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认哥记》于也安

13、唯一

　　纪铭到约定的餐厅的时候差不多六点，班上的人几乎来齐了，王峻峰一句大叫，“铭哥来了！”
　　原本闹哄哄的地方一下安静下来，大家的头齐唰唰的转了过来。
　　纪铭僵着脸问道，“怎么了？”
　　接着就是丧尸围城般大家都涌了过来，几个同学拉开喷花筒，红的黄的粉的纸带糊了纪铭一脸。
　　“学霸，真给我们学校长脸。”
　　“啊啊啊，我们大学霸来了！”
　　吼的最大声的是班上一个自称“纪铭后援团”的女生，纪铭虽然酷名在外，但班上的同学和他相处久了就发现他还是很平易近人的，所以闹起来也没有忌讳。
　　纪铭忍不住笑道，“谢谢大家。”
　　他其实觉得自己比较冷感，前几天呆在家他对要毕业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现在看到这样闹哄哄的一片，他忽然体会到了点大家常说的伤感。
　　“行了行了，别围着了，人来齐了可以吃了。”
　　大家又闹哄哄的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纪铭这才看到赵继刚也到了，他朝纪铭扬了扬手，“过来这边坐。”
　　纪铭坐到赵继刚旁边，赵继刚吃了口菜，“怎么样，有没有学校给你打电话？”
　　“都打了。”
　　赵继刚笑道，“不错，你什么想法？去江市一中还是师大附中？”
　　纪铭看了眼赵继刚慢慢说，“我想去明德中学。”
　　赵继刚一愣看向纪铭，“明德？那不是私立高中吗？”
　　纪铭点点头，顿了顿才说道，“明德开出的条件很好，免三年学费外加三年全额奖学金。”而其他两所学校开出的条件是免高一学费加第一年奖学金，之后的话就要看他平时的考试成绩，他没有把握能在高手如林的两所重点中学里保持名列前茅。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会说出理由，但赵继刚真的是很维护他的一个老师了。
　　赵继刚想想就明白了，明德是私立中学，生源毕竟比不过市里的其他两所公立学校，所以开出的条件肯定也要比另外两所学校优渥些。
　　“明德也是好学校，升学率也不低啊，去年不也考了二十几个清华北大吗！” 他拍了拍纪铭的肩膀说道，“不要怂就是干！”
　　纪铭噗嗤一下笑出声，“老师你还真挺潮。”
　　赵继刚瞪了他一眼，“我发现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中年人啊，这可不行。”
　　一旁的王峻峰不知从哪冒出来了，直嚷嚷，“老师谁瞧不起你了，看我不干死他！”
　　“干干干！”赵继刚桌子一拍，“你一个孩子怎么一天到晚不学好，就知道打打杀杀撕来撕去，你说说你……”
　　“老师打住打住，别生气了，我敬您一杯，消消气，消消气。”说着王峻峰往桌子上倒了两杯啤酒递了过来。
　　赵继刚往周围一看，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人手一杯啤酒，他只觉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了，“谁给你们胆子喝酒的！你们是初中毕业不是高中毕业，是未成年！快给我收了。”
　　赵继刚怒吼，只是不知道是太吵没听见还是大家故意没听见，没一个人有反应，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吵吵。
　　这时王峻峰一声大叫，“大家别坐着了，赵老师生气了，我们给他敬敬酒表达一下我们的爱意！”
　　原本装聋的一群人这下全听见了，蜂拥般挤过来一个个朝赵继刚敬酒，赵继刚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就这样闹了几个小时，一些精力旺盛的同学又提议去KTV，纪铭没法也被拉了去。
　　纪铭酒量其实不好，刚刚喝了两杯啤酒就让他觉得有点晕，但他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他们订的KTV不远就决定走过去。
　　一行人出了餐厅，夹杂着热气的风吹的纪铭更上头了，他只觉得脑袋发热。
　　到了KTV的时候纪铭看见一群人围在路边吵着什么，有好奇的同学就跑过去看热闹。
　　一个女生问刚刚去那边看热闹又走了回来的男生，“前面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小偷被抓住了，那群人正在吵呢！”
　　那个女生嫌弃道，“现在我们这小偷太多了，真的是防不胜防，大家要小心点。”
　　另一个女生倒是说，“小偷？那直接送派出所啊，大家吵什么？”
　　那男生叹气道，“是个小孩，大家在吵送派出所还是叫家长呢！真的是，这年头小孩都不省心。”
　　又有人说，“别管了别管了，我们先进去。”
