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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田舍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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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居,大不易,万事付操心。洒扫穹窒,旮旯用弃,点点滴滴。朝暮琐细,里外交际,糊涂精明皆事体。乾坤外,人事里,原来也,别有天地。
——题记
因是战时,阿罗在临安城里占了何家房子居住,也没有官中前来登籍造册,他也乐得无人问。隔日便忙活着收拾了屋子定了下来。
房中简单的木制家具拆了开来,阿罗把它们做好记号,放到院中吹吹风,被絮之类的抱了出来,挂在竹竿上仔细拍松了晾晒。还有何家一家子的衣物,阿罗一件件叠好,打成四五个大包袱,送到城外破庙里给流离的老弱妇孺。
待得送了衣物回来,堂屋并两间卧室和厨房地上都干了,阿罗出门前,冲了许多桶井水进去清洗,此刻看去,房子里分外冷清,家徒四壁,有人气的物什都晒在院子里。
阿罗将家具零件一样样依次序搬了回去,拿了榔头一件件拼接起来,过不多大一会,主卧的大床还了形状,还是放在靠墙的位置。
接下来是小卧室的两张小床,因为屋里除了阿罗再没别人,阿罗也就不费力收拾了,只把小床板并支脚在里间角落里靠放着,又把用不着的器具放进小卧室里来,暂且将它做储物间用途。
院里的三张大草垫子沉沉的,阿罗都放到了自己床上,再将垫絮铺了上去,坐下试试,端的软绵绵,人能陷在里面,阿罗很满意,将新扯的粗棉布单子抖开铺上,又用同样花色的被套子套了盖缛,叠成长条放在床里面,望上去,淡淡的青色床铺,少了点什么。
阿罗想了想,到后面柴房里取了簸箕和扫把,去到院里,将树下叶子扫成一大堆。又在院墙上取了挂着的竹匾和剪刀,将梧桐叶子剪成一条条,多余的硬梗扔在簸箕里面,倒到灶台下面。
两手拿起竹匾,左右平平晃动,细细的摆去碎屑,阿罗从卧室里取了淡灰青的枕头套子出来,将梧桐叶丝一把把填在里面,填充得实实的又均匀,用手一按,鼓起的地方有着浅浅的弯弧,将树叶子睡枕放回床上,休息的地方总算是都齐了。
院子里收拾干净,阿罗才发觉自己忙碌了一个白天,肚子早饿了,厨房里东西还没有采买,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弄吃食了。便回转身,取了一点钱去街上解决肚皮问题,临安城里物美价廉的小吃多得是。
八月既望,这时的湖蟹正好,长相端正,连鳌上的细毛都长得匀称。阿罗喜欢黄橙橙的螃蟹里,还有细脚上嫩嫩的白肉,可是吃起来麻烦,他懒得去弄。
赶上了临安城里新开的食肆,店面窄小,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餐桌,只有外卖。只是这家店里主打的蟹黄包和水煎蟹白饺子,吃的就是刚出笼锅的火候功夫,带了路上吃,不一会就凉了,满鼻子里水腥气。
阿罗走到店前,只见“黄白香”的幌子下,几只屉笼放在灶上蒸着,水汽腾腾的往上冒,矮点的平底大煎锅里“嗞嗞”作响,是油遇水相激的声音。
“这时候的螃蟹还不是很多”,店主解释说,这是一个黑墩墩的壮硕中年汉子,他伸了身上稍白点的双手出来,掀开盖子挥开白气往里一看,又把盖子捂紧。
“等到二十来天后,昭庆寺里的菊花开好了,公子,您再来尝尝我家的“太极羹”,比现在您吃过的这两样还要好滋好味,到时候,公子你可要紧着来,人比现在还要多着呢!据说宫里的大人们都要叫下人来采买应节的零嘴,可惜鄙人眼拙,不识贵人,要不也可借着提提名气了,这临安城里哪一家老字号比得了我家!”
阿罗闻着蒸腾的香气,听了店老板的闲磕牙,忍不住笑了,只听那店家悄声问道:“我看公子模样,莫不是哪位娘娘公主装扮了微服吧?”
也不答话,阿罗的心思早跑到吃食上去了。看样子,包子熟了,冲起的白气带出鲜香来,听着声音,一旁的水煎也该好了,店家再不说话,麻利儿将熟了的蒸笼端起放在一旁,给大锅里添了半成水,另从身后端了一笼屉做好的包子放到灶上。又把大煎锅翻开盖儿,将里面饺子翻了个面,只见倒过来的底面焦黄,分外勾人舌底的口水。
他递了银钱出去,接过店家用油纸裹了递过来的包子和煎饺,热热的烫手,阿罗忙不迭将一只手腾出来,放在耳垂上缓缓灼疼感,只用另外手的几根手指捏住油纸的几个角,攥着不让它散了。
站在店前人堆里,阿罗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用拇指和中指拎起一只蒸包蒂儿,蒸包沉沉,透明的皮子里看见嫩黄的蟹肉漾在浅绿的汤汁中,微微一仰头,放一个进嘴里,阿罗紧抿着嘴,生怕汤汁从嘴角漏了出来。
一口口细细嚼了,只见身边食客有自带了碗筷的,夹了热乎乎的包子塞进嘴里,来不及嚼就吞了一个下去,一丝葱拌的汤汁从右嘴角挂了下来,滴在前襟上,点点滴滴。
一连尝过几个蒸包,阿罗吃到压在底下的生煎,两面焦黄的生煎外酥里嫩,看得到店家几个女儿用竹签子细细剔出来的蟹腿肉,整个儿的和着姜丝黄呆在一起,寒暖双成,颜色也新鲜。
“这位官人,你手里剩下的生煎可否割爱,我家主人今天特地亲自来尝鲜,不料刚出锅的都卖完了,因赶着事没得时间再等……”不等眼前的刻意低调的小姑娘说完,阿罗将手中油纸包递了过去。
小姑娘看着人小鬼大,伸手的袖中就要付给阿罗银子,阿罗只是不接,小姑娘抬眼看了看远处马车,拢紧了手中纸包,歉意的笑了,道一声“多谢官人”,匆匆跑到车下,将还热乎的零嘴递进车窗里去。
阿罗转过身,买了一盅橘子水掩面漱口,还回盅子,待回过身来,那马车已经走远,小姑娘跟在车尾小步跑着,紧紧跟上。
车上坐着什么人,阿罗并不想知道,看样子是达官贵人,架子不大却也不小,这番做派让阿罗不喜。适才转身时,他知道,车里人一直在打量着外间的人事,也包括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