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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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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老爸摩托车的后座上,呼呼的寒风灌得鼻子干冷生疼。攥着手往袖口里缩了又缩,还是觉得手指手背冰冷僵硬。厚外套下多加的一件毛线衫硌得我胳肢窝难受。
这样的天气让我忽然惆怅起来。
身后好吃好穿好睡好温暖的家越来越远,接下来又要去面对一周七天的学校生活和学习了。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家。”
“嗯,好。”
老爸真幸福,送完我又可以回家了。
整个自习没有完完全全地安静着。
班主任照着名单,叫了一批人出去,再是第二批,再是第三批。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敲敲刘梓晗的桌子,刘梓晗又戳戳我,于是我们默默地跟了他出去。
黄真和数学课代表已经在楼梯间等着。
“你们这几个啊,”班主任一开口就显得语重心长,“一直是成绩比较稳定的,值得表扬,继续保持,当然能再进步最好。”
“这次的期末考试啊,也不能松懈,虽然课还没讲完,但可以开始复习了,早一点发现不足就早一点查漏补缺就比别人多一点把握。你们说是不是?”
“嗯。”我们一致点头。
“你看,现在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学期,这意味着什么?”他停了一下,“这就意味着离中考还有六分之五的时间。别以为六分之五很多,下个学期一过,就是三分之二,再过就是三分之一,时间过得很快的啊。”
老师算的这笔账和他末了的语气,突然让我心头一紧,第一次感受到中考的压迫感和沉重感。
“你们都是老师看好的北中选手,不要想着考个南中就好了,虽然南中就排在北中后面,但你们甘心不去更好的吗?”
我们默然不语,但能感觉到大家的情绪被班主任调动了,都表情认真严肃得似怀上了心事。
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为着自己的追求,也为着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和重视。
下课了,班里一动不动,因为班主任还站在门口。
“下学期换位置还是老样子,想自由选座的就好好考。”班主任像颁布着一道奖赏令,显出几分神气。
以前班主任对于大课间打球的同学只是冷嘲热讽一番而不再多管。现在则以期末考试为由,态度强硬地禁止课间打球,甚至手段强硬地从仍心不死的同学手中收缴了几个“顽球”。
吃完午饭我们要一律到教室上午自习,不能再在宿舍和校园各处消磨闲逛。
时间越抓越紧反而觉得越是不够。
我一向都是习惯在食堂吃了早餐再回教室的,最近却觉得在食堂花上十几分钟,只是为了将烫嘴的粥呼凉了下肚,实在是浪费时间。于是也学着别的同学,将粥打了带上教室,等下早读了,刚好温热。看着书,三两分钟就吃完了,一点不耽误事。
想来想去,中午还是带了书回宿舍,大家没那么快安静下来时,就看两页书。
本来练字是让人心平气和的事情,现在却静不下心来。才练了两行,就心猿意马地想着各科没背的知识点,甚至觉得练字有点浪费时间。
“诶,‘皴’字写错啦。”
我抬头,疑惑。
安奕眼睛笑眯眯的,指指我的练字本:“这里是出来的,不是“夕。”
我赶紧往书上对照,发现真是写错了。
我又去看安奕,他已经弯身下去,边折着裤脚,边嘴里自言自语:“嘶——有点冷,但还是要装一下的。”
真逗,不禁偷笑。
忽然间,心情没那么烦乱了。
我应该继续练字,需要日久为功的事情,如果半途而废,是怎么也不会做成的。
“小亚,你写完了吗?”刘梓晗轻轻问我,轻得有几分不忍打扰又不得不打扰的意味。
半小时前我就执着于要把这几道数学题写完,叫她等等再去倒垃圾,结果快上晚自习了还没有写完。
“好,我们走吧,就剩一点了。”说是就剩一点,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一点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钻研明白。
又开始佩服起刘梓晗来,她一个课间写一道又一个课间写一道,慢慢地也将数学练习册一页一页做完了,看着就成就感满满;而自己往往要花上整节整节的自习自修才能完成人家用边角时间完成的事情,因而也会导致没有时间兼顾被安排在最后的科目,这样的左支右绌总是让人觉得着急而沮丧。
“啊!”我和刘梓晗双双惊叹。
讲台上一学期积攒下来的多余试卷资料,全被清理到了垃圾桶里,刚抬起来,手指就被勒得生疼。我和刘梓晗两手并用,佝偻着背,步履艰难地往外面挪。
“哇,那么多?阿豪,上来,倒垃圾。”
我背对门,听见安奕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扭头,他就过来抬了桶,我手上的重量瞬间减轻。
