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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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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仇停,姜洪勇表情复杂,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胡子拉碴的男人穿着洗到发白的睡衣,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
“颂意,爸爸是不是说过,要离男同学远一点?”
姜颂意一脸乖巧:“我和仇停只是朋友。”
“男……朋友?”姜洪勇心脏怦怦跳,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普通朋友。”小姑娘盈盈一笑,干脆利落地回答,看向一边同样乖巧的少年,“是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
仇停重重点头:“嗯!普通朋友!”
姜洪勇安全不信,但还是给仇停收拾出客房,给他爸发去消息。
“老实点,臭小子。”
仇停点头,轻手轻脚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上面的洗衣液香气和那天的校服是一个味道。
好香,好安心。
好困。
少年睡着得很快,姜颂意轻轻推开门,手里助眠的热牛奶冒着热气,她微愣几秒,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睡的真快,猪吗?
……
算了。
仇停,晚安。
次日仇停是被男人的大手揪起来的。
“迟到了!”姜洪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女儿亲手做的果酱吐司塞到懵逼的少年嘴里,然后又塞给他一杯温热牛奶,“你以前都是那么懒散吗?”
提炼到过关键词,仇停立马清醒。
“没有叔叔!”
他三两下迅速地把吐司咽下去,咕嘟咕嘟喝完牛奶,一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模样。
“我动作很快很麻利的!”
“哈哈……”
少女的笑声净化了一片混乱。
姜颂意朝炸毛的他挑眉:“迟到我可不管。”
说完,背着书包转身离去。
两分钟后,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姜颂意微微抬头,脚步慢下来。
仇停喘着粗气:“姜,姜颂意……你好狠的心。”
“哦。”毫不在意。
仇停弯腰,耳语:“坏蛋~”
“!?”
少女蹭蹭蹭往前跑好几米,耳尖通红,扭头惊恐又羞耻地瞪他。
“你疯了吗!?”
仇停追一步她跑两步,达成姜颂意上高中来第一次那么快到教室成就。
少年懒洋洋地打哈欠,揉着头发坐下,看向身旁的空位。
“哎呀呀,是谁和我同桌呀?”
他故意去翻桌上的书本,悄无声息地把一张写着侮辱词汇的纸条卷进掌心。
盯着扉页少女隽秀的字迹,装傻到处看,故意把目光落在两步远,死死捏着书包带子的少女身上。
“姜,颂,意……咦?姜颂意是谁呀?我的小同桌在哪里呀?”
仇停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向前,笑得像只狐狸。
“小同桌~要上课咯。”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比你还恶心了。”姜颂意听到上课铃声,嫌弃地轻啧一声走两步,落座。
仇停视线跟着她转:“如果在小意宝心里能排第一,就算是天下第一恶心也无所谓。”
盯早读的语文老师走进教室,提醒地敲敲仇停桌面。
“好啦好啦,翻开书。”
早读到一半,郑荞姗姗来迟,朝几个女生笑嘻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姜颂意。
下课后,郑荞跷二郎腿,招呼几个女生过来,分发着自己从校外带的早晨,嘴里喋喋不休,大致意思就是夸这个漂亮夸那个可爱,以后要多多关照。
就在前桌。
仇停借口带姜颂意离开。
有人也含沙射影地阴阳怪气几句。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合群,不像我们荞荞~”
“装什么天才少女呢?唉!某些人不要对号入座哈!”
郑荞微微一笑,咬字清晰,转移话题。
“中午你们带我去吃食堂呗!我请你们喝饮料~”
“好啊好啊!荞姐万岁!”她们起哄,将那个话题一笔带过。
……
“你不用这样的。”走廊尽头,姜颂意抬头看向倚在墙边看朝阳的人,一脸认真“仇停,你别信那个梦了。”
“我信梦,更信你。”仇停也一脸认真。
姜颂意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都没忍住拔高几分。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少女泪意模糊视线,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可潜意识告诉她——在仇停面前,想哭就哭。
仇停眼底倒映着对方倔强的模样,纤细的脖颈,白到发光的皮肤是冷色调。
他微微蹙眉,唇紧抿成一条线。
身后的阳光明明那么暖,应该是暖色调的。
“我没有在开玩笑。”
少年声音清冽,吐字清晰。
“姜颂意,我看起来是会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很拿不出手?”
仅仅半秒,他就后悔说这种话。
仇停眼里闪过慌张,喉结滚动,想把刚才的话带着唾液,咽回肚子里。
两人对视着。
姜颂意干笑出声,毫无感情:“难怪,老师不让早恋。”
说完,她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上第二节课时,仇停才回来,沉着脸,气势汹汹地往前走,来到座位又轻手轻脚地坐下,连拉开板凳都没有发出声音。
少年听不进去老师的一个字,干脆趴下睡觉,却故意微微露出一个缝,偷看认真上课的姜颂意。
额前的头发挡住他的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睡觉,包括这位小同桌。
头发该剪了。
不然她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眼睛。
剪了也不一定看得清……
风过林梢,落尽满堂夏。
少年看一会儿就把脸深深埋进臂弯,耳廓泛着红。
好可爱。
气鼓鼓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像糖心小包子。
软乎乎的……
想戳戳脸。
仇停呼吸和心跳都有些快。
身旁少女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游刃有余。
好好听。
如果是姜颂意来给他上课,他一定不会开小差的……大概率,也不会听进去讲的是什么。
少女坐下的动静都让他浑身发麻。
好想和她说话。
仇停……知道错了。
一张写满我错了的草稿纸被推到她眼前。
姜颂意看都没看,推开。
一粉笔头精准无误地落在仇停脑门上。
“你不学别人还要学呢!”
