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劫》棱璩莳

3、第三折：朱砂印

　　沈蘅跪坐在青砖地上，看着血珠从梧桐叶脉滴入茶盏。宋宛央的虚影正在褪色，茜色罗裙化作流萤，唯有眉间朱砂痣红得灼人。

　　"以血为契。"鬼魅的指尖穿透沈蘅腕脉，冰火交织的痛楚中，并蒂莲纹在两人掌心同时绽放，"姑娘可愿与我共赴黄泉路？"

　　子时的梆子声惊碎了月光。沈蘅攥着那方歙砚闪进书房时，砚池里突然腾起黑雾。她看见三百年前的盐政司郎中攥着狼毫，笔锋戳进怀中婴儿的囟门——那襁褓上绣的正是银线并蒂莲。

　　"阿蘅别看！"宋宛央的广袖卷起阴风，却见沈蘅瞳仁泛起琉璃色。被封印的记忆如潮破闸，她终于看清镜中残影的全貌：三百年前埋首绣架的少女，分明长着与自己相同的眉眼。

　　砚台突然爆裂，半块眉骨浮在空中。沈蘅的指尖刚触及白骨，整座宅院的地砖开始翻涌。宋宛央发间的银篦子突然暴涨，化作囚龙锁扣住沈蘅脚踝："快斩断魂契！地缚灵要醒了！"

　　但沈蘅已经纵身扑向血雾中的婴灵。梧桐树根发出骨骼断裂的脆响，她抱着那团冰凉的怨气，哼起宋宛央消散前哼过的摇篮曲。腕间琴弦突然绷断，血珠滴落处，焦尾琴腹中的"冤"字一个个亮起来。

　　"娘亲..."怀中的血胎忽然睁开清亮眼眸，沈蘅的罗裙无风自动。宋宛央的虚影在雷光中重新凝聚，这次连裙摆的忍冬纹都清晰可辨。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沈蘅身上。她梳了十七年的垂鬟分肖髻自发根转为霜白，眉心浮现出与宋宛央一模一样的朱砂印。书房梁上垂落的账册突然自燃，灰烬组成漕银流向图——正是沈父近日在查的私盐案！

　　五更鼓响时，沈蘅在满地狼藉中拾起半枚玉珏。宋宛央的虚影正在吞吃残存的黑雾，闻言忽然僵住："这是当年我留给转世孩儿的......"

　　暴雨又至。沈蘅望着铜镜中与自己重叠的古代妆影，终于明白为何初见时鬼魅唤的是"宛央"。檐下惊鸟铃叮咚作响，她将染血的琴弦系在宋宛央腕上，后者指尖竟有了温度。

　　"当年他们用母子连心咒炼魂，如今我们以魂契续命。"宋宛央抚过沈蘅的白发，西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小心！你父亲身上有龙虎山的符灰味......"

　　沈蘅转头看向漏窗外，赫然发现父亲官袍下摆沾着暗红色香灰——正是昨夜婴灵消散前洒落的血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