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鱼头汤喝》荷九泠

2、愚蠢的女人

　　变年轻了足足八岁，这意味着我还要重新经历一遍高考。

　　而且还是回国考试。

　　华国的首都华城本地户口，高考跟玩儿一样。

　　但我不是啊。

　　真不知道林风这个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带女儿回国，就是为了高考呢？

　　林风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什么，不过既然有能力带女儿出国生活，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职业。

　　现在回国，估计也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我父母是投资商，闯南闯北，不缺钱。

　　钱嘛，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冷了。

　　就算我再有钱，我希望的也还是来自爱的温暖。

　　所以才上了曲昭这条贼船。

　　作为秦氏第250代子孙，我，秦晓瑜，在世的时候，除了不想依赖父母天天研究着考编考研（其实是恋爱脑想去曲昭任教的大学），最大的乐趣就是——

　　给曲昭花钱。

　　我爸听说我谈了他找过来的家教老师，两只眼珠子弹射在地。

　　我妈面无表情，但我尤记得她的反应是正常得不太正常。

　　他们给我打的生活费，有一大半都给了曲昭保管。

　　她说她好好得帮我放着，还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我。

　　我信任她，于是从未检查过。

　　直到在我遇害前的一个月，金融界的父母打了一场败仗，把家底的一多半都赔光了，我的生活费因此比原来少了好多。

　　当我再没有多余的钱存到“我们”的小金库里，曲昭始终如一地把我的花钱习惯一一填补。

　　她还是为我买进口圣赫勒拿咖啡，每周周末都做昂贵的长江刀鱼给我加餐。

　　可恰好远在国外的丈夫和女儿就回来了？

　　六月十三号上午，我被杀的前一天，我去机场接一个朋友，恰好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林风板着脸神色冷峻，插着兜走在后面。曲昭抿嘴微笑，一只手拉着林纪，另一只手帮她提着书包。

　　短发的高个子妹妹林纪和她爸爸一样表情肃穆地紧闭着嘴，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最后停在我的脸上。

　　“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

　　曲昭盈盈浅笑。

　　我原地爆炸。

　　“对了妈，等我回去，我想跟您证实一件事情。”

　　“是么？我和林风也想把一个秘密公之于众呢。”

　　“秘密？”

　　“等时机成熟……”

　　我拉着朋友拔腿就走。

　　晚上失眠，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痛斥她，严惩她，劈头盖脸地数落她。

　　曲昭是一个特别坏的女人。

　　前世的我左右脑装反了，才会因为恋爱脑惨死，而凶手至今没有线索。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六月十四号，我查询了和曲昭的银行卡余额，上面明晃晃地显示:

　　0。

　　0？

　　上午，我拜托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查找到这张银行卡的支付记录，发现所有钱都在去年冬天被一个位于境外的用户一次性转走。

　　中午，我去和曲昭合租的房子里收拾行李，酒劲发作喝得晕头转向，一觉睡到下午六点钟，课都翘了。

　　我当时怎么没想着报警，或者告知家人啊！

　　曲昭的消息:“怎么不来上课？”

　　我:“姐姐是我的老师，我随时都可以找你补习哒。”

　　我:“晚上去一个地方，很美哦，到了给你发定位。”

　　晚上，我没走出月桥。

　　现在想想，我纯纯是大怨种，包养一家三口到头来还觉得自己幸福了？！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些存进去的钱，都被国外的父女二人拿去了。

　　否则为什么当我资金紧张，不能再在里面添加新数字时，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国？

　　不等一切都安排妥当？

　　不等我死了再说？

　　我，林纪，知道这很突然，因为我在与曲昭的聊天记录里写道，要回国了，不过我搞不明白，我那个爹怎么突然想清楚要回国工作了？

　　警局旁，林纪，也就是我，坐在曲昭的车里百无聊赖。

　　也不知警方探查到哪一步了，我遇害前的一天路径和行为什么都看不出来，据说那柄刺伤我的刀也找不到，两个嫌疑人进去这么长时间，周围安静得可怕。

　　“林纪。”

　　林风打开车门，坐在我身边。

　　看得出来他是我爸，因为他对着我嬉皮笑脸，完全没有架子。

　　他还抬起手摸我的头。

　　不对啊，你出来了，曲昭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吗？

　　“没事，你妈妈和叔叔的车只是恰好在月桥附近，他们肯定跟这次案件没有关系，他们都不认识那个女人。”他轻松地说，背头油亮油亮，“中午想吃什么？——”

　　“叔叔？”

　　我粗鲁地打断他，重复道。

　　林风又板起脸来，但很快他就觉得这样不对，于是挤出一个苦笑。

　　“是你叔叔林雨啊，昨天晚上你妈就是坐他的车回家的。”

