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获邑

1、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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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无思快疯了，进山的第一天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挥一下余热，避免因为休学在家太闲被嫌弃，可是来之前没人告诉她，山得自己爬啊！！

　　导航？白无思看着手机信号都0k/s，5G的手机默默变成2G，逐渐后怕。电话打不出去，网络信号为0，她真想原地跑路算了。

　　可是她的发小颜女士如是说——

　　“白总，我们瓦洛真的很好的，小孩儿都特别可爱，你看看我，现在多么开朗，多么自信？你只是一时情场职场学场三重失意罢了，不如来我们瓦洛治愈身心？”

　　瓦洛正是白无思此刻站立的地方，甚至旁边就是瓦洛蓝底白字的路牌。

　　白无思真是两眼一抹黑，道路只是勉强硬化的水泥路，幸好最近没下雨，不然她就要叫泥无思了。

　　拖着行李箱继续往里走，她实在没搞懂为什么那辆车明明要往前面去还把她放在村门口路边。

　　“我真信了颜贼的邪！”白无思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走进村子，白无思看见一个小卖部，来之前听说这边不通汉语，她可担心了，还好虽然他们不会说也勉强能听懂。

　　两脚踏进小卖部她就想逃，喂！这满地的零食袋子是怎么回事？垃圾为什么不捡？现在可是夏天啊！苍蝇一股脑往她身上贴。

　　我服了。白无思忍了。

　　她和老板娘耐心地沟通了八百回之后，老板娘终于拿出了自己的9959，白无思不认识，只是所有的老人机她都觉得是9959。

　　不得不说9959就是牛！白无思的手机像块废砖，9959简直就是神器，她一下就打通了之前颜恵让她存在手机里的学校负责人的电话。

　　“喂，哪位？”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带了些彝族口音的汉语听着有莫名的吸引力。

　　“喂，你好，我是颜老师找来的支教老师，我现在在村里，能找车来接我一下吗，我不认识路。”白无思把自己的诉求表示清楚了，只等回应，然后——

　　她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嘟……”的一阵忙音。

　　她震惊地看向9959，对面把电话挂了？！

　　她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只好和老板娘用手语沟通起来，最后还是用手机打出了瓦洛村小四个字才结束了这趟费劲的面谈。

　　于是她只好左手拎包，右手提箱，认命地从老板娘指的一条石子路爬上山。

　　哼哧哼哧爬了十分钟，她真的爬不动了，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走过最远的路还是高中远足，这种山路对她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些，她气急败坏的把拎包的手一松，行李箱一甩，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

　　腿酸死了，她真想现在立马跑路啊，可是她都答应颜恵了，连学校都没看见就跑路她做不到。她抬手揉着小腿，边揉边把瓦洛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歇了二十分钟后，她头晕眼花地站起来，堂堂大学生！低血糖到这种地步……也是正常的。

　　刚提上包，拉起行李箱，突然听见有车的声音，她是又害怕又紧张，站在原地甚至在想要是遇到坏人往哪跑。

　　一辆车从山上开了下来，居然真的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紧张地缩紧肩膀，车窗摇下来后，她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

　　少数民族出美人她是知道的，哪怕刚刚那个老板娘衣服颜色灰扑扑的、还带着头巾她也能看出来老板娘的骨相很美，但面前的人，美得有些惊天动地了。

　　她把头发扎了侧马尾编上辫子，两只耳朵形状漂亮，耳垂上挂着银色的小花耳环，嘴唇饱满，唇形十分好看，最重要的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闪着光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野性的美。

　　“你好，你是颜老师找来的支教老师吗？”

　　嗯？声音好熟悉。

　　白无思点头：“嗯，我是。”

　　她开心地打开车门走下来，白无思才发现原来她那么高！白无思一米六出头，在大学里算是班上个子高的，但是她还比白无思高了半个头，应该有个175吧……白无思目测。

　　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吉布阿花，你可以叫我阿花，刚刚和你打电话的就是我。”

　　白无思伸手：“你好。我叫白无思。”

　　阿花弯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对她说：“你晕车吗？坐中间可以吗？我们先去村里拿点东西再回学校。”

