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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山雨欲来 ...

  •   御国,京师,皇宫。

      弄帝直直地坐在床榻上,黑沉沉的脸色充分证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当班的侍女胆战心惊地拨弄着灯火,紫檀的香气袅袅。殿下半坐半跪了一人,微昂了头直视着帝君。这般放肆姿势,不是唐璜又是谁?
      “皇兄。”
      弄帝轻轻拍了拍额头:“你请起吧。”
      “七弟若不答应唐璜的请求,唐璜决计不肯起身。”唐璜再度是抬了抬脊背,执拗开口:“唐璜自请带人前去,不干七弟的事!”
      “那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够救得了裘苒他们么!?”弄帝猛地一拍床板,嘎吱声余音不止:“你这样莽然带人去救,不正是落他瑞王口实?!弄不好你自己也是被他所控!”
      “难道你就忍心看你的同根兄弟陷于水火么??”唐璜呼地一声站起,全然不顾伤口被拉扯出的鲜血淋漓:“我是无法看下去了!你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去救铙覆舟,不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么!”
      “……你觉得我还能怎样?”弄珂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本来你我就无法去干涉他们的事。至于对付瑞王,我们现在并不是最好时机……皇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是变成这样?你明明是最冷静不过的啊!”
      “我还怎样冷静?”唐璜苦笑,晃悠着身体一步步后退:“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本来,事情的起因就是我本身……”

      如果,没有他这样的宠妃之子存在……

      “别胡说,那些事和你何干。”弄珂轻咳了声,一步步走近唐璜。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是冰凉不已:“即使玉妃如何伤天害理,那只应是她一人背负……你不要随便把责任揽来。”
      “……可惜我已经做不到了……”
      唐璜挣扎着推开弄珂,又大步退后几步。眼神明明灭灭中,似乎是闪过了无数的事。唐璜其实不是这样容易情绪化的人,但这回被刺前后毕竟还是想了太多。过去的事情如阴魂不散,在一个受伤的前提下,是不是就也难以冷静吧……“如果就这么放任,我想我会不能接受。七弟,也许应该还是我的错,我还是自以为是……本来以为自己能修炼好的……但如今的这一回,看来我还是不能,不能作壁上观。”
      “……”弄珂犹豫了一会,看着唐璜还是没办法再多说什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也罢。”
      …………

      静。

      极静。

      只是,在这静中却还是含有了急促的喘息声。

      瑞王抱着肩笑吟吟看着眼前这一切,一边的林毓风早已是深深跪下低了头。地上还有一个人,于无声流泪中,嘴角却含了丝微笑……

      “……”裘苒用力呼吸着,胸膛虽然还能起伏,但还是避免不了渐渐衰退的趋势。他还是半吊在空中,不同的却是他早已被水淋湿了几次,衣衫尽贴紧了身体。
      刚刚的鞭笞果然只是开始。如今正在负责刑罚的,却正是那最让裘苒恐惧的周绛衣。
      小红,疯子小红……那是他的梦魇吧?可如今再见面的时候,裘苒却出奇地平静了心情。
      加诸在身体上的,也许并不是最苦痛。
      重要的,还是要看自己的心情吧?
      就算晕迷了无数次,醒来了无数次……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奉陪到底。
      无关乎男子的隐忍……
      只要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能替代“她”……

      覆舟歪倒在地上,四肢轻轻抽搐着挣扎,只可惜还都是僵硬无力。而那时的瑞王,却不再继续扶她。
      这样被迫醒来的后果,是为了亲眼见证这场地狱一般的经历吗?
      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湿湿的,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看下去。
      可,她没有选择……
      ——如果说这是必须,那么他在受折磨的同时,自己当然也不可以好过。
      所以,她笑了……无声的笑,无声的泪里,那个疯子小红,又端出了新的刑具。

      “其实,皇弟可以不必这样坚持着不吭声。”

