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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再次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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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碰她!”
任若星尚未作出反应,阳野的怒吼声从她背后响起。
巨大的兽形似乎也放大了他的嗓门,震耳欲聋的吼声在山谷间炸开阵阵回响——
不许碰她、不许碰她……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顿时一静,所有人和虫的脑子里都回荡着这四个字。
任若星面前是率领巨虫群的祭司,背后是被祭司操控的兽人——完全身处劣势。
她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忍不住漏出一声笑。
阳野的吼声莫名缓解了她的紧张,不安的心绪找到落点,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陷于危局。
至少,她背后还有可靠的战友,还有人能够寄托她的希望。
紧绷的神经松懈片刻,任若星回头望向阳野,眼中笑意温和,像是身处再平常不过的日常:“阳野,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毫无征兆的,她就是突然想告诉他这件事,话一出口才发现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实在有些草率。
不过,他们要分开了,这种时候嘴甜一点说点肉麻话不要紧吧。
在阳野愣神的片刻,任若星已经收拾好情绪走向祭司。
她随意摆弄着手中长矛,仿佛在暗示什么,对祭司道:“你知道,如果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你很难抓住我。”
“但你在乎。”祭司肯定道。
“是啊。”任若星轻叹,手腕一转便将石矛抛向一旁。
阳野的喘息声加重,他急于摆脱困境,一掌推开挡在面前的棕熊,眼神却牢牢锁住任若星,话音里尽是恳求的意味:“不要……”
任若星半转过身,笑得轻松:“别担心。”
说完这句,她止住话音,嘴唇无声开合:我等你来接我。
她心里燃起隐秘的渴望,如果、如果真的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那所谓“智者”不当也罢,她心甘情愿踏入令人恐惧又沉迷的“爱河”。
如果他不来……也没关系,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让那些普通居民能够离开罢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她自会救自己于危难。
任若星已经离祭司很近,几乎抬手就能触碰到他身下甲虫的口器。
她仰头看着他,态度坚决:“扔掉武器是我的诚意,那你的诚意呢,祭司大人?”
祭司没说话,沉默地发出指令。
被祭司操控的兽人们停止动作,让出一条通往丛林的路。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任若星再次回头望向阳野,催促道:“走!”
阳野定定地望着她,原地踌躇片刻,前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随后,他猛地转身,带着大熊部落的普通居民们迅速隐入河谷森林。
任若星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被控制神智的兽人们,对祭司要求道:“还有他们。”
祭司却不再让步:“与我无关,是他们自己不愿离开。”
任若星冷笑一声,心道这话骗鬼都寒碜。
不过她也清楚,这些兽人是祭司手里用来威胁她的最后筹码。而且,就算祭司暂时放开对兽人们的控制,他们之间无形的木偶线依然存在。
只有彻底斩断这种联系,才能永绝后患。
如果始终找不到木偶线,那她就只能对祭司这位木偶师下手了。
祭司对任若星伸出手,手掌向上:“上来,跟我走。”
任若星根本不想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无视那只没有血色的手,问道:“去哪?”
祭司不答。
她耸耸肩,不再追问,脚步轻巧地跃上甲虫背部,与祭司之间隔着二人宽的间距。
祭司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晃动骨铃。铃声一响,虫群自发开始移动,朝着祭司居所的方向行进。
该怎么办呢?
任若星暗自发愁。
虽说她刚才还在笑着安抚阳野,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但她心里其实也很没底。
树影在风中摇曳,明暗交错间仿佛开道迎宾的鬼影,将她重重包围。
她禁不住开始怀疑:我能做到吗?
四周都是异类,她会成为送进虎口的羊,还是闯入羊群的狼?
可是独狼面对“牙尖爪利”的羊群,也无法保证十足胜算吧。
如果说擒贼先擒王……真的只有除掉祭司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想到这,她不自觉心跳加速。
现代社会的她从没想过要亲手杀死什么活物,最多也就是拍死几只蚊子、喷喷杀虫剂。
就算祭司的真面目是虫,可那也是披着人皮的、会说话的虫啊……如果真要动手,她还得努力克服一下心理障碍。
话说回来,她能用什么方法杀死祭司呢?
对人而言的要害:大脑、心脏、颈动脉……对祭司同样有用吗?