　　纪铭听到小孩心就紧了一下，见其他人都进了KTV，纪铭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纪铭挤到了人群前面，果然是吴明。
　　吴明被一个男人扣住了手腕，大家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吵着，而他就站在路灯底下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淡漠，就好像大家说什么似乎都与他无关似的，冷静的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眼见人越来越多，抓住他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而且这小孩问什么都不答，能把家长叫来才怪，“别吵了，送警察局吧。”
　　有了决断，人群也渐渐散了。
　　纪铭等那人拉着吴明要走了几步时，终于出声了，“这位大哥，这是我弟弟。”
　　吴明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抬起头来看着纪铭，纪铭没理他。
　　“真的对不起，是我们家没管教好，我会教育他的。”
　　纪铭说完看了吴明一眼，“还不过来。”
　　吴明轻轻动了下手腕那人就松了手，他走到纪铭面前垂着头，不敢看纪铭的眼睛。
　　纪铭接着道，“大哥您有什么损失我会赔您的。”
　　那人摆摆手，“不用了，没少东西，”他看着吴明说道，“他现在是个孩子还小，你要告诉你们爸妈让他们好好管教，还有机会掰过来，不然……”
　　“我知道了，真的谢谢这位大哥，我们会好好管教他的。”
　　见那人走了，纪铭在原地站了会也直接走了，他没有叫吴明，吴明却一路跟在他后面。
　　纪铭走到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吴明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刚刚喝的酒现在又像是冒头了，酒精烧的他整个人暴躁起来。
　　“你究竟是有什么毛病，不偷不行吗？”纪铭朝吴明一声大吼，吴明吓得抖了一下，依旧把头埋的底底的。
　　“我真是操了，狗改不了吃屎是吧，啊！”
　　纪铭越说越来气，手握成拳被攥出了青筋。他气到想打人，只是他打了吴明又有什么用，吴建国打他打的还少吗？
　　刚刚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纪铭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不然就成了社会败类，犯罪份子，社会的渣滓！
　　他都清楚，所以上一次他才会苦口婆心的跟吴明讲道理，还用自己小时候和最难以启齿的经历来告诫他。
　　他以为他起码听进去了。
　　不偷东西，是吴明当初答应了他的，可现在……
　　纪铭突然感到满心的无力，他松开拳头沉默着。
　　吴明抬起头来看他，眼中不知道是惊慌是内疚还是期待，纪铭开口，“随你便吧。”
　　吴明慌了，他抖着嘴唇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抓住纪铭的胳膊不让他走，“铭哥……”
　　纪铭甩开他的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别叫我哥。”
　　看着纪铭走远，吴明就像是脱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清了纪铭眼中的厌恶，也是，谁会喜欢一个从记事起就坑摸拐骗的人呢。
　　他脑袋一片空白，视线中纪铭的背影已经消失了，他只能看到远处一整片星空，无数星星挂在天空上一闪一闪，就像是曾经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看到的那样。
　　干净，美好，带给人希望。
　　眼泪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连天边的星星都看不清了，他睁大眼睛想去看，却只能让眼泪流的更凶。
　　他用手去擦，为什么，他不爱哭的，怎么又哭了？
　　哦，是因为纪铭走了，纪铭不理他了，就像曾经无数个来找他玩的小朋友最后都不理他了一样，没关系的，这么多年以来他都习惯了不是吗！
　　可是，纪铭是不一样的呀。
　　吴明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一滴滴吧嗒吧嗒的掉在衣服上，把他小小的胸口染湿了一片。
　　纪铭这次是真的放弃他了。
　　他弄丢了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