熟悉的话。
仇停嘟嚷着抬手擦掉额头粉笔灰,余光瞥见少女偷笑,许是幸灾乐祸,但足够。
“知道啦……下次一定不会……我错了。”
声音只够两个人听见。
很明显,不是在和老师道歉反思。
姜颂意愣住,压下唇角,直到中午休息时间。
郑荞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一眼安静收拾东西的姜颂意,咬咬牙,转身笑吟吟地跟上那群女生。
“陈杉艺,你等等我……喂,你们为啥不和姜颂意玩啊?”
她直入主题,正好中了几人的心坎,本来看仇停和她互动就烦。
陈杉艺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圆圆的眼,整个人写着人畜无害。
“荞,你之前只来两天,肯定不知道她有多恶心。”
“哦?”郑荞露出一副好奇模样,手心微微出汗,裤兜里装着长条的小东西。
希望……仇停没有耍她。
陈杉艺毫不避讳,和周围几个女生哄笑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开口。
“她克死她妈!你说晦气不晦气?要是把我们也克死了咋整?就是因为她克死她妈,她爸才不要她的!”
其余几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
仿佛要把这个世界的所有罪名,按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
“还有啊,她放假会去捡垃圾,你说恶不恶心?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垃圾的臭味,咦~”
“仗着成绩好,长得有点姿色,勾引体育老师!啧啧啧……不然为什么总是不上体育课?”
“还在仇停面前说我们坏话,搞得现在仇停都不理我们了。”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合群啊!老师还说我们故意孤立她!她连手机都没有一个,平常的钱都不知道被她拿去干什么了~咦~”
郑荞藏到校服兜里的手在发抖,气息不稳。
“真的假的?”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才不是捡垃圾,小仓鼠有存钱的习惯,就怕发生意外。
没有钱。
“我没有钱,我没有钱救妈妈……郑荞,都怪我……”
每每想起那个雨夜,她都会崩溃大哭,明明那年她只有三岁。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疏远,看着母亲的旧物,记忆越来越清晰,如烧红的铁,在心口打上无法磨灭的烙印。
陈杉艺:“郑荞,你怎么了?我看你昨天去巴结她,你们以前认识?”
“认识。”郑荞语气狠厉,落在她们耳朵里,就误以为她是实打实讨厌姜颂意,刚开始的讨好,只是因为没有人可说话。
陈杉艺拍拍少女的肩膀:“没事,以后和我们玩!对了……你能不能也和仇停说一下,别和姜颂意玩了呗,他的名声都不好了。”
郑荞微眯着眼:“你喜欢仇停?”
陈杉艺哽住,尴尬地摸摸鼻子,又一脸娇羞,揪着这个人问那个人问。
“有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我藏的很好呢……小娟,有那么明显吗?然然,明显吗?”
最后,她推搡着郑荞往食堂走。
“哎呀~真是的,你问那么直白干什么?快点快点,说要请我们喝饮料的。”
答案不言而喻。
郑荞深吸一口气,丢给她们五十块钱,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声音冷冰冰的。
“我有点不舒服,你们自己买吧。”
她独自来到厕所,撑着洗手台干呕。
“郑荞,你弹吉他好好听,以后你功成名就,登上大舞台了,记得给我一张门票……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去听,你也会认真演奏的,就像现在这样。”
“不要妄自菲薄,你比我厉害得多,郑荞,你是我的偶像。”
“我会永远在台下给你送花的。”
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门口有两颗顶天高的行道树。
郑荞没好气地在仇停对面坐下,气笑。
“你哄人就哄成这样?”
仇停把玩着手心的黑色发圈,轻笑。
“哄好了的,哄回去乖乖吃饭了。”
“威逼还是利诱?”郑荞半信半疑。
仇停眸子里带着浓浓喜爱:“求的。”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郑荞无情吐槽,把裤兜的录音笔给他,望着少年眼底被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覆盖,她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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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色的房间里,姜颂意从枕头底下拿出另一个发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散落的头发扎上。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跟屁虫。
“小意宝~小意宝~小意宝~”
复读机。
“如果我的喜欢让你感到自卑,那么就可以证明,你决不能喜欢现在的我。”
他的忽然认真让姜颂意在十字路口愣住,绿灯闪烁。
仇停在汽车鸣笛声和簌簌风声中开口。
“爱不该让人自卑。”
姜颂意歪歪头,叹气,无奈地笑:“你总在说我不能喜欢现在的你,这算不算……你也在自卑?”
“姜……”仇停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的,爱不该让人自卑。”少女往前走两步,认真地靠近,望着他的眼,“仇停,这个年纪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说爱真的不太合适,或许你只是,恰好情窦初开,恰好初开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我而已。”
仇停微微一笑,立马知晓她的意思:“好。”
事实,那情早就开很久了。
九年。
马上十年。
……
一眼万年。
看出对方眼底的失望,姜颂意微微一愣,思索一番,摘下发圈递给他。
“如果你毕业以后还喜欢我,就带着这个来找我,我也会,学着喜欢你的。”
仇停立马站直身体,如获至宝。
“姜颂意,你现在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对吗?”
少女笑眼里带着歉意:“嗯,我承认,我把你当成可以交心的朋友,仅此而已。”
仇停郑重地把发圈握紧:“足够了。”
有朋友,就不再会孤立无援。
想到这,姜颂意紧了紧马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脸上带着笑意,她捏捏新发圈,转身出门去吃饭。
树影婆娑。
仇停站在学校门口外的第一颗行道树下,背靠粗粝的树干,手心的黑色发圈似在发光。
比世间所有珍宝都要珍贵。
他举高发圈,迎着太阳光,眯着眼睛,唇角噙着一抹笑。
沉闷的黑是每个季节都无法避免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