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沉锚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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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沉锚港：一个法律失效、欲望横流、秘密与谎言如同海藻般缠绕的灰色港口。
咸腥的海风如同湿冷的舌头，舔舐着沉锚港的每一寸土地，卷携着鱼获的腐败气息、人类的汗臭、劣质酒精的刺鼻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阴暗角落的霉味。
雨水让狭窄崎岖的巷道变得更加泥泞肮脏，混杂着不明的污秽，在脚下发出令人不快的黏腻声响。
破败的木板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窗户大多糊着油纸或破布。悬挂的褪色招牌在风雨中呻吟，上面画着模糊的船锚、酒杯或暧昧的女人轮廓。
码头上停靠着锈迹斑斑的货船和小型捕鱼船，缆绳湿漉漉地纠缠。水手、走私贩、妓女、乞丐、眼神闪烁的游荡者……形形色色的人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穿梭，构成一幅混乱而压抑的浮世绘。
一周前
冰冷的雨，仿佛上苍为自由村崩塌的钟楼奏响的哀乐，无休无止地冲刷着断壁残垣。雨水顺着温格尔苍白而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简陋旅馆肮脏的木地板上溅开微小的水花。
空气里弥漫着湿木头、劣质烟草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气息，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壁炉里，几根湿柴勉强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呻吟，昏黄摇曳的火光非但没能带来暖意，反而将墙上扭曲的影子拉得如同幢幢鬼魅。
“先在这住下吧。这是离自由村最近的客栈了。”昕玥与温格尔合力将雨宫茜轻放在床上，“随是脏了些，但至少有个落脚处。”
“我去找老板娘拿些魔药草配药，顺便问问去海滨小镇怎么走。”温格尔说完关门出去了。
她将藏于宽大斗篷下的左手抬起，在她左手小指上赫然是如水泥般噗灰的颜色，冰冷的石质感正沿着指骨，缓慢地向下蚕食，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带来滞涩的剧痛。她将那只手更深地藏进斗篷的阴影里，指节因用力紧握而泛白。
客栈的老板娘是一位年近四十，画着夸张妆容的矮胖蜥蜴族亚人。
见到从楼道后走出的温格尔，陪笑着走上前来
“哟，这位客官～生的好生俊俏。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要一些制作魔药的材料。”温格尔递出一张单子。
材料单：螺骨壳粉5g、百年太阳藓5g、独角兽眼泪3滴、红浆果汁叶10g、风暴鹰王的翼骨3g、幻月水母的神经光囊1只、银叶薄荷精华7滴、古树年轮木髓10g、陨哲玫瑰花瓣3片。
“这……”老板娘依旧堆满了笑容，眼珠却在狡猾的转动。
“酬劳我自不会少。”温格尔从内包中掏出一颗李子搬大小的帕拉伊巴碧玺。宝石闪烁着奇异的蓝绿色光泽，如玉般晶莹剔透，又如珍珠般光彩夺目。
老板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殷切难以掩盖：“哎呦～客官，您这就见外了。这些药材您就包在我身上吧！”她伸手要拿过宝石，温格尔却收回了手。
“我还有两个条件。”
“您说。”
老板娘眼睛死死的盯着温格尔的手，生怕她不给。
“第一，你要告诉我去海滨小镇的路，并且提供我一辆车。第二…”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告诉我，自由村的来历与破解诅咒的解药。”
“您这是……”老板娘迟疑着没有答应。
咚——
一把锋利的刀定在桌上，闪着寒光“老板，这机会只有一次啊。”温格尔眼底压满了冷酷与狠劲。
“客官，您别动怒啊。免得伤了和气～我告诉您就是了……”
角落里，雨宫茜盘腿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旧床上，床头的玄武鹦萎靡地缩成一团，羽毛失去了原来的油量光泽。
她紧握的掌心中，那枚从出生便陪伴她的紫水晶串，蛛网般的裂痕在水晶上蔓延。
昕玥坐在唯一一张还算稳固的木桌旁，速写本摊开，炭笔在粗糙的纸页上留下焦灼的线条，是扭曲的自由村符文，残缺的祭坛图案，以及反复勾勒却始终模糊的核心意象：金、银、墨绿三股相互缠绕、却又彼此分离的泉水。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炭粉沾染了白皙的指腹。
沉默。只有雨声敲打屋顶的单调鼓点，和木柴燃烧的微弱呻吟。
“沉锚港。”
温格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那是最近可以打听解药的地方。传说、秘密、见不得光的交易……那里没有不知道是情报。”
她抬起头，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冷硬，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黑市…很危险的……”
雨宫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的裂痕。
“温格尔石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那里…值得我们一式。”
现在，沉锚港
昕玥换上了一件略显古板的深褐色学者长袍，边缘已经磨损。
她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戴上一副小巧的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羽毛笔。
她努力挺直腰背，眼神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对世俗喧嚣的疏离与对知识的专注，步履谨慎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坑，目光在各种挂着“杂货”、“古物”、“秘闻”招牌的店铺门脸上逡巡。
