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谁更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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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誉:“……”
知晓沈泊淮猜出来的可能性为零，他转过去，笑着:“束发。”
掌拢青丝，固于高处，指挑绸带，绕上两圈，打上结，沈泊淮下颌抵着傅承誉肩，沉下身望镜里的美人，“二郎提醒下。”
镜中人侧首，双手抚上他面颊，揉搓一番，“待你唤时告诉你。”
“行吧。”沈泊淮覆上唇，很轻，分开时嫌不够，又啄了几下。
傅承誉先出门，沈泊淮和过去一样，随手将两侧鬓发扎在身后，与长发一同披着。
“养你三做甚！”沈泊淮换了人，对准正啃番薯的闫玉虎踹上一脚，闫玉虎拍拍衣，“爷不让跟。”
闻声的傅承誉在院中转过身，倒着走，“不过是去山中旧屋走一趟，轻车熟路的，不会有危险。”
“倒是你，差事交接实在繁琐。若我比你先辞官，可就先走了，届时带子彦游山玩水，没你份。”
阳光下，傅承誉对沈泊淮做了个鬼脸，衣袂飘飘，高束的长发甩到半空，随着走动左摇右晃。
“侯府二公子，性顽劣，智不佳，无大志，游手好闲，深具纨绔潜质。”
沈泊淮蓦地想起他与傅承誉初次见面，傅承誉就是这般晃晃悠悠地介绍自己。
“舍弟承誉。”傅承烨给他说。
少年很皮，秋千不坐，非要站上面，荡至高处也不老实，瞬时窜去房顶，脚下不稳顺瓦檐往下掉，扒拉下一大片的瓦，惊得沈翊冲出屋，进院见护卫接住傅承誉松口气。凝过去时，少年左一步，再一步，躲傅承烨后面去了。
傅承烨拱手作礼：“沈府损失，承烨回去差人送来，给沈大人添了麻烦，对不住。”
他倒是吃一亏长一智，后来再没在秋千上上过房。
傅承烨同沈泊淮关系好，每每来时，身后总跟着傅承誉。
他们写字，他画画。
他们诵读，他翻小人书。
他们对弈，他在凳上桌面刻东西。
沈府小院的亭下本是木质桌凳，被他造的没法看，沈翊换成石制的，依旧没能避免缺角的命运。
再后来，他们结识了李瑞和李茂。
李茂开始谦逊有礼，跟傅承誉呆了没两日便如千里马遇伯乐，一个赛一个的能闹腾。
恰逢皮的时候，怎么办呢？
沈翊受着，傅承烨跟后面擦屁股，李瑞则负责各项索赔账目。
人影消失在转角，沈泊淮在风里垂首笑出声。
——
出京都，进栎城地界，走上不远沿道上山，至半山腰见一小院，小院分主屋，厨屋与小厢房。
整体和农家相似，修建更为讲究，用料算不得好却也不差。
傅承誉下马，不用下令，随行锦衣卫已自觉展开搜寻。
院内极简，一口井，一张桌，两个凳。
门旁两棵松树长得笔直，
傅承誉伸手抚上树干。
李旭不知，他当初应下这笔交易和这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傅承烨曾言：君子当如松，虽作岁寒之首，不与竹攀韵，不同梅比香。坚本心，立天地，坚韧有余，傲骨长存。
“小女子是梅，虽居岁寒之末，不与松谈韧，不同竹争席。坚本意，绽寒冬，高洁些许，孤傲永驻。”
团圆夜，佳节宴，嫂嫂叶宛心对月举杯，豪迈不输男子。
彼时，几个月大的傅子彦于襁褓梦笑，笑得愉悦。
“我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也不欲为官做宰。”
“可是承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莫同我扯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皇权之争不可参到其中。”
“不助明君上位，天下皆苦。”
“你又怎知李瑞便是明君？他既不如你聪慧，也比不得沈家哥哥。”
“我说他是，他就是。”
“哥哥这是不讲理。”
“理是做出来，不是看出来的。”
“我不管，明日你去同他说，不做他幕僚。”
“瞎操什么心，赶紧去睡。”
“哼。”
“哥，我只想一家人好好的。有你，有嫂嫂，有子彦，过上两年再给子彦添个妹妹，我帮你带。”
“你帮我带？带她上房揭瓦，还是下水摸鱼？我警告你，子彦借你玩玩就算了，男孩儿皮实。女儿你想都别想，挨都不准挨一下。她——当像心心那般，温柔贤淑，玲珑剔透，活泼可爱。”
“那我就趁你们睡着的时候去偷，偷了就跑。”
“混小子。”
傅承誉大笑着跑出书房，至门口又扒门：“别忘了明日去说。”
“没空，”傅承烨抬头，“明日同你嫂嫂回家探亲，可要一起？”
“不去，起不来。”
心口泛起疼，密密匝匝的。
松存天地间，如松的君子却不在了，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锦衣卫于院中唤：“大人。”
繁杂心绪被打断，傅承誉进院，迈步上阶。
房中的床挪到了一旁，露出向下的入口。
台阶打磨的不是很平整，顺道过拐角，再行数层，烛光照出室内场景。
书架码满书，有桌无椅，桌置笔墨纸砚，榻上被褥铺叠齐整，榻旁放着木制两轮椅。
傅承誉走近，一颗心狂跳不止。
挂着的画，是那年的秋宴，嫂嫂，哥哥，子彦，抱子彦的乳母，还有他。
心心，阿彦，承誉。
标注的字，小小的。
泪在眼里打转，模糊了视线。腥甜涌上喉，他似不觉，任它滴落在地，只伸出颤着的、抖着的手。
挂着的钉那么近，缘何他碰了几次都碰不到？
“大人小心。”一旁锦衣卫上前扶住晃身的傅承誉。
哥哥还活着，还活着......
