕上“常医生”三个字呆立住,久久不敢接起电话,直到铃声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略急切的声音:“苏瑾,你这样不行啊,这还差得远呢,她现在治疗进入二期阶段,钱不够没法上仪器啊。”
我听到先是舒了一口气,至少我最担心的病情恶化并没有发生,人还活着,但接着我刚缓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
“还差多少钱?”我从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看着外边裹得像粽子的行人。
冬天真的来了吧,我紧了紧身上黑色的羽绒服。
“目前二期的话,至少需要二百万,但是她的病是个无底洞,你要做好后续的打算。”对方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隔着手机我都觉得冷,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啊,我一定尽快凑齐,麻烦你了常医生。”我声音带着点祈求,拖欠医疗费本来就让我感到尴尬,对方礼貌的催款更是让我羞得无地自容。
他轻轻叹谈了口气,用比之前更轻柔的声音说:“我再帮你争取一下医疗援助,但多的还得你自己想办法啊。”
我赶忙点头,立马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赶紧说:“好的好的,我马上想办法。”
挂掉电话以后,我乘地铁回了工作室,离姐下午不在,刻意叮嘱我回工作室守着。
离姐是我的合伙人,也是工作室最大的投资者,她很年轻,但事业做得很好,这个工作只是她的副业,因此她经常不在工作室。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工作室的大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但室内却安安静静,离姐已经出门了。
工作室分为上下两层,类似于公寓一样的格局,装修比较简陋,一层只有几张办公桌和一个二米长的沙发,几盆绿植随意摆放在两边,右侧是通往二层的楼梯,楼梯旁有一间不大的厕所。
二层比一层空间大一点,因为整个二层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平时我就住在二楼。
如此简陋的装修,却在离姐的好心态中多了那么一点温馨,她笑称这种装修为“叙利亚工业风格。”
我放下背上的背包,随意往办公桌上一丢,整个人脱力一般的滚进了沙发。
我把脸深深埋进沙发里,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我的皮肤,空气被挤压在外,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但正是这种时刻,才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是要靠一口气才能活下去的人。
缺氧让我的大脑反应迟钝,我混乱地在脑海中搜寻还有哪些来钱的路子,以至于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我没没有察觉。
就在我思维越来越混乱的时候,有人将我的头提了起来,氧气瞬间灌进我的鼻腔,我猛地回神,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什么事,身后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你在这儿自杀呢?这样可死不了。”他声音轻快,带着几分戏谑。
我懵懵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卡其色西装搭配同色系西裤的男子正低着头,眯着眼睛打量我。
他头发向后梳着,露出高挺的鼻子和额头,嘴角微微上抬。
然后他摸出手机,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片刻后把手机举到了我的脸旁,一会儿看看我的脸,一会儿看看屏幕。
“苏瑾?”他语气虽然带着疑惑,但从他自信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动作来看,他已经确定我是苏瑾了。
我翻身坐起来,手动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的脸,似乎是在对我说,但又像自言自语:“长得不错啊,这白嫩的小脸蛋,难怪呢。”
我明白他的来意,也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秉承着来者皆是客的原则,我礼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为了显得更得体,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笑着看着他:“你好,我是苏瑾,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他不说话,也没有同我握手,而是继续打量我,眼神带着玩味儿,不算友好。
我借口拿水远离了沙发,从办公桌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接过水,坐到了沙发的中央,一边说话一边把那瓶水放在地上:“我找你当然是让你帮我道歉。”
我看着他的那身行头,心里有些犯了难,立体裁剪的西装,面料考究,手腕上那只金黄表盘设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
在日本留学的那几年,我因为金融专业的课程原因偶尔会接触一些有身家的人,也是通过他们我才得以了解到道歉师这个职业。
然而能接触到有钱人的道歉师,不是处理一些家长里短,情侣吵架的小矛盾,而是企业与企业,企业与个人等各种弯弯绕绕的恩怨。
这其中难免涉及一些灰色地带,甲方想要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将“优惠”给到乙方,而道歉师便是一个媒介。
而我虽然真的很缺钱,但我的理智不允许我做那些事。
我快速整理思绪,决定先问问委托内容:“没问题,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呢?”我扯了把椅子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吗?
“不好意思,我前不久才从日本回来,C城有头有脸的人我都不大认识。”我礼貌的回答。
他似乎被我的话恭维到了,哈哈大笑了几声:“你看我怎么样?”
你怎么样?你不怎么样。我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自然不会这样说,如果他的委托合情合理,我还得靠他赚钱呢。
“你很好,多金帅气。”我坐在椅子上,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原本脸上流带着笑意,听到我恭维的话后笑的更灿烂了,但我隐约觉得那不是高兴的笑,而是饿狼找到食物后满足的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说:“那你跟了我怎么样?”他眯着眼睛,惬意的盯着我的脸。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眉头一皱,语气也带点不满:“先生,你从进门到现在,一点有营养的话都没说,委托内容也没告诉我,如果你不需要我的道歉服务,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我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可得罪不起,虽然我并不清楚他的来头,但他身上那种睥睨众生的松弛感,也让我心里渐渐有点自知之明。
他看到我的动作后,啧了一声,整个人仰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撑着脸,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没意思。”
我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准备赶他走。
这在这时,他开口了,语气恢复了正常,甚至带了点严肃:“我和嘉徳的少东家有过一点误会,导致他对我有些成见,本来我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最近我的公司资金出了一点问题,现下只能他能帮我,所以我需要获得他的原谅。”
我刚回C城的不久,嘉德是个什么企业,少东家又是谁我完全不知。
我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太大的客户我们不接的,我没见过啥世面,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他的委托听起来似乎很正常,但有权有势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定,于是我拒绝了他。
“三百万,事成以后我给你三百万委托费。”他像是料到了我会拒绝,立刻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我微微震惊,双眼不自觉瞪大:“三…麻烦问一下,你和这位少东家是怎么样的误会?”
我被这三百万诱惑到了,它就像一只蛊虫,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大脑。
他似乎吃准了我会为了这三百万答应他,于是满不在乎的说:“也没什么,就是我和他养在外面的小情人睡了。”
天雷滚滚!惊天炸响!我脑中瞬间浮现出各种狗血剧情的八点档。
“你…你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语塞。
他看我有些为难,又抛出一个筹码:“三百万,扣除手续费,事成之后立马结给你,这事儿也不难,我给你想法子,你只管执行,怎么样?”
我抠着我的大拇指,弱弱的说:“我不做违法的事。”
“怎么会违法呢?我可是良好公民,得过最有良心企业家奖呢。”他正起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
“可是…”我实在是下定不了决心,这些人惯会打擦边,违法与不违法在他们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他看我扭扭捏捏的样子,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拍了拍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目光追随他的动作。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鼎盛资本—贺启】
“想好了联系我,但我很急,你可要尽快哦。”他说完正了正领带,朝我眨眨眼,往门外走去。
我转头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发愣,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过来对我说:“对了,廉价的水少喝点,容易得结石。”
我回头看向那瓶我递给他的矿泉水,他滚落在地上,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猫。
还没有等我想到措辞反击,门口的风铃响了,贺启离开了。
我站起来,几步走到那瓶水前,蹲下捡起它握在手里。
“有钱的装货一个。”我自言自语,然后用力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名片被我捏在手心里,热热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很坚硬,我把它放进口袋里重新趴回沙发上。
我翻来覆去回想着,但无论我怎么翻身,口袋里的名片都有极强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