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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折:断弦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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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蘅将绣帕浸在铜盆里,血渍遇水竟浮出细密银纹。菱花窗棂透进的月光忽然暗了三分,她抬头正对上倒悬在房梁上的茜色衣袂。
"浸过沉尸井的水,才能显影。"宋宛央的银护甲划过水面,波纹间浮现出盐船漕运图,"姑娘可听说过景隆二十二年的两淮盐铁案?"
琴箱里积灰的焦尾琴被抬出来时,三根冰弦无风自鸣。沈蘅手指刚触到琴轸,西厢房梁柱骤然渗出暗红水珠。宋宛央突然按住她手腕,琉璃灯映得鬼影眸色猩红:"别碰第七弦。"
但裂帛声已然响起。沈蘅怔怔望着掌心血痕,断弦中竟蜷着半寸泛黄的绢帛。宋宛央突然发出凄厉尖啸,整座宅院的灯笼同时爆出青绿色火焰。
幻象如潮水漫过眼帘。沈蘅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不,是梳着双鬟髻的宋宛央,正在梧桐树下埋下鎏金木匣。血从她七窍涌出,染红怀中婴儿的襁褓。
"他们用我的孩儿炼成长明灯油......"鬼魅的呜咽混着雷声轰鸣,沈蘅后背撞上琴台时,看见琴腹中密密麻麻刻着数百个"冤"字。铜盆里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粘稠血汤,浮起的银纹组成了"盐政司"官印。
更漏指向三更时,宋宛央的虚影开始溃散。沈蘅突然扯断颈间玉坠砸向铜镜,飞溅的碎片中,即将消散的鬼魂被一道金光拽回现世。
"为什么要救我?"宋宛央的指尖穿过沈蘅胸口,"活人沾染阴债,是要折寿的。"
沈蘅将染血的第七琴弦缠在腕间,檐下惊鸟铃叮咚作响。她抚过琴身焦痕,在尾岳处摸到两道并排的刻痕——正是绣帕上并蒂莲的纹样。
暴雨初歇时,沈蘅在妆匣底层发现半封残信。松烟墨写着:"宛央亲启,漕银账簿已藏于......"后半截纸沿齿痕断裂,像是被婴孩撕咬过。
宋宛央的虚影在晨光里愈发透明,她望着沈蘅将断弦系在梧桐枝头,忽然哼起支离破碎的摇篮曲。挂在枝桠间的银弦渗出血珠,凝成个蜷缩的胎儿形状。
"当心你父亲的书房。"鬼魅最后消散在穿堂风中,"那方歙砚,是用我夫君的眉骨磨的。"
沈蘅猛然想起,昨日向父亲请安时,确实闻到股混着沉香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