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左右》西北白

15、第 15 章

　　“哇——厉害啊，你写的在哪儿一期？”拆开包裹，安奕就歪头找了起来。
　　“最新的那期。”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杂志社投了一篇6000字的小说。出乎意料的，它居然被杂志收录了。更惊喜的是，杂志社竟然大方地把全年的刊物一共18本都给我寄来了。
　　“诶，别想，这本是我的。”
　　安奕这边腾出一只手来，敏捷地夺回正要被李嘉豪偷偷拿走的杂志。这边那只手又完成了一本书的签名，“嗖”地拿起来拍李嘉豪头上：“这本给你。”
　　李嘉豪恶狠狠地白他一眼，又转头对我笑说：“谢谢课代表。”
　　一连18本，当然安奕最先给自己留出了一本。然后一本本签上名，又一本本分给前来借书的同学，看起来颇像个小型签售会。虽然笔下的名是我不是他。

　　最近运气怎么了，总在我扭头想和安奕说话的时候，正好不好地先对上门外班主任的目光。
　　不慌，铃还在响才刚上课，我这样子对自己说。
　　就在我呆呆收住本想展现给安奕的笑容时，班主任却笑了。
　　他朝我招招手，又指指我同桌。
　　于是我叫上刘梓晗一起出去，跟着他下到办公室，来到一堆金灿灿的奖状前。

　　“裴亚，你统计正字。”先是将一沓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匿名投票纸给我，又对刘梓晗说，“你就负责分类。”
　　优秀班干部，劳动积极分子，学习标兵……各类奖项，凡要投票，必有陈菲，且是她票数最高。毋庸置疑，这些荣誉和喜欢她理所应得。
　　——陈菲，能帮我打个饭吗？
　　——陈菲，谢谢你的笔记。
　　——陈菲，借卫生巾、水杯、手电筒……
　　——好的，没问题。
　　——不客气。
　　——没关系啦，反正我瓶子多，反正我……那人家没空嘛……
　　这么好的陈菲，除了男生优秀宿舍长我没得投外，所有的奖项我都想投给她。
　　“欸学习进步之星……嗯，还有两张，裴亚有了吗？”我在班主任旁边，他像在问我，却又没抬头看我。
　　我是没有的，但又不好意思说。
　　就在我绕着手指头不知作何回应时，他自己去翻看了奖状：“啊，还没有，那写一张给裴亚。”
　　我和刘梓晗都完成了任务，各自愣愣地站在那里，又挽起手来，在办公室里左瞧瞧右看看。
　　“你们先去那边坐坐，那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班主任写着奖状，扭了一下头对我们说。
　　“诶呀，”好像出现了什么状况，他揉掉刚刚写的奖状，“写歪了，不好看。”于是又拿过一张也是最后一张，重新再写。
　　奖状还有草稿，是颇为认真呢，还是颇为草率呀！

　　奖状来了，寒假还会远吗？
　　各科作业轮番轰炸之后，进入了放假前的最后一项议程。
　　张张奖状，从前往后传下来，一时间，整间教室被铺了一层金黄。
　　当我按耐不住一颗回家的心，翘首盼着剩下的十几分钟班主任会让我们提前离校时，他却从讲台底下搬出一沓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白纸——确切来说是一沓表格。
　　他数了第一组又没继续数，将剩下的丢给了前排的同学发下去，然后抱着双臂，严肃起来：“不要以为放假了就可以放飞了，心散了。期考考得怎么样心里有数。这次的寒假，就是查漏补缺弯道超车的最好机会。”
　　到这，他又戛然停住，嘴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地游移，显然不满教室里还有声响。
　　声响被冷冷的气氛冻住后，他才继续：“这张计划表拿回去，每天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做，都写清楚安排清楚，完成了就让家长在后面签名。”
　　“现在还有时间，”他回身看一眼黑板上的钟，“好好想想寒假要怎么安排，定下目标，不要一回去就像个无头苍蝇。”
　　看着21天的假期被细细致致地划分成纸上21个小方格，我忽然来了斗志，真的拿出便利贴，一项一项，颇具决心地写下计划。

　　“哇，课代表那么努力的吗，我的榜样，值得学习值得学习。”
　　过来还多余卷子的梁子瑜不知怎么就看到了我列的计划。
　　他语音语调没什么特殊意味，甚至还笑得一脸灿烂。可是在安静的教室里，他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大呼小叫，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我对他笑笑，没说话。他却笑得更认真灿烂。