但凡不能一击毙命,她就要做好被祭司操控虫群反扑的准备,甚至还有可能面对包括猫川、象安宁在内的那些兽人的攻击……
咦?
她思绪微钝,隐约抓住一丝灵感。
她原以为,只要是兽人,就都会被祭司控制。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阳野显然不受影响。
阳野和其他兽人的区别是……没有正式参加觉醒仪式?
之前祭司想让她兽化的时候,还特意给阳野也准备了一份那种不明液体——很可能是实验室的产物。
所以,当时祭司也不知道阳野有兽形?毕竟在那之前虫潮的时候,阳野就已经显现过大熊猫兽形,也是从那时起,大熊猫被传为兽神。
而祭司对这一切没有给出任何说法,就那么顺手推舟地让谣言席卷整个部落。
不管怎么说,阳野从未正式参加过觉醒仪式,他觉醒兽形的事很可能和祭司无关。
祭司能控制其他兽人却控制不了阳野,难道是因为觉醒仪式时,他给他们喝的那种不明液体有问题,而其产生的影响这么多年都无法代谢掉吗?
还有骨铃。
不管是控制兽人还是指挥虫群,祭司总是在摇铃。
进入祭司居所后,虫群未作任何停留,顺着通道前往地下。
通道近乎垂直,任若星提前调整好姿势才不至于从甲虫背上滑落。她瞥眼稳坐如磐石的祭司,略感诧异地抬了抬眉,状似随意地开口道:“祭司大人,你怎么坐这么稳?”
祭司没有理会。
任若星撇撇嘴,看向一直被祭司握在手中的骨铃,问:“祭司大人,你的骨铃是用什么做的?”
祭司依然沉默。
任若星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诶,祭司啊祭司,我的身体很快就要变成你的了,以后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地说话聊天了,你就不能配合我说两句吗?”
“我最后这点小小的消遣你都不愿意配合,那你想要我身体这件事,我也不想太顺从了。”
祭司淡淡地瞥她一眼,终于开口道:“你想怎样?”
任若星朝他伸出一只手:“骨铃借我玩玩。”
她见祭司没立刻给出反应,挑衅道:“真不配合啊?那我可不能保证你拿到的身体会不会少条胳膊腿儿之类的……”
话音未落,祭司已经将骨铃递到她手里。
任若星面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心里却是一沉:这么果断地交出骨铃,看来骨铃并非操控虫群和兽人的关键,不是她要找的“木偶线”。
她模仿着之前听过的频率晃动骨铃,然而无事发生,祭司也没有做出任何妨碍她的动作或不悦的表情。
几乎可以确定,毁掉骨铃并不会影响祭司的操控能力。
即使如此,她将骨铃还给祭司时,仍装作不小心手滑,让骨铃笔直地坠落下去,假意道:“哎呀,抱歉。”
她紧盯着祭司的反应,只见祭司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着急动作,但他的嘴唇快速翁动几下,仿佛在默念什么。
或许是某种她的听觉无法捕捉的语言。
骨铃并未真正摔落,而是落到半途就被一只虫子截住,送回祭司手中。
祭司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还继续配合任若星聊天说话。
“你要怎么占据我的身体?”
“到时你就会知晓。”
“我会死吗?还是只是无法控制身体?”
“你不会死。”
任若星啧了一声,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不会死,是指身体不死还是意识不死?二者差距可大了。
祭司显然没有向她透露任何秘密的意愿,眼看从祭司这里问不出什么,她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再次踏入这个地下世界,任若星仍有一丝恍惚:荒废的实验室、老旧毁损的仪器、盛着白骨的休眠舱……这一切无不在告诉她,她自始至终都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即使真的存在穿越,也不是她最初以为的回溯到远古时代,而是跨越到不知多少年后的未来。
未来……这种到处都是变异巨虫的世界,科技水平几乎归零的普通人类到底要如何生存?
而且,部分虫族显然拥有高级智慧。他们侵占人类的身体,模仿人类的语言,躲藏在人类世界之下。
但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人类对巨虫而言,一定还有作为食物之外的价值,阻止巨虫将人类蚕食殆尽。
人类也一定不是巨虫唯一的食谱,否则就显著的数量差距而言,人类根本就不够它们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