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丢了生死簿》緋雪非雪

12、是谁在弄巧成拙

　　带着一千万支票回到A大的林西，受到了热情地欢迎。整个神学院将她视作学院之光，院长更是主动为她申请了优秀毕业生的称号，何教授也邀请她参加六月份的三星堆遗址考察之旅，机票是头等舱，酒店是五星级酒店，学院全额报销。
　　林西非常感动：“我可以带朋友一起去吗？”
　　何教授：“当然可以。”心想：反正经费也是你拉来的，不花白不花。
　　林西并未多想，把吴东和云空添加到自己的随行名单。至于那只没有礼貌的臭猫，害得她双脚磨出血泡，还报废了一双新鞋，自然是把它丢进猫咖打工。
　　吴东的小单间里，喵喵正在大口大口吃着白卤羊肝，突然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喵喵长期吃高钠盐高淀粉的猫粮，重度营养不良，加强营养就好了。”吴东戴上听诊器和口罩，装模作样地给喵喵听了听心脏。
　　“谢谢医生，你可真是医术高明啊！”云空抱着喵喵，连连道谢。
　　吴东心虚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她又不是兽医，才不懂得给喵喵看病。
　　从C市回来后，林西脚踝肿得老高，打上石膏在家里休养的日子里，每晚疼得睡不着。即使后来拆了石膏，也养成了昼伏夜出的坏习惯。
　　她每次都提醒自己：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做一个早睡早起的健康人，可是每次都做不到。渐渐的养成了凌晨3点睡，中午12点醒的生活作息。
　　反正她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觉得这个作息也没什么不好，除了比较废人。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她恢复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那天下午三点出头，林西去大堂交物业费。那天是星期三，大堂里人很少，排在她前面的是个打扮入时的老太太，瘦瘦小小的，红色针织连衣裙外面罩一件斑鸠灰的风衣，花白的齐耳短发烫了精致的羊毛卷，脖子上系着一根老花丝巾。
　　老太太坐在前台等候区的旋转单人沙发上，绷着脚尖，方扣中跟皮鞋搁在前台的架子上，整个人摇摇摆摆的，向工作人员吹嘘自己多么年轻，多么会保养。
　　林西登记了自己的信息后，就去排队，好巧不巧在老太太的后面。
　　老太太依旧滔滔不绝地夸赞自己多么年轻，多么会保养。她毕竟有了一些年岁，脸上敷了厚厚的白粉，依旧看见满脸的皱褶和隐隐的黑斑，嘴巴涂得猩红一张一合，阳光下粉腻子直飞。物业暖气开得太足，通风又不是很好，前台办事的小姐姐昏昏欲睡，频频点头敷衍。
　　老太太说：“我73的，看不出来吧。”
　　林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跟她自己没关系的事，竟然抢过话头：“真的看不出来，您老人家看起来顶多70。”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老太太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前台小姐姐也不困了，一副“你好勇哦”的表情看着她。林西再神经大条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咬舌自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老太太说：“我是73年出生的。”
　　1973年出生，那么她是52岁，比林西的妈妈还要小一岁左右。五十出头的女士不能说人家说老人家，可是她看起来真的不年轻，时尚的中年女士们也不做那副打扮。
　　太冒犯了，林西窘迫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同一栋大楼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好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林西把脑袋闷在枕头里，像啄木鸟撞树一样拿脑袋去撞床。她从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一定是这些日子睡眠不足，大脑供血不足，才会胡言乱语。
　　第一次尝试着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结果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林西肠子都悔青了。
　　不该自己说的话就不要说，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紧紧。无论如何，她还是伤害了一位女士。
　　话分两头，自从大老爷故去，他的斑斑劣迹也被曝光。曾经的知名企业家，身后却是一片骂名。曾经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如今一个个义正言辞地站出来和他割袍断义。