　　白无思回到：“不晕，可以，我还以为你们放我鸽子呢。”她说完还担心了一下阿花懂不懂放鸽子是什么意思，幸好阿花笑着和她说话。

　　“对不起，早上学生报名，刚好手机没电了，刚充上电就出来了。”

　　“哦，这样啊。”她拉开门自己坐进车里，这时才看见驾驶座的司机，阿花坐上车，关上门。

　　他们用彝语交流了一会儿，然后车子发动了。

　　阿花偏过头给白无思解释：“学校没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应该没带，我带你去买。”

　　“好。”白无思累死了不想多说话，敷衍地回应着。

　　阿花想搭话不知道怎么说，于是用彝语和司机师傅聊着天，白无思听着他们叽里咕噜的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视线放在窗外，车里有些闷，她心里很烦躁。

　　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白无思下车一看，这里的街道干净许多，看着也舒服多了，面前是一家小超市，和白无思乡下外婆家的小超市差不多，她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可走进超市之后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是个十足的甜水控，打开冰箱，最出名的饮料是冒充雪碧鼎鼎大名的雷碧，当下脸一黑，转头拿了瓶听都没听过的牌子的矿泉水。

　　阿花带着她去买日用品，目之所及，全是盗版！她崩溃了，脸臭臭的选完了必需品之后就没再逛了。

　　反而是阿花熟练地走进去，每个货架都窜了一圈，最后抱了一大堆物资出来。

　　她看了眼白无思放在收银台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等在门口生闷气的白无思，转身又进去拿了一盒糖果。

　　白无思看着天上的蓝天和白云，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的，她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停下来看天了，可是只要她一想到未来的支教生活，心都碎了一半。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阿花都已经把钱付了，阿花喊她上车，她问她：“多少钱我给你。”

　　阿花摇头：“不用，你们来支教已经帮大忙了，这点东西我来付吧。”她看着白无思表情没有变化又补了一句：“走学校的账。”白无思的脸才稍微好看了些。

　　坐上车往山上开去，白无思突然想起，从今天起，她连下山买雷碧的机会可能都少有了，她有些懊悔，早知道多买点好吃的了！

　　山路很陡，白无思颠来倒去差点撞到头，最后紧紧拉住安全带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这样的路她要是没进山，一辈子都不可能走的。

　　颠来倒去的后果就是，一下车，她立马冲到路边吐了……

　　阿花熟练地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又从兜里翻出了纸巾在一旁等着。

　　司机师傅也下车走了过来，两人又在用彝语交流，虽然听不懂白无思总感觉这俩人在笑话她，烦死了！

　　等她吐干净了，头也不晕了，胃也不难受了，阿花在旁边安慰她说：“这边山路很陡，很难受吧。”

　　刚吐过但不服输的白无思如是答道：“还好，只是还不习惯。”

　　阿花笑了笑：“颜老师第一次到瓦洛也难受得吐了呢。”

　　听见死党也是同样的遭遇，白无思心里舒坦了不少，她们一起把物资搬进学校，白无思抬头一看，古子觉乡瓦洛村小学的金色校牌反着金光，虽然下半部分全是泥。

　　现在的瓦洛村小还没有五年级和六年级，最大的孩子已经16岁了还在读四年级，所以学校也不大，只有四个教室，剩下的提前准备好的五年级六年级的教室现在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操场甚至不是硬化过的操场，白无思不敢想一旦下雨天这学校该有多脏。

　　阿花在前面带路，白无思跟在她后面，她边走边给白无思讲学校的概况。

　　“瓦洛的老师都住在二楼，一楼是教室，不过现在床铺紧张，房间比较挤，如果你不习惯记得和我说，我是瓦洛的副校长，但是学校的事都是我在管，校长是吉特书记，他平时村里的事很忙不在学校。”

　　“嗯。”白无思回答的声音很低，她现在对这所小学没有任何期待，甚至已经在想待一段时间看看，待不下去就走了。

　　到了二楼，她们进了第二间房，把东西放在门口，阿花和她说：“第一间房是男老师们的，学校现在除了我还有一个正式老师，其他老师都是来支教的，他们明天才到，你是这个学期第一个回来的老师。”她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迎面扑来一阵浓重的灰尘，白无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放假没人收拾灰尘有点多，这边就是女老师的宿舍了，我们有三个女老师，加上你一共四个。”她没把东西拎进去，让白无思在外面等着她收拾一下。

