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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我确实有点难过 ...

  •   于念听在行李箱里翻到了烟花扭扭棒。

      用扭扭棒扭成烟花的形状,再嵌上几颗小灯粒,就能把绽放的烟花拿在手里。

      这是她准备用来拍摄vlog的道具,但旅行的这些天每天都很充实,她录都录不过来,这个小道具也就一直没机会用上。

      她现在要把它给书笛妹妹,再让书笛送给黎念,哄一哄她,让她别带着负担参加派对。

      扭扭棒在箱子里压久了有点变形,于念听一根一根仔细理好,卧室门被打开,她条件反射就把东西往身后藏。

      看见来人后,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呼——
      不是黎念姐啊。

      “江老师,你也来拿东西吗?”

      江衔音走到床边,看到被她藏起来的小玩意儿。

      如果是一年前,江衔音会假装没看见,因为这通常是她即将收到的“惊喜”。

      但现在,她不会这么想。

      果然,于念听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
      “嘘——这个是要送给黎念姐的,江老师你先保密哦。”

      于念听调整好了每一片花瓣的角度,护着它们站起身,看到江衔音顿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从门里探出脑袋张望,确定走廊上没人后,回身把门合上:
      “是又有什么秘密计划吗?黎念姐姐不同意?”

      江衔音动了:“不,我来是想问你和书笛还好吗?”

      “我们很好啊。”

      于念听隐去了之前不好的部分,却又想起自己在江衔音面前因为孟书笛闹过别扭,怕她不信,便多加了一句:
      “之前为了一件小事闹过矛盾,现在都过去了,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嗯…小事……”

      江衔音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太放心,于念听又补充到:
      “书笛妹妹很好相处,就跟江老师说的一样,是个直爽的小姑娘。因为我们商量改行程的时候没带她,她没有准备,所以有点小生气,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只要把黎念姐姐哄好,书笛就也好啦。”

      于念听顺着江衔音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腿:
      “哦,突然开始晨跑膝盖有点难受就贴了。”

      江衔音进来后一直不太对劲,于念听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有些担心,她微微弯下腰,想看到她的表情。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距离太近,江衔音往旁边撤了一步,于念听同时直起腰,移开视线。

      空气被摩擦得有些发烫,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再次后退。

      “念听。”

      “嗯……”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于念听抬了两下腿:“没有,我就是缺乏运动,慢慢就好了。”

      刚才的摩擦有些让人心惊,为了把它压下去,此刻的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惰性气体。

      等所有反应都平息了,江衔音才再次开口:
      “其实可以不用跑步。”

      江衔音和人说话的时候一般都会看着对方,可是这次她没有。
      她的视线落在于念听判断不了的地方。

      “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想做的事不用勉强。你真的不太适应晨跑。”

      “我没有不想,这是我想做的。”

      于念听想为自己辩驳,可她坚定的眼神在触碰到江衔音攥紧的手掌时,渐渐瘪成了落寞:
      “你……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吗?明天我会坚持得久一点,不会再拖着你了,可以让我继续吗?”

      短短几周,她们位置调转,于念听变成了更迫切的那一方。
      她果然做不到江衔音那样温和耐心,循循善诱。
      一旦事情涉及到于跃,关系到宋知薇,她总是变得冲动且急躁。
      混在事业心里的私情,让这股冲动更加难以控制。

      这样是不是有点烦人?

      于念听反思了一会儿,决定退一步:
      “江老师,如果你希望取消晨跑这段时间的互动,那我再想一个其它的补上,这样可以吗?”

      这句带着强烈的“公事公办”语气的话让江衔音恍惚了一阵。

      于念听怕过她,黏过她,躲过她……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请求她。

      “够了。”

      江衔音走上前,牵住于念听由于不安紧扣在门把手上的指尖:
      “已经足够了,念听。营业之外,你应该享受这趟旅程。再多,恐怕会适得其反。”

      于念听任由她牵着自己,心中涌现出一种失落。
      她应该开心的。
      江衔音的团队比她更有判断力,她说够了那就是真的够了。
      没有谁会喜欢加班,再坚持难免显得她愚蠢。

      把情绪都抛开,于念听强迫自己去想旅程中遇见的那些美景。
      她的手无意识反握住江衔音,对方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

      她抬眼,看到江衔音正注视着自己。
      多美的一双深情眼。

      失落消失,
      脑子里只剩下美景。

      江衔音说得对,她该好好享受这趟旅程。

      “那好吧,我都听江老师的。”

      于念听开门出去,顺手带上门。

      江衔音看着门把手,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用手臂勾住于念听的身体,腾出手来开门的。

