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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直道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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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覆舟打了个呵欠,慢慢伸长了手臂:“我累了,就先去睡了……这个人就由你负责咯。”
“喂……覆舟,你在开玩笑吧……你这样把他丢给我,这不明摆着要我杀人灭口么?!”唐璜脸色黑了一半,似乎是快要昏倒了:“周绛衣再怎么说也是瑞王不可能放手的人,你这样就把他抓来了,想想会给我弄多大的麻烦!而且现在的局势根本就是糟糕透顶……”
“哦……这样吗?”覆舟顿足,转身,歪头:“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唐璜两眼一翻,决定还是别和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讲理了。
甩手:“得了,最近你都别给我出去就是了……”
说着他又禁不住觉得浑身无力。
周绛衣,唉,一念起这个名字就知道会没好事。想到他和瑞王的纠缠以及瑞王对他的“重视”态度,就觉得这么突然被覆舟弄到自己府中就真是惹了个大麻烦。可再怎么说都已经被周绛衣看到自己的面容,若是送他回去,不就等于自己去送死么?……难道还真得杀人灭口了?……可一想到瑞王闹得满城风雨的当年事,整个人都跟着不忍了……
再在屋子里转悠了一阵,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又瞥了瞥地上的周绛衣一眼。猛然点地,唐璜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来人。”
夜露微寒,滴水成冰。覆舟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将近了黎明。床铺早已是冰凉,往上靠的时候整个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发热的大脑却也因此算是冷静了大半。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做什么事,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目的。完全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了么?一抹苦笑滑过了嘴角,覆舟抱着头狠狠压低了身体。
振作呀……就算是因为喜欢了一个人,为他的遭遇为他的生命而痛楚……但那是自己可以失去一切理智的理由么?
那,真是很荒谬的感觉呢……那些成大事者应该都不会像自己这样,这么容易就坏事,这么容易就陷入情爱,这么容易就失却冷静自持?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觉出这么失败挫折的感觉……
反省,每日每夜都是反省。可是若只要一想到那个苍白单薄的人,就会把一切都忘记了吧……想到他的微笑,他的宽宥,他的尴尬,他的苦闷,他的悲伤,他的严肃,他的……整个人都在这无限想象里害怕了起来……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一个作为“铙覆舟”的自己……而只是为了什么人而显得格外的迷惑了的普通女子罢了。
又,无可避免的想到那天那个被瑞王尽情凌辱的他……握拳,紧致又松开。摊开手掌,是交错的指甲伤痕——
如果我有力量,会不会有机会再和你见面?
如果我有能力,会不会有时间再和你交谈?
如果我有振作,会不会终有那么一刻,救你于水火?
如果……这些事都将实现,我又有没有勇气,和你说我的心思?
…………
“铙小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下人的呼喊声打断了思绪的进行。抬眼看四周的天色,已经是完全天明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隐隐也觉得是霉气。在一种心情沮丧到可以害怕的时候,整个人也会随着周围的一切在慢慢发霉吧……覆舟走出房间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有了一次不知道能否达成的决心。
走廊很短,唐璜大约是出自于安全之类的因素,是将覆舟和青空都安排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几回青空挑衅的时候也说,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准备要你的命的,就让我们住在你附近,不是正好提供机会了么?而唐璜却仍是笑,说我相信覆舟的想法,定然不是滥杀无辜。
怔忪间已是进了唐璜的房间,有点意外的却是发现了几位不怎么熟悉的新脸孔。
“覆舟,进来后把门关好。”
唐璜的语气很严厉,从来未有:
“这次,大概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就算有些不妥当,也只敢说是兵行险招了。覆舟,你眼前这两位先生,是我在游历江湖时认识的易容世家……”
——后面的话覆舟没有听清。唐璜的眼一直紧迫着自己面上的每一个细节,炯炯的光辉闪耀其间。那,大概就是他从来都不怎么外露的皇子气势:“……你不是一直希望可以混进瑞王府么?现在就已经是有机会了。”
“那你想要我付出什么条件?”覆舟咽了口唾沫,慢慢说出:“……我并不认为我对你的生命具有决定作用……值得你用你的力量去干涉和帮助。”
“是觉得我不可靠么?铙覆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唐璜昂高了头,白色的衣襟边镶着淡金的边,腰围玉带如墨:“本王若肯,自认也不算资质愚钝……区区一点计谋,还是想得出的。”
“……瑞王并不是容易被欺瞒的……”
“