　　“诶，可不行。”
　　我以为安奕是在和谁讲话，扭头发现他是对着我说。
　　“我看到了，你的计划里没有练字。”他像抓住了小把柄似的，眼里透着得意。
　　又像个小老师般的认真：“一日不练手生，可别偷懒，不然我这半学期白教了。”
　　说实话，我真没想起来要在假期练字，心虚面不虚，我嘻嘻一笑：“没有，练字不是计划，它是融入生活潜移默化自然而然雷打不动的日常习惯，是不需要提醒的。”
　　听完我临时的一通胡诌，他配合地缓缓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有问题，下学期来尽管问我。”
　　“好！”我应他，毫不犹豫，分外高兴。
　　“可是，下个学期就换座位了耶。”
　　也不是换了座位就不能问他了。
　　这一刻，具体的，在刻意强调什么，在期待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突然来的感伤，驱使我把某些方面放大。
　　再说，不坐旁边，确实可惜，确实问起来不方便呐。
　　“害，简单，到时候你选哪，我就选你旁边。”
　　他说，简单。
　　我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寒假第一天，从早晨八点钟的美味早餐开始。
　　“快吃饭了，又吃零食。”
　　妈妈端着红糖宝八粥出来，看我大口啃着面包，轻轻说了我一句。
　　妈妈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一般的零食。
　　它可是在多少个我没能早起的清晨和拖拉的傍晚，拯救我辘辘肚子于饥饿之中的及时粮啊。
　　把它带回家吃，还是因为昨天下早读的时候，安奕妈妈又笑笑地给了我两个大肉包子。

　　“哇，好香。”我蹦到妈妈跟前，脸凑近了热气腾腾的锅。
　　“烫。”她下意识地将锅闪了闪，好像我真会傻傻撞上去一样。
　　吃完面包已经有点饱了，想着少吃点的，谁知一转身妈妈就给我盛了满满一碗。
　　秉持不浪费粮食的精神，我只好接过妈妈的爱心早餐。
　　“嗯——好吃好吃。”我拉着比八宝粥还甜的嗓音，大赞妈妈。
　　妈妈喜得自己都不吃了，就看着我吃：“好吃啊，好吃就多吃点。”
　　于是为了显示我对妈妈夸奖的真心实意，我又自己添了小半碗。
　　“呀，回来啦，快来，吃早餐。”弟弟大汗淋漓地从外面回来。
　　我朝他讨好地笑，他深深看我一眼，满是对我变卦的无奈、痛责和鄙视。
　　“明天一定，记得叫我。”我很认真，立马拿出手机设下七点的闹钟以示决心。
　　他像听了个笑话似的，扯开嘴角“哼”了一声，不予评论，一副“信你个鬼”的模样。

　　事实是，我早上真的起不来。
　　第二天再见我弟时，确切来说是再见我全家人时，已是中午饭点。
　　我那大床，是何其舒适何其暖。
　　这样的被窝，可是睡一天少一天，每当我夜间躺下的时候，都是倍感幸福，珍惜，简直可怜学校那张冰冷小床上的我。

　　年关将至，外出务工外出求学的亲朋好友或左邻右舍，能回来的都差不多回来了。但这年味，注定了似的，回不到从前了。
　　以前，大人会打拖拉机打到深夜，直到我睡了还能隐约听到他们赢牌输牌时的喜悦或叹息；邻里之间互相串门，屋里坐不下了，干脆在庭院摆上桌椅，嗑瓜子聊天，拿来棋盘对弈；小孩的摔炮、火柴炮……在大人的脚下噼里啪啦；小伙伴珍藏的零食，通通搬出来，边吃边斗地主。
　　记得有一年，那时WIFI还是少数人家有，从我房间蹭到隔壁家的网特别顺畅，于是表哥表姐都爱来我这蹭网，没有手机的弟弟妹妹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没准什么时候也可以玩上一两把游戏。晚上，我实在困了，就跑到二楼的客房里学魔方，学着学着就睡着了。
　　我们家族，女孩子多，表姐姐们一个个出嫁后，越来越难凑成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了。
　　我很怀念过去，怀念人多时的欢庆。然而有时候人多，我又觉得非常的不自在，比如年例设宴请客吃饭。
　　帮忙洗个菜，客人看见了，盛情夸赞：“呀，阿妹，那么勤快。”
　　添盐放油时，客人抱着手臂在背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你，要放多少都不知道了。
　　切菜时被指点刀工，斜切、薄切、切丁、切丝、切块。
　　说到学习就是现阶段考北中南中，下阶段考清华北大。
　　席间不说话，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还被人打趣说“阿妹害羞啊”“阿妹斯斯文文的”。
　　平时可以自由自在的，一下子就不知道眼睛该看哪儿，手脚该放哪儿。
　　最让我难受的是，吃完饭后要说“大家慢慢吃”。说这句话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整顿饭间，他们不停地聊，我怎么也不好意思打断说“大家慢慢吃”，好不容易真的没一个说话了，自己又嚼着饭菜，等饭菜咽了下去，又有人开始海聊了。
　　所以我就干脆磨磨蹭蹭，吃到最后，撑死自己。

　　安奕，新年快乐呀
　　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大年三十，我提前敲好了新年祝福，准备零点准时发给安奕。
　　看着时间从11：59跳成00：00，同时也看到此刻弹出的第一条信息。
　　来自安奕：
　　裴亚，新年快乐呀
　　祝你猴年大吉
　　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赶紧修改了一下，回复他：
　　你也是呀
　　祝你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他随后给我发了一朵烟花，我打算回个爆竹，但想想还是算了，不要为难对方结束对话。

　　大年初一。
　　意识迷蒙中，听到门柄轻轻旋开的声音。
　　诶呀——见鬼般的一骇。
　　我哗地惊醒。
　　“干嘛？！”
　　“吃汤圆。”
　　饭桌上，我弟控诉我：“睡觉翻白眼，吓死个人！”
　　冤枉。
　　我只是睡觉时合不拢眼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