一个身影如同泥鳅般，从旁边潮湿的小巷里滑出，精准地拦在了昕玥面前。
来人身材矮小精瘦，穿着一件过于花哨、沾着油污的丝绸马甲，脸上堆砌着夸张的热情笑容，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尊贵的学者老爷！一看您就是识货的贵人！”
他搓着手，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昕玥脸上，带着浓重的廉价香水味和口臭，
“沉锚港的雨浇不灭知识的火焰，对吧？您是在寻找……传说？秘宝？比如……”
他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卷用红到发黑的细绳系着的羊皮纸，
“……‘永生之泉’的藏宝图？货真价实！从失落神殿的祭坛下挖出来的！”
羊皮纸被迅速展开一角，上面的线条粗糙模糊，标注着意义不明的符号和夸张的宝藏标记，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仿品。他报出的价格，足够在城里买下一间体面的商铺。
昕玥微微侧身，将身后的雨宫茜挡住。雨宫茜向前微挪一步，指尖在袖中轻捻，将占卜的牌意一一告诉昕玥。
“逆位魔术师”——被掩盖的骗局
“宝剑七”——诡计、盗窃、不等交易。
“高塔”——化为乌有。
小伙贪婪的眼睛粘着昕玥不放，他将羊皮卷放在昕玥手中，眯了眯眼
“老爷意下如何啊？我和老爷你投缘，价钱…还可以商量……”
身后传来一阵令人心颤的寒意，温格尔的身影依旧在几步外的阴影中，但她的右手微微抬起，斗篷下摆随着动作掀开一道缝隙。
寒光一闪！
登山刀的锋利刃口无声地滑出刀鞘半寸！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是谁的地盘。昂？也敢来我这抢生意……”
刀刃瞬间释放出的、如同猛兽锁定猎物般的凶戾气息，让空气的温度骤降。
情报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的面具。他眼中贪婪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恐惧。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卷起那张粗劣的假图，讪笑着，语无伦次
“啊哈…哈…看来…看来老爷们今天没兴趣…打扰了…打扰了。”
情报贩子抓起羊皮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温格尔从阴影中走出，摘下兜帽。
“哎？这就跑了。果然姐的气势还是太强了！唉～”
“……继续前进吧。”雨宫茜
暗巷的深处，是一间弥漫着死鱼腥气和岁月霉味的旧书店，堆积如山的故纸堆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循着若有若无的旧纸墨味，她们一行人推开了吱呀作响的老木门。门楣上挂着一个歪斜的、被沉厚灰尘覆盖，几乎看不清字的木牌——“老鲸残章”。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昏黄的光线极暗，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吊在屋顶隐隐戳戳。
无数书籍、卷轴、羊皮纸杂乱无章地堆叠着，从地面一直摞到低矮的天花板，形成摇摇欲坠的危墙，只留下狭窄的通道。
一个独眼的老头蜷缩在柜台后的阴影里，像一块长满苔藓的礁石。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浑浊不堪，漠然地瞥了进来的三人一眼，又垂下眼皮。
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书堆的夹缝中，指尖在一本本蒙尘、破损的书脊上滑过。
“你们说这会有线索吗？”温格尔敛起一本厚重的竹简，“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还有。”
“找找总比没找过有机会。”雨宫茜向另一堆书堆转去。
“你牌呢？怎不问问？”温格尔将竹简丢下，抱手向柜台走去。
“我家祖训，一天常占不过两次。两次占卜隔时6钟。若强行起占，会有损红条。”雨宫茜无奈摇摇头，继续翻找有用的书、卷。
昕玥绕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拂去柜架上的厚灰，灰尘簌簌落下。
她扫过书架上的书册，目光最终停在一本几乎要散架的厚书，《北地异闻录》。书脊的皮早已脱落，封面残破不堪，露出里面发黄发脆的纸张。
她小心地将它拿起它，拍去封面上厚厚的灰尘。书页粘连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小心翻开书册，手指轻轻拂过羊皮纸同样泛黄，边缘磨损严重。她的眼睛骤然一缩，
“温格尔，雨宫茜。你们快过来看！”
泛黄的书卷上，用褪色的颜料画着：金、银、墨绿三条细流，它们并非和谐交融，而是如同三条相互缠绕、挣扎、又试图分离的蛇！线条古朴而诡异，带着一种原始的张力。旁边，一行潦草的、褪色严重的古语标注着：
“陶伦血之真泉”
这张羊皮纸的边缘，有着非常明显的焦黑灼痕，像是从火场中抢出的残骸，而《北地异闻录》的边缘，也残留着同样的焦痕。
“这……我们先买下，拿回去仔细争辩一下吧。”雨宫茜
“老板，这本《北地异闻录》，还有这张夹着的书页怎么卖？”
她的声音从数书堆后挪到柜台。独眼老头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独眼扫过昕玥手中的东西，又在她身后的雨宫茜和阴影中的温格尔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咕噜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不值钱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说，声音干涩，“从一个被烧成白地的修道院…灰堆里刨出来的…灰岩…对，灰岩修道院。一堆破烂里就这个还算完整点。五个铜子儿，拿走。”
他伸出枯瘦、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随意地比划了一下。那只独眼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沉锚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