　　我却一直以为进去的两个人是曲昭和林风，怎么又冒出一个叔叔来？

　　“曲——呃，我妈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她昨天夜里去那里做什么去了吗？”

　　林风的表情扭曲起来，脸上的粉底妆容斑驳陆离。

　　“她去见一个朋友。”林风重重地点头，“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她除了见朋友还能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女朋友吧哈哈哈——呃——”

　　他干笑两声，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跳跃性难以理解，于是清了清嗓子，板起脸说:“林纪，我和你妈感情稳定，你是我们亲生的。”

　　“呵，呵呵呵。”

　　虽然我意识到林风面对这个话题有点紧张很不对劲，但我的注意力全被昨夜那个蠢出天际的女人吸引过去了，哪有什么话比秦晓瑜昨天一整天干的事情都离谱啊！

　　我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不屑地说:“老爹，你的样子真好笑。你还没跟我好好解释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国让我上高三呢！”

　　林风脸上的肉都堆叠到一起去了。

　　他似乎想跟我套近乎，于是拉起我的一条胳膊往自己的头顶上摩擦。

　　“林纪，你，失，忆，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我的手在他的头顶上来回转圈。

　　我坦然自若地点点头，在暗处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都忘记你生气的时候最喜欢拽我头发了。”他说话像噼里啪啦的机关枪，这点跟爷爷一样，“你一小的时候就跟我待在国外，每次我惹你生气的时候，你就抓我头发，把我假发——”

　　我顺势一抓，他嗷呜一叫，头上那顶发型特别帅的头发就掉下来。

　　“你是光头？”

　　没有了头发，再加上近距离他的五官尽显贼眉鼠眼，哪里还有什么魁梧威严的形象，已经满脸都写着油腻了。

　　“没办法，做程序员就是掉发严重。”

　　程序员？

　　我的钱落入谁手，几乎已经一锤定音了。

　　他修改了刷卡程序。

　　就算曲昭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就算她没有主动提供密码，他也有能力拿走里面的钱。

　　我把假发扔在林风头上。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频频扭头，曲昭圆着眼睛。

　　我嘴角微微下撇，依旧轻轻抱着胸，看都不看她一眼。

　　“林纪怨我把她带回来高考。”

　　曲昭坐在驾驶位上，我用余光看到她的背影。

　　刚才，我好像看到她的眼圈很红？

　　那个传闻中的叔叔林雨随后赶了过来。

　　他朝我看了一眼，眼睛像是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幽静深潭。

　　林雨！

　　林雨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西装，没有过多的装饰，修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俊美的身材比例。

　　他的领带是暗蓝色的，低调而内敛。一副银色的细框眼镜架在他如刀削般的脸庞上，狭长，透着冷阳的双眸，让人无法靠近。

　　虽然我一直对男的不感兴趣，但如今竟然在他身上停留了超过半分钟。

　　他，林雨，也算是我认识的老熟人，如今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几年前我和曲昭刚刚开始恋爱时，他总找我麻烦。

　　他曾是曲昭疯狂的追求者，冷酷的外表下藏着和秦晓瑜一样的恋爱脑。

　　不过最近两年，我却没怎么再见到他了，听说他已经出国。

　　刚刚知道喜欢的人其实瞒着所有人早就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而且还有林纪这么大的女儿，他心里一定是崩溃的。

　　我有点同病相怜地看他一眼。

　　“你们受审怎么样，很顺利吧？”

　　“警方暂时查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我和嫂子依然是重点怀疑对象。”林雨说。

　　曲昭缄默不语。

　　“哎？不是说，看到一个黑衣人的人影了吗？你俩都离开了，怎么可能会是你们嘛！”

　　“但是黑衣人消失在月桥附近的树林里，监控显示第二天早上有早市，人潮拥挤里无法再定位昨夜的人。看得出来他十分恨秦晓瑜，否则也不会为了杀她在树林里躲藏一夜。”

　　曲昭忽然急刹车。

　　“嫂子，你今天状态太差了，还是我来开吧。”

　　这么说，我也很好奇是谁这么恨我了。

　　这次遇害，凶手伪装得几乎天衣无缝。

　　倒是曲昭，不知心里隐藏着什么事呢。

　　她藏的事情够多了。

　　我可不能像杀我的人一样，恨我，却只给我一刀就把我放走。我要让我恨的人，痛苦地活着，承受我的千刀万剐。

　　但我还需要隐藏在这家人里面，收集证据。

　　曲昭单手捂住胸口，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

　　她每年夏天都会生一次流感病，听她钝锯般的咳嗽声，我判断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