      瑞王又开了口,慢慢踱近了裘苒,伸手轻佻地扳高了他的头颅:“受不住,可以喊喊也好。这样狠劲咬着这唇,不是明摆着让我这做皇兄的心疼么?”
      “……”裘苒的嗓子灌满了鲜血,刚一开口就大量流出:“王爷,裘苒……已经不想再喊了。”
      “哦?”瑞王的手下移,很感兴趣地捏了捏裘苒的脖子。阴阴一笑,很快又是转了头对住了周绛衣:“那……绛衣,你看他们终究是害你哑了……就随你处置下消气吧。”
      周绛衣报以惨白的笑容,顺手从自己刑囚的盘子里拿了柄铁棍。
      …………

      棍。

      这通常都是很粗暴的工具。

      除了把人弄得难看,还有呢?

      小红是天才,刑具研究在他脑中,已经成了最本能的事。

      怎么做,才能让犯人最痛苦?直接花力气去用棒子揍,那还不如用鞭子甩。

      所以,小红拿了棍子,可不是拿来直接就打的。

      火苗越窜越高。小红专心致志地看着炉子,时不时再扔进一块炭火。
      而那铁棍子塞在炉子里,早已被烧的通红。
      “皇弟。”瑞王的声音还在裘苒耳边轻响。低低笑了又笑,他的手一点点爬过了裘苒全身:“……知道吗?其实我真舍不得用这个。”
      “王爷随意。”裘苒淡淡接了话,不过还是忍不住去看地上的覆舟,眼神示意着她闭眼。可对方仍在傻傻微笑,浑然不觉:“……如何被您折磨,裘苒已经觉悟。”
      “错。”
      瑞王趴在了裘苒的肩上,喋喋笑个没完没了了:“……绛衣不会给你造个可以轻易看得见的疤痕……只是,你肯定更希望他直接打上去的。”
      “裘苒如何被您制裁,与裘苒无干。”裘苒双眼仍未多动,琉璃光静静闪亮:“裘苒已不再畏死,因为裘苒已经知道自己本是将死之人。”
      “……抱了必死之心么……”
      瑞王突然收了笑,若有所思一阵。扬手,周绛衣立即是拔了烧得通红的铁棍,摇晃着过来:“那,你好好看着,你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死。”
      …………

      唐璜亲自点了兵士,先于京师城外待命。本来应该是赶紧出发,可他却先转回自己的王府了。

      “……”默默无闻看了看眼前的雕花木门,唐璜举着胳膊终究还是敲不下。受伤以来,海栾一直守了自己,难得今晚能安睡。可自己还是不顾伤口未愈,即将又要来场凶险万分么?终究……还是太任性吧。
      不论是爱人,还是兄弟,哪边都无法割舍。
      可,裘苒,永远是自己真正最痛苦的一处。
      关乎着,不光是自己的梦魇自己的负罪。还,关乎着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一度圣眷宠爱无边。可终究还是会死去,化了泥尘,任人踏践。
      她——自私得强势有力,自私得理直气壮。
      只是,她的罪,还是要赎的。
      苦笑,唐璜终于转身,悄无声息离去。京师城外的兵士不多,不到千人,而且步兵居多。但所呆时间愈久,还是足以让人生疑。
      他脚步更快了点。所以,自是正好没有看见,门正在颤栗着微微张合。

      “将士听令。”
      唐璜赶到的正是时候。原来守城的士卒注意到这千人队伍,刚叫了京师防卫吏过来询问。唐璜轻松应付了对方,立即是带了人离开城门。拨马时心脏竟突然不受控制地乱跳一阵,甩甩头,沉声出令:“……跟紧本王。收住矛戈,静心屏气。”
      窸窸索索一阵后,甲胄兵士迅速将矛戈捏紧手中,低了身体。唐璜再一声令下,霎时间队伍急速前行不停。不多久,曾经盘踞在京师外的这只千人队伍,终是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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