　　白无思在她进房间之后探头一看，三张上下铺，过道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桌子椅子，用蛇皮袋子装起来的几床被子，一双东一只西一只的凉拖鞋。

　　她真的要晕倒了，走进山的第一天。

　　想死！

　　可是没时间给她死了，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她今天坐车辗转了一整天，就早上吃了点东西，刚刚还连在车上喝的水都吐了个彻底，再不快点收拾，她晚上就要睡地上了。

　　阿花收拾得很快，十分钟后她走出来对白无思说：“白老师，进去放东西吧。”

　　带着白无思进宿舍给她指了一下靠窗的下铺：“这是颜老师上学期的位置，她说你可以直接用她的东西，我就没重新给你准备，我昨天来学校已经洗过了。”

　　白无思点头：“谢谢。”

　　“不用谢，我下去准备晚饭，你先收拾着，收拾完了下来吃东西。”阿花帮她把行李全搬了进来，放在她床边：“这边这个柜子你可以用，也是颜老师之前用的。”

　　白无思点头：“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阿花就不再说，出门下楼准备做饭。

　　白无思脱了力似的一下坐在床上，现在这个房间桌子上乱翻翻的，过道也很挤，刚刚阿花收拾半天才挪出一条路来，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嗯？！有信号了！她连忙给颜恵打了个电话。

　　可是颜恵没接，估计在实验室，她和白无思同级，已经休学两年了，再不回去学籍都要没了，只好离开，然后把白无思骗来了。

　　白无思心中愤愤，发了个朋友圈发疯：这辈子都讨厌雷碧和嗨飞丝。

　　然后认命的起来收拾行李。还好她因为害怕坐高铁转乘向来不喜欢带太多行李出门，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歇了一会准备下楼转转熟悉环境，刚好看见阿花正在往外端菜：“收拾好了？过来吃饭吧。”

　　阿花，一位正经的彝族厨子。

　　白无思，一位正经的北方人。

　　由此可见这顿饭的含金量，白无思是根本不想评价，吃不惯啊……

　　阿花见她吃得那么少有些担心：“你真的吃饱了吗？再吃一点吧。”

　　白无思摇头：“晕车不想吃饭。”

　　阿花就不再劝了，白无思起身自己去逛学校。学校很小，除了教学楼和操场，后面用石棉瓦搭了个小仓库，隔着窗户白无思看见里面是一些本子和运动器材，不过大多缺胳膊少腿的。

　　每个班的教室都不大，放了一个假期也是脏兮兮的，黑板上坑坑洼洼的，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墙上居然还铺了瓷砖？不理解但尊重。

　　厕所也是旱厕，不过有一点还可以，教学楼旁边的厕所只有老师在用，学生的不在一起，厕所旁边用空心砖隔了一小间房子，对，就是浴室，但是热水得去厨房烧，因为学校的电带不动大电器。

　　没有五分钟呢，她就把学校逛完了，她怀疑颜恵骗她，这么个小小的地方，要不了两天她肯定抑郁死了。

　　晚上两人休息得早，白无思才知道原来阿花就住在她的上铺，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自己从家带来的一个一直陪着她的娃娃，恨不得把颜恵骂死。

　　阿花不知道在楼下干嘛，九点多才上楼，然后敲了敲白无思的床架子。

　　白无思翻身坐起来看她，她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盒奥利奥饼干和两颗水果糖递给白无思。

　　“晚上饿了吃，欢迎你来瓦洛。”她在昏暗的灯光里笑着开口。

　　白无思愣了愣，握住糖果：“谢谢。”

　　阿花笑得很灿烂：“不用谢。”然后从旁边的铁梯爬上白无思的上铺。

　　灯的开关就在白无思手边，她关了灯，窗外的月光居然照亮了整个宿舍，她躺在床上，两颗糖被她放在枕头底下，饼干放在旁边放东西的凳子上。

　　她突然觉得，瓦洛可能也还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