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绝望文科生

40、煎熬

　　高考终于临近。
　　煜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用了。我应该是21岁的愚蠢大学生，而不是奋战高考的18岁高中牲。
　　在一次考试时间、分数都控制得已经很好的情况下，自己还是和别人差了一点。煜本身不是很在意分数的人，但是这是英语啊，煜的优势学科，没有春考完提前放掉就算了，怎么还越做越差了呢？我要绝对的优势！煜纠结着这一两分，开始质疑一切的意义。没有人知道，苏青会不会再去死，他的人生会不会还是停滞的，这次高考全力以赴会不会因为苏青死了而化为乌有。他没有办法一直跟着苏青，更不能知道他的一切想法，这些想法哪个会成为他去死的契机。
　　真的，在自己的命运前，别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煜有点想恨苏青，但是不能。
　　十二点了，煜还没有写完作业。
　　一点，煜躺在床上睡去，煜常常梦到苏青，梦到好像没有发生过的情节，醒来又全都不记得，就像……
　　好累啊，想死……
　　没有人告诉煜，如果自己死了，会怎么样，苏青会进入循环吗？

　　班里的人开始谈恋爱。
　　苏青在殷雨的办公室里解决错题，试图躲避班里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苏青到了教学楼顶楼，那里有一架秋千。苏青坐在秋千上，打开MP3，连上耳机，晚风冷冷的。
　　“晚上渐渐/变得很冷/这才发现夏天走得一点不剩。”
　　远处的高楼随着秋千晃动时近时远，天慢慢暗了，灯盖过了星光。
　　突然不想有任何人陪着，不想干任何事，但是晚自习铃声响起之前，苏青还是回到了闹哄哄的教室，准备晚自习上课用的卷子。好吵……想揍人……就说吧！把这辈子要说的话都说了吧！说到再也说不出话为止！
　　课上完之后，苏青又戴上耳机，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作业来写。
　　苏青已经很久不写日记，已经不会写诗和散文了，目光所及，白纸黑字。
　　耳机里放着轻摇滚，苏青已经感觉情绪好了一点。
　　“I wonder if I’ll ever get to where I want to be.
　　Better believe it.
　　I’m working for a cash machine!”
　　没关系，有本事地球现在就爆炸啊。殷雨的原话。
　　或许所有人都比自己优秀，他比我情商高，会交朋友；她语文作文写得比我好；他有女朋友，有人爱他；她有男朋友，有人爱她；他数学比我好，更殷雨的关系也近；他放掉英语了……
　　太累了。
　　苏青没忍住，偷偷拿着水果刀跑到厕所，但是刀太钝了，怪不得切橙子都费力……
　　刀尖划过青青红红的血管，拖出一道白痕。

　　2班的同学走读了，苏青再也不能和煜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一起回家。
　　周五，苏青在平稳的地铁上沉沉睡去，梦到自己仍身处混乱吵闹的教室。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苏青摸摸口袋，摸到一颗糖，拆开，放进嘴里，不甜。
　　回家也不开心，去学校也不开心，苏青长久处于这种状态。
　　但是苏青没有去死。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苏青。因为我死了妈妈会伤心？因为我死了没有人收历史作业？因为我死了没有人签收吴青峰的专辑？因为我死了听不到好听的音乐？
　　MP3里的音乐已经听腻了，台湾的唱片寄不来大陆，历史课代表可以换人，妈妈会伤心是真的，苏青在母亲的监控之下也是真的……

　　“坐地铁太累了！今天我打车，要一起吗？”煜拿着打车界面的手机对着苏青晃了晃。
　　苏青答应了，尽管不顺路，尽管煜可能只是想要他分摊一下打车钱。
　　“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煜这么说。
　　苏青望着煜远去的背影，算着差不多了，仰头倒在地上，车辆不及刹车，从他身上碾过。苏青感到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眼泪因疼痛反射而不断流出，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疼啊，太好了。
　　苏青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小学时光，每天同桌都会打他。有一天同桌说，今天打你之后再也不打你了，苏青答应了，那次是同桌打得最重的一次，苏青事后甚至咽不下饭。然而疼痛并未停止。
　　是了，现在天还暖和，怪不得会想到这么久之前的事。或许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人喜欢。
　　好疼啊，为什么我还能思考，快结束这一切吧。

　　好多人来了……
　　逐渐模糊的视线，好像有一个少年焦急地挤过人群，是谁呢……
　　……

　　“苏青！”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青又死了，又在煜面前，又是算好的。
　　煜第一反应是好恨啊，又死了，自己还是没有摆脱循环重生的可能性。
　　要不是苏青已经面目全非，煜真想给他两拳。
　　那就遂了苏青的愿吧，煜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