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骨成诗》夜风浅浅

10、西息封骨锁

　　鹿姬站在凌龙山脉的边缘，手中握着一枚古朴的罗盘。她闭目凝神，指尖在罗盘上轻轻划过，口中低声念诵着赫霄曾教给她的咒语：“星引天罡，魂归北斗，寻踪觅迹，万法归一。”

　　罗盘的指针猛然转动，最终指向东南方向。鹿姬睁开眼，目光坚定：“找到了。”

　　她顾不上休息，一路疾行。山路崎岖，她的脚步却未曾停歇。饿了就摘些野果充饥，渴了便捧一掬山泉解渴。她的衣衫被荆棘划破，手掌也被碎石磨出了血痕，但她浑然不觉。

　　第三天傍晚，鹿姬经过一处山庄。夕阳的余晖洒在庄前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站在庄门口，手中提着竹篮，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妇人声音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鹿姬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路过此地，打扰了。”

　　妇人上下打量她，眉头微皱：“瞧你这脸色，怕是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快进来，我让人给你做些热乎的。”

　　鹿姬摇头：“多谢好意，但我赶时间……”

　　她话未说完，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妇人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光，显然用了定身术。鹿姬心中一惊，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年轻人，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妇人叹了口气，伸手拉住鹿姬的手腕，“走吧，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鹿姬被硬生生拖进了山庄。庄内陈设雅致，桌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妇人将她按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多吃点，别客气。”

　　鹿姬无奈，只得勉强吃了几口。饭菜入口，她却觉得味道有些古怪，还未细想，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她抬头看向妇人，视线却逐渐模糊。

　　妇人依旧笑着，声音却变得遥远而空洞：“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鹿姬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有人为她梳妆打扮，有人为她穿上华丽的嫁衣，还有人将她扶上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连着马车角落的一盏幽蓝//灯笼。

　　马车外传来低沉的号角声，鹿姬掀开车帘，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浓重的魔气扑面而来。她眯起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这是一片与凡界截然不同的天地。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染过一般，厚重的云层低垂，偶尔有几道紫色的闪电划过，照亮了下方荒芜的大地。远处，一座巍峨的黑色城池矗立在天地之间，城墙高耸入云，表面布满了狰狞的浮雕，像是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无声地嘶吼。城门上方悬挂着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进入魔界的生灵。

　　马车行驶在一条蜿蜒的石板路上，路两旁是枯萎的黑色树林，树干扭曲如鬼爪，枝头挂着不知名的果实，散发着诡异的荧光。偶尔有几只乌鸦般的魔禽从树梢掠过，发出刺耳的啼鸣，翅膀扇动时带起一阵腥风。

　　更远处，是一片血色的湖泊，湖面平静如镜，却隐约可见湖底有巨大的黑影游动。湖边矗立着一座座白骨堆砌的祭坛，祭坛上燃着绿色的火焰，火焰中似乎有无数灵魂在挣扎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夹杂着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鹿姬皱了皱眉，心中却愈发冷静。既然已经深入魔界，想要脱身绝非易事。但她不能慌，更不能放弃。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是低矮的黑色石屋，屋顶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拳头大小的果实，果实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尖刺。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魔族走过，他们或是头顶生角，或是背生双翼，目光冰冷而麻木，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鹿姬正靠在马车内思索脱身之策，忽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马蹄声、兵器碰撞声、还有低沉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魔界街道的沉寂。

　　“蚀骨君，好久不见啊。”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鹿姬心中一凛——这是宇澜尊的声音！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宇澜尊一袭黑袍，立于街道中央，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剑尖直指对面的人。没想到这个人，鹿姬也很熟悉——魔使蚀骨君！

　　魔使蚀骨君爱以美人骨为食。蚀骨君身形瘦削，面容阴鸷，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斗篷，斗篷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宇澜尊，你想干什么？拦我的花桥，想抢我的美人？真是奇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宇澜尊也是个俗人，爱美色啊？”

　　蚀骨君虽然只是个魔使，可他是魔界前任魔皇的亲儿子，前魔皇对现在的魔神有恩，就算是魔神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宇澜尊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魔神左护法？区区一个毛头小白脸儿，今天抽什么疯？他那么大的官职，宫里没有一个女人，之前都传闻他要么爱男色要么是个恐女处男的呀！

　　宇澜尊目光冰冷，语气中带着讥讽：“蚀骨君，我也是个男子，还年轻气盛，岂有不爱美女之说。你这人是明月山庄的庄主之女吧？我见过的，容貌绝尘，宛如仙子。这样的美女，你拿去把人家剥皮蚀骨，岂不是暴殄天物？”

　　蚀骨君眯起眼，斗篷下的白骨发出“咔咔”的声响：“宇澜尊，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谁不知道你最近在给魔神忙着出谋划策，哪有心思管这些闲事？今日这女子，我要定了！”