指腹沾了灰，画上落着尘。
“此处许久没住人，也未寻到大人要的证据。”
证据？
傅承誉猛地推开扶他的人，扑到桌上，积压的灰尘来不及抖落，一页，两页，三页，页页都是傅承烨的笔记。
书架撞得直晃，书册掉在地上，他跪着，翻完这本翻那本。
去他的证据，他只要哥哥。
快马疾驰于道，呼啸的风中，傅承誉回肠百转。
哥哥是生他气了，气得厉害，所以才不回侯府。
气到连子彦不要，都不愿再见到他。
哥哥那么好，他那么差。
承誉，承誉，承的哪门子誉？
滥杀无辜，心狠手辣，栽赃陷害，坏事做尽......
可是，就算如此，
傅承誉还是想见傅承烨，哪怕背地悄悄看上一眼。
五皇子府紧闭的大门从外踹开，
守卫恭敬唤了声：“傅大人。”
早间的阳藏在云后，阴沉沉的天，絮状雪花自天而落。
穿风雅庭院，过流水小桥，经挂帘凉亭，一把古琴静放木桌。
傅承誉跃身过去，直奔那院，那屋。
门旁看守的人推开门，李旭坐在椅上，抬首对上迫切的目光，收起勾勒的笔。
“在外等着，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傅承誉吩咐，关上门。
桌案已完成的画卷，是傅承烨，坐两轮椅，搭着白狐裘，在山中小院，望向外。
“我哥呢？”他发出的声很不稳，哽塞难言，隐隐有几分泣音。
急切、害怕、愧疚、难过、喜悦......万般心绪尽显于脸。
这样的傅承誉，李旭第一次见。他笑，看着傅承誉笑，只笑不语。
“我问你我哥呢？”傅承誉撞上桌，隔案拽住李旭衣襟，眼底冒火，话带吼：“傅承烨在哪儿？”
“想知道啊？”李旭停下笑，指指青筋暴起的手。
傅承誉一点点松开手，急促喘息几瞬，再次开口：“条件任你提，离开京都，亦或送你回北狄，金银马匹，我都可以备上。”
“傅大人的话，不可信。”画上的笔墨瞧着干了，李旭慢慢卷起。
“你欲如何？”傅承誉凝着他动作，问。
李旭抬眸，将问题抛回去，“若傅大人是我，会如何？”
傅承誉垂在两侧的手骤然收紧，对峙片刻点上身上的穴，封了内力，跟着从小腿外侧取出匕首放到桌上。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匕首泛着光，李旭握柄拿起，对窗照照，“得父皇重用，是二哥挚友，受三哥所喜，就连沈家的儿子都一心扑在你身上。”
“我什么都没有。”李旭把指放到刀锋，轻轻碰触，血顺刃滑至柄前端，蔓延开。
“父皇不爱我，母妃利用我。哦，你刚说北狄，”李旭执刀按在桌面，“便宜爹罢了。”
“我只想知道我哥在哪儿，”失了内力做支撑，傅承誉有些站不住，扶上桌案道：“其他随你意。”
“别急，”李旭探手抚上傅承誉煞白的脸，沿面颊划到下颌，用力抬起，“听完我讲的故事，会告诉你的。”
“说，在很久以前，有个皇帝，因忌惮兄长手里的兵权，就借继位大典招他回京。这兄长呢，明知他居心叵测，还是回了。”
“喜欢他的姑娘就等啊等啊，可始终没等到他回来。你猜，他为什么不回来？”
傅承誉不语，李旭继续道：“皇帝说他兄长意图谋反，刺杀未果后自戕。姑娘不信，不但不信，还恨，恨皇帝，恨他杀她挚爱。”
“姑娘就不停的想，想这仇该怎么报。别说，她真就想出一辙。她在北狄大汗必经的路上寻短见，演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又在获救后以身报这恩。”
“没多久，大夫诊出有孕。姑娘献计，入宫来出偷天换日。届时，不需一兵一卒，皆是北狄国土。”
“上策嘛，大汗就应了，应下后花重金给姑娘捏造出个新身份。家世清白，身子不洁不行，怀有身孕更不行，那怎么办呢？姑娘跟大汗就遍寻能人，最后瞒天过海入宫成了嫔。”
李旭忽地凑近，“你是不是也以为这孩子是大汗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