李嘉豪刚刚从后门进来,听见安奕喊他,也快快上来接过了刘梓晗那边。
“谢谢。”我和刘梓晗对他们说。
他们笑笑,回:“不客气。”
“帮我拿一下。”安奕将外套递给我。
拿着毛毛软软的外套,心窝如同手上的触感,柔软,温暖。
“呐,擦擦吧。”
安奕湿着手回来,我递给他两张纸巾。
“谢谢。”
正要说“不客气”时,班主任就出现在门口,冷冷的目光盯着安奕后脑勺,又落在我身上。
直觉告诉我不能眼神躲闪,更不能做贼心虚般地慌张低头。
我若无其事地和班主任眼神对接后,还是对安奕说了“不客气”,然后自自然然地继续写我的作业。
没复习多少,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书架上的书,这本想带回去,那本我也想带回去。
结果我书包塞得鼓鼓的,手里也沉甸甸提了一袋。
“那么快就收拾东西回家了?”老爸拿过袋子,还打开来看看。
“不是,拿回去复习的。”说时心里升腾起一股骄傲和坚决——周末要废寝忘食大学一场。
“你们去哪儿?”一进门就看见妈妈和弟弟穿鞋着袜的很是正式。
“走走,喝喜酒。”老弟非常兴奋,靠过来推推我。
喜酒撞在了我的复习大计上。
“不想去。”我说。
来回走一趟,还要等着开席,听他们聊天吹牛,在家半小时的晚饭在别人家要花掉一晚上,想想就可惜我宝贵的时间。
“不去做什么呢?”妈妈笑笑。
“写作业。”
“是去吃晚饭的呀,不去就没晚饭吃哦。”妈妈轻声说。
弟弟摇着我肩膀:“就是,去啰去啰。”
“没空。”说着我就回房间去。
“那你饿了就自己做饭吃啊。”妈妈又在门外说,声音仍是笑笑的。
我不应声。
听着他们说说笑笑关了大门出去,摩托车声越来越远,心底一阵失落和不快,觉得他们太不体贴太不善解人意,都跑去喝喜酒,而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
将近九点,大门外有了动静,我腾地从书桌前起来,去反锁了房门。
“姐。”弟弟敲门。
我不说话。
他又“咔咔”扭了两下门把手,然后不知对谁说:“门锁了。”
过了半小时,肚子开始叫,又要犟着一股气不肯出去。
听到外面包装袋悉悉索索,饮料瓶哐哐当当的声音,心里更是烦躁。
“裴亚,你是没吃饭吗?”妈妈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我听着甚是委屈起来,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试卷写不下去了,抱着个公仔在床上生闷气。气着气着,又懊恼等会儿该怎么出去或是明天该怎么出去。
“姐,面煮好了。”弟弟又来敲门。
既然都这样了,我也不能有台阶不下,于是我冷冷朝门口喊:“知道了,写完作业就来。”
静坐两分钟,我开门出来。
老弟从手机上抬头看我一眼,告诉我面在桌上,又低头完手机。
“裴亚,要不要小龙虾?”妈端着碟子从厨房出来。
我想找点话过渡一下,看着上面那层红彤彤的辣椒,明知故问:“辣吗?”
“辣,喝点菊花茶就好。”说着她拿出从酒席带回来的两盒菊花茶放到碟子旁边。
“你还吃不吃?”妈妈又叫一旁玩手机的老弟。
“吃。”他放下手机进了厨房。
我以为他去洗手,结果是去拿碗。
他吃一个剥两个放碗里,吃一个剥两个放碗里。待虾差不多盖过碗底的时候,将碗往我手边一放:“呐。”
“嗯。”我点点头,将碗拉近点,夹起一只虾放嘴里。
我一边嗦粉一边暗暗警告自己——不能老那么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敏感生气不开心。
除了必要的打水和上厕所外,我几乎将自己种在了座位上,大步不迈话不多说。
安奕则是心情不改,状态依旧,下了课就优哉游哉地出到走廊,一贯地看云吹风谈天说地。
回到教室就静静看书,有疑惑了就皱皱眉拿去问,问懂了神奇地“哦”一声,实在不懂就过,不再纠结。
为着复习进度紧张焦虑的样子,没见过;对着考试成绩低落难过的样子,没见过;对于老师赞赏汲汲在意的样子,没见过。大考小考都是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却又不让人觉得他怠惰敷衍。
真的很好奇,这样的男孩子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最后一科考完了,整个人如卸下千斤般,轻松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试卷上的一道道题,一遍遍回放,总感觉错漏百出,危机四伏。
语文作文会不会跑题了,英语那道听力还是不应该改的,考试时想不起来的知识点一交卷就清晰浮现……
总之,考后的日子,悬而未知的日子,足够让人煎熬一阵的。
晚死不如早死,长痛不如短痛,说得决绝,成绩单传下来时,却是不愿看一眼就丢给了刘梓晗。
“小亚,你第十名耶。”
刘梓晗懂得我的情绪,帮我看了,并告诉我这个还算不坏的消息。
虽然没有个位数的好,但真的真的算是老天保佑了,还能在前十名,看看我那惨淡的数学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