　　话音未落，蚀骨君猛然抬手，袖中飞出一道白骨锁链，锁链顶端是一颗狰狞的骷髅头，直扑宇澜尊面门。宇澜尊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剑气如虹，将锁链斩成两截。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魔气与剑气交织，街道两旁的黑色石屋被余波震得摇摇欲坠。鹿姬躲在马车内，心中飞快盘算。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宇澜尊，更没想到蚀骨君竟敢与他正面冲突。

　　“机会来了。”她低声自语，趁着两人激战正酣，悄悄掀开车帘，身形一闪，躲进了旁边的一条暗巷。

　　然而，她刚跑出几步，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蚀骨君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想跑？没那么容易！”

　　鹿姬回头一看，只见蚀骨君的斗篷下伸出无数白骨手臂，正朝她抓来。她心中一紧，正欲施展法术，却见一道剑光闪过，白骨手臂应声而断。

　　“本尊说了，这女子是我的。”宇澜尊的声音冷冷传来。他挡在鹿姬身前，长剑指向蚀骨君，目光中带着杀意。

　　蚀骨君咬牙切齿，看了看宇澜尊的左眼，不敢再轻举妄动。如果宇澜尊开魔瞳，他不死也伤！他冷哼一声，斗篷一甩，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街道尽头。

　　宇澜尊收起长剑，转身看向鹿姬，目光中带着探究，这女子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他刚才就闻了一路过来，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鹿姬被宇澜尊的法力托起，悬浮在半空中。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要做什么？”

　　宇澜尊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指尖泛起幽暗的光芒。他低声念诵着晦涩的咒语，声音如同从深渊中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突然，鹿姬感到体内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她的骨髓中抽离出来。她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动，鹿姬的胸口突然裂开一道金光，一条漆黑的锁链从她的体内缓缓抽出。锁链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远古的秘密。

　　鹿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锁链：“这是……什么？”

　　宇澜尊的目光落在锁链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封骨锁，西息族的圣器，玄牝传下来的法宝之一。它本该由西息族圣女阿芙保管着，我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它竟然在你体内。”

　　“封骨锁？”鹿姬喃喃重复，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从未听说过什么西息族，更不知道这条锁链为何会藏在自己体内。

　　宇澜尊的手指轻轻抚过锁链上的符文，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西息族是人界圣族之一，封骨锁是他们用来封印神器的圣物。看来，你的体内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鹿姬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她低头看着那条锁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如果这条锁链是用来封印神器的，那她体内究竟藏着什么？

　　宇澜尊收起锁链，目光再次落在鹿姬身上，语气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鹿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堕神，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她只能摇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宇澜尊心底里忽然涌现一个猜想，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不知道还是不敢认？当年西息族灭族，神族是最大的嫌疑。你是不是背叛了西息，投靠了那些杀害我们全族的神族？！”

　　鹿姬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我根本不记得什么西息族，也不知道什么神族！我只是个堕神，失去了记忆，仅此而已！”

　　宇澜尊眯起眼，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他抬手一挥，封骨锁的符文骤然亮起，锁链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鹿姬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本尊不客气了。”宇澜尊的声音冷如寒冰，指尖凝聚出一道幽暗的光芒，直指鹿姬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突然绽放出一朵金色的莲花。莲花缓缓旋转，花瓣层层展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宇澜尊的动作一顿，目光警惕地看向那朵金莲。

　　金莲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化作一道倩影。那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裙摆如云般轻盈，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她的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神秘。

　　她轻轻落在鹿姬身前，抬手一挥，封骨锁的符文瞬间黯淡，锁链松开了鹿姬的手腕。

　　鹿姬被金莲仙子的法术包裹，身体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她抬头看向那位白衣女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女子的身影，仿佛与她在桃源村昏迷前见到的模糊身影重叠在一起——那个将她挪到大树下、救了她一命的人。

　　“是你……”鹿姬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在桃源村，是你救了我？”

　　金莲仙子微微一笑，面纱下的唇角轻轻扬起，却没有直接回答。她抬手一挥，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姐姐，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必须立刻离开魔界。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鹿姬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金莲仙子的目光忽然一凝，转头看向远处。魔界的天空中，一道漆黑的魔气正迅速逼近，隐约可见宇澜尊的身影。

　　“快走！”金莲仙子的声音陡然急促，她双手结印，一道金色的符文在空中浮现，化作一扇光门。光门另一端，隐约可见人界的山川河流。

　　鹿姬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她深深看了金莲仙子一眼，低声道：“多谢相救，若有缘再见，我定当报答。”

　　金莲仙子轻轻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快去。”

　　鹿姬不再犹豫，一步踏入光门。就在她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宇澜尊的魔气已至，黑色的剑气直逼金莲仙子而来。

　　“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