      她们刚刚谈到孟书笛,却没有谈到于念听在孟书笛房间里睡着的那个夜晚。

      江衔音和于念听之间一直有一种默契,或许更直白一点,可以把它称为“装傻”。

      这种默契运转起来时,她们会无视彼此超出界限的行为。
      这些行为包括靠近,也包括远离,甚至包括无视本身。

      她们的关系是一池混沌的水,谁也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两个人都往里面扔了东西,或有名有目或无名无份。

      然而今天,于念听打破了这份默契,她提出请求,把“营业”这支显色剂注入到她们的相处里,使“晨跑”变了色。

      江衔音从前不太在乎这池水的内涵,她觉得无论是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只要能帮助她解除合约。
      她从没担心过自己会被这池水困住。

      可是现在颜色凸现了。
      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接受不了。

      她甚至觉得污染在扩散。

      “营业”这支显色剂会与什么成分产生反应?
      江衔音自己都说不清楚。
      于是过往的每一次互动都成了嫌疑分子。

      她站在这里兀自审判着,污染了这池水的人,却奔向了另一段清澈的关系。

      于念听送八音盒是为工作不尽心而向她道歉,送项链和烟花,就只是为了哄黎念开心。
      于念听强迫自己晨跑,即使很痛苦,也要在镜头里对她笑,于念听晚上去找黎念学琴,在没有旁观者和记录者的夜空下,她的笑一定比早晨时更加真心。

      江衔音心里闷闷的。

      江衔音演许冉希的时候,有段剧情不太能共情。

      许冉希从北市飞回南城,在阳台上看到隔壁枯萎的栀子花,第一反应是生气。

      她在气什么?

      导演说,她气杨欣确要忘了她。

      江衔音没有在感情里因为怕别人忘记自己而生气的时候,从来都是她先忘记别人。

      但是现在,她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看到了那盆枯萎的栀子花。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她一直对这池混浊的水,有着清晰的期待。

      真可惜,人总是看到枯萎,才会懂得鲜艳是多么可贵。

      -
      日落完了,光线全部被收回,阴沉的云占满了天空。

      露台上,于念听抱着莱雅琴唱歌。
      她看到每个人眼里都闪着细碎的光。
      它们来自彩色灯带,来自星星,来自酒杯……
      来自这座城市自由浪漫的风和静谧火热的夜。

      “你应该享受这趟旅程。”

      这句话,于念听真的听进去了。

      回想旅程开始后,她每一次心态的转变,都离不开途中遇见的人和事。

      她用一一看过身边的人:黎念姐姐用音乐净化她,书笛妹妹用同样无疾而终的喜欢推着她,陪着她,
      矜华姐姐总是夸她,并热情为她分享关于江衔音的情报,导演和跟拍的工作人员也给她很多支持……

      当然,还有镜头那边的,关注着、期待着、喜欢着她的观众朋友们。

      于念听毫不怀疑,正是无数个在旅行中感到幸福的瞬间和这群会认真看着她的人扫净了她心中那团乱结的蛛网,
      让她能从情感的困局里挣扎出来,以更加□□的姿态去和江衔音相处。

      她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江衔音身上,这个美丽得十分过分的女人正微微抬起头,饮一杯泛着蓝色碎冰的酒。

      她眼皮盖得很低,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上,神态慵懒。

      怎么什么酒到了她手里都显得特别优雅呢?

      于念听不自觉牵起嘴角。
      那人忽而偏转瞳孔,朝她看来。

      于念听呼吸一滞,指下拨错了一个音。

      她立马看向黎念,在对方的眼神提示中调整到正确的位置。

      再次看回去时,江衔音已经放下了酒,散在脸侧的发丝被拢至耳后,身体坐得很直,角度不偏不倚,就这么静静地接住她的视线。

      于念听非常没出息地滑入了这场对视。

      令她惊奇的是,江衔音的目光似乎与以往很不一样。
      她不再是包容的、温和的、宠溺的,她坐在细弱却斑斓的光线里,眸光幽深如夜海。

      指尖被握住,于念听抽神抬头,黎念半环着她,轻笑道:
      “怎么这里错了,还以为你说弹得不熟是在谦虚。”

      “我……”
      于念听羞愧低头,心里还在想江衔音今天这么奇怪到底是因为什么。

      “专心点。”
      黎念带着她的手,扣响了最细的那根弦。

      江衔音举起酒杯,挡住那两道重合的身影。

      “衔音,要不要试试这个?”
      章矜华递过来一小瓶酒,
      “在地下酒馆买的,挺有意思。”

      “诶——别喝这么猛,很烈的。”

      江衔音几口咽完大半,眯眼一笑:“我酒量还不错。”

      “但你酒品不太行。”章矜华从她手里拿走了剩下的半瓶,锁在自己怀里。

      “还好吧……”江衔音对醉酒没什么记忆。

      章矜华嘴角抽了抽,好心提醒:
      “你别把念听吓跑了。”

      “不会,她不会跑的。”
      江衔音见酒瓶拿不回来,颓然往躺椅上一靠,闭上眼睛。

      “阿音,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开心?因为念听?”