　　那些挂在各大办公室的合影，也从最显然的位置移出，藏在角落里积灰。要说相片的主人为什么不直接把合影销毁呢，那自然是以防万一，哪天大老爷风评逆转，这些合影还要重见天日不是？毕竟他横竖是个名人，毕竟他辉煌过。
　　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院长一大早就关上门窗，自顾自转了好几圈了。
　　为了讨好大老爷，他不久前才派人绑架了规培生小吴，这才几天的功夫，大老爷死了，他的种种劣迹也暴露了。这要是有心人打个小报告，想都不用想，底下那帮孙子绝对会拿他祭旗。
　　这几天来，他寝食难安，倒不是为了大老爷所允诺的那笔投资，说实话，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六年，亲朋好友们代持的一大堆医疗器械公司，早就吃得满嘴流油。
　　他真正害怕的是别人举报他和大老爷狼狈为奸，纵使别的事能消灭证据，规培生消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往不怕，是因为以往有大老爷罩着，他也能只手遮天，现如今，他只能白天拜观音，晚上拜财神，祈祷奇迹发生。
　　奇迹终于发生了，他的心腹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脸谄媚：“院长，吴医生今天来上班了。”
　　院长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真哒，吴医生人还好吧？”
　　主任：“她四肢齐整，五官俱全，好得不能再好了。”
　　院长：“让她来我办公室，算了，上次的事她一定心存芥蒂，还是我去找她。”
　　主任是院长肚子里的蛔虫，两只绿豆眼骨碌一转，甭管心里有多脏，一番话却说得滴水不漏：“也是，上次吴医生在医院里被坏人绑架了，我们多么担心她呀，好在阿弥陀佛，苍天保佑，她平安无事回来了，我们带点礼物去看望她吧。”
　　院长：“确实如此，她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帮忙解决。她不说的，我们也别问。毕竟关心则乱嘛，年轻人一个人出来打拼，很不容易的。”
　　于是院长带了一个旺旺超级大礼包，主任特地选了水果店里最贵的芒果凤梨火龙果热带风情果篮，两人结伴前往吴东的办公室。
　　吴东打开电脑，规规矩矩地录入干活表和每日医嘱。
　　“吴医生，一大早就开始忙工作呀。”门框外闪现两只脑袋，满脸横肉塌鼻小眼的是主任，尖脸凸眼酒糟鼻的是院长。
　　“啊，院长好，主任好。”吴东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那边给两人倒水。
　　“吴医生，不用客气。”院长皮笑肉不笑地把旺旺大礼包放在办公室里，主任把芒果果篮放在旺旺旁边。
　　“这几天没来上班，大家都很关心你呢。”主任话说得模棱两可。
　　吴东：“我之前昏迷了，忘记了很多事。”
　　院长：“一定是工作太辛苦累着了，想不起来的事就别想了，身体最要紧。”
　　主任：“吴医生是我们这一届规培生里最优秀的。”
　　这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庆幸，吴东不会忘记。直觉告诉她，她的被绑架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这个医院，是A市最好的医院，在全国也排得上名次。她一个小小的规培生，公然开罪两人，相当于彻底告别这个行业了。
　　人微言轻啊，人微言轻。
　　她垂下眼帘，旺旺大礼包上的小人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仿佛在公开嘲讽她的不自量力：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吴东双手握拳，双肩轻微颤抖。
　　院长想息事宁人，或者也是想拉拢她：“吴医生这么努力工作，今年的转正名额就给她了，你，去弄一下资料。”
　　主任就坡下驴，从公文包里娴熟地翻出一叠百元大钞：“这是院长和我，自掏腰包给吴医生的抚恤金。不用数了，正好两千块。”
　　“谢谢。”吴东机械地说道。
　　“不打扰吴医生工作了。”两人离去。
　　有了旺旺和特殊水果的加持，这一天爆忙，吴东换班时累得嗓子都哑了，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转眼回到了她的小单间，又是容光焕发。
　　吴东抓着一大把钱，兴奋地宣布：“今天升职，加薪，请你们吃大餐。”
　　“好耶！”云空和喵喵欢呼。
　　以往吴东每个月发工资了才舍得出去吃，今天奢侈一把去吃大排档。
　　以往她五公里内都是骑共享单车出行，今天奢侈一把，三公里也要打出租车。
　　两人一猫在后座热火朝天地聊着，由于云空和喵喵忘记化形，在出租车司机眼中，就是吴东一个人自言自语。
　　司机大气也不敢喘，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
　　吴东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司机：“请下车。”
　　吴东：“空空，你先走，喵喵，当心点夹到尾巴了。”
　　司机目送着吴东的背影消失，点燃了一支烟：“水灵灵的一个姑娘，可惜脑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