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剧。》半晌酒盏

1、魏野-1

　　//他始终等不到那一场主角为他的哑剧//
　　《哑剧》——半晌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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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是齐盼儿第一次见到魏野，他穿着机车皮衣，站在校门的树下，笑的肆意。他黑发黑眸，从不穿校服，眼神不羁，手上夹着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家伙。

　　齐盼儿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个混混魏野有什么交集，见到他总是避过去，看也不带看的。

　　那个时候的她不修边幅，每个人都只觉得她成绩好，没人想到那厚厚刘海和方框眼镜下藏着个双眸如星的小美人。

　　齐盼儿以为，入校第一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魏野，可她不知道，那并非是魏野第一次见到她。

　　魏野打从出生就没见过爹，只有一个做绣娘的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

　　他单字叫野，是女人寄予他的期望，希望他能去往旷野之外的大城市生活，去找叫那个从未归家的男人，叫他回家，她在等他。
　　可一生痴情的母亲却没等到那个承诺——那个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走出了小山，走出了母亲的心里。
　　那个女人临闭眼前都在念叨男人的名字，絮叨着以前，字字衷情，句句委屈，听到的都是等，没听见一丝对方的垂怜。

　　母亲走了，魏野站在小土堆边上，头一次觉得高大的母亲那么的小，两巴掌就能捧着。

　　他成了街头人人唾弃的野狗，灰头土脸，若不是母亲生前良善，街坊邻居还愿意施舍个三瓜两枣接济，他早就饿死在沟里成了一地烂泥。
　　他没那么结实，娘在的时候还能填饱肚子，现在细瘦如柴，看样子就凄惨，时有小病缠身，但还是躲着人群，独自抱着破棉被头重脚轻。
　　有人家去看他的时候几乎烧的没了半条命，躺在狭小但整洁的破屋子里，整个人缩成了小团，冒着虚汗脸色苍白。那人看不下去送他去了医院，结果第二天刚退烧魏野就跑了回来，连谢谢也不带一句。
　　于是村里就唤他二狗，养不熟的白眼狼，没人再自讨没趣的关心他，只要别在眼皮子下边死了就好。

　　可只有魏野知道自己的倔，拒绝那一切曾在背后嚼舌根说过母亲，和那戳他脊梁骨的，骂他泥巴种的伪善。

　　后来野狗越长越大，该是上学的年纪，可家中无人支撑，当年也没普及到义务教育，魏野只能背着柴火踩着烂鞋眼巴巴地望着，望着前边白色的墙，一颗颗黑乎乎的脑袋。

　　魏野想，凭什么他们能在里面坐着，而自己只能在外面站着。
　　于是他开始堵在外边抢人家的书包，书里的东西一个都看不懂，他皱着眉揪着别人的衣领问：这是啥。
　　他成了人人口中不可靠近的野孩子，生性桀骜张狂，没有教养，只会到处惹是生非。

　　直到那年夏，魏野照旧躲在那个大树下边，远看着那群孩童回家。

　　蝉鸣声从头顶鸣鸣，细碎的光从缝隙洒在地面，他看准了一个男孩鼓鼓囊囊的书包，一闪身形挡住了男孩的去路。
　　他恶作剧的闹，看着小男孩涨红的脸，从里面掏出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
　　似乎是城里来的玩意，没见过，有的玩意还挺好吃。

　　魏野第一次见到齐盼儿，也是在那个燥热的夏。

　　他记得清楚，因为南方村里的夏热总是来的很早。

　　是二零零五年的六月，夏至。

　　那天蝉鸣扰的人心烦，那日烈阳烧的人躁动。

　　十五岁的魏野坐在土坡上，嘴里咬的狗尾巴草一颠一颠的。
　　有熟人看到他的模样，啐了一声：“呸，那野狗又出来欺负人了。”

　　他全然不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不远处漆着好看白色的墙，和那墙内黑漆漆的脑袋。

　　终于听到那熟悉的放学铃声，他吐掉狗尾巴草踩在脏旧的鞋底，抹了把汗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大开的学校铁门里走出了许多人，魏野盯着，看到了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孩。
　　他在必经之路蹲着，看到那小孩后戏谑一笑，轻车熟路地伸出手，找他要那叫积木的东西和钱。

　　他本打算要完东西就跑，去那俩里之外的杂货铺换吃的。

　　可偏偏天不饶他，也恰巧的成了阴。

　　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沉沉的，重重的，低眸，一只晶莹的小手拽着，不让他走。

　　他想，还是给那小孩好脸了，没揍他，还敢带人来。

　　他烦闷地抓住那人的手腕，扭头打算发作。
　　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咽了回去。

　　他毕生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眸子。
　　他没有文化，唯一能想到的比拟就是水。

　　像那山里清冽的一汪清泉，凉丝丝，水灵灵，连六月夏的燥热都能看忘了。

　　那年少女十六，扎着两个松散的麻花辫，穿着同样松散的碎花裙，连凉鞋都大了一圈。

　　狼狈的模样映在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他竟觉得自己成了玷污眸子的脏。

　　可偏偏撞了邪似的，他怎么也腾不开眼。

　　少年的魏野不知轻重，少女被捏的疼了，一双眼睛都染上了红，嘴巴不高兴地抿着，手比比划划，却一言不发。

　　魏野回了神，心里无语。

　　哑巴吗，真是可惜了那一双眼睛。

　　他无心再去跟少女威胁，拿了东西要走，可少女依旧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那年少年还没有少女高，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十分瘦小。
　　魏野扯开，她又抓，魏野逃开，她又追了上来。

　　金黄色的麦浪快速地掠过他们追逐的身影，留下湿润土地上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谁料这一追，就是一整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