      江衔音睁开眼,眼神却是失焦的。

      阿音这个称呼真是许久没听过了。

      在她刚来中国的时候,受到文学书籍的影响,她会笨拙地用这种亲昵的称呼来表达对某个人的亲近。
      那个人真就由着她这么喊,还礼尚往来地喊她为“阿音”。
      后来她才知道,这根本不符合现代中国人的日常用语习惯。
      阿来阿去的显得她很傻。

      “阿华……”
      江衔音在嘴里过了一遍,没忍住笑出了声,
      “华华姐,我确实有点难过。”

      章矜华立马移到她近前:
      “那走,咱们去和念听说。”

      “我好想妈妈啊。”
      江衔音偏过脑袋,很认真地看着她。

      章矜华:“……”

      “真是被你气笑了。”

      章矜华抱着手臂在另一个位置上坐下,高声喊到:
      “黎老师加课加好了没?音乐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继续!”
      孟书笛朝这边瞥了一眼,拱火到,
      “黎老师要不你就坐在旁边吧!我看于念听是没办法独立完成了,你就和她一起嘛。”

      于念听歪头放了一记眼刀过来:
      “孟书笛,你什么意思?”

      她鼓着气去看黎念:
      “我可以的黎念姐,我重新弹,这次保证不会错了。”

      江衔音已经不看她了,她不会再走神。

      黎念拍拍她的肩膀作为鼓励,退到观演区,坐在孟书笛旁边。

      于念听集中精神,拨回第一个音符。

      江衔音靠在椅子上,面朝栏杆,于念听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她的耳朵,一条下颚连着脖颈的线。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一段线条,却还是引着她去细细描摹。

      手按在琴弦上,心里泛着软。
      仿佛指间拨弄的是自己的心脏。

      她试图牵回自己的视线,江衔音却正好回正脑袋,露出完整的侧脸。

      一息之差,于念听没能成功。

      怎么总是这样,她自以为做好了充足的防御,穿盔戴甲地来,江衔音却轻易就让她缴械投降。

      琴音流淌,并没有因为她的心动而再次错乱。
      于念听突然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也许山谷根本没有困住她,是她自己迟迟不愿离开。

      她喜欢江衔音,她控制不了。
      但有赖于这一路得到的支持,她此刻已经不再感到苦恼和害怕。

      她需要热度,热度需要靠近,靠近带来喜欢,
      于念听心安理得地分析着,
      而人的情感又总是会流动、变化的,永远有起有落,有满有亏。

      她用自己最充盈的情感完成了《夏栀》,现在也拿出最饱满的状态去为它赋魅。

      等到旅行结束,一切都会回归平常。就像一年前,杀青过后她哭了一场,慢慢的也就好了。

      朗恩峡湾洁白的瀑布,蔚蓝海水里跃动的鱼群,海边公路上热闹的风,米开朗基罗广场翻涌的落日,
      她遇见它们的时候,心中也会饱涨爱意,也会深埋遗憾,镜头记录她当下最新鲜的情绪,画面留在光刻里永恒。

      但将目光拉长便会发现,于她来说,这些都只是过路的风景,浓烈情绪的保鲜期不会像艺术品一样永恒。

      她对江衔音的感情也没有什么不同,浓烈而浅薄,易变且短暂。

      那任由这样的喜欢存在,又有什么关系?
      何必对自己赶尽杀绝呢?

      朗恩的鳕鱼不会沿着水系游到诺河来找她们,
      于念听和江衔音不会在剧宣结束后再踏足对方的领地。
      不成气候的爱恋,权当是营业的助力剂吧。

      于念听想通了,觉得心情从未如此畅快。

      一曲弹完,她收手按弦,把琴的余颤淹没在掌心。

      章矜华站起来用力为她鼓掌,黎念把孟书笛送的烟花又送回于念听手里。

      “念念和念念。”
      章矜华有点微醺,指着她们两个,笑得很迷糊。

      孟书笛举起手机:
      “来,看镜头哦。”

      画面里,于念听和黎念并肩,各举着一支烟花贴在脸侧。

      不远处,一只空酒瓶从椅子边缘滑落,滚在地上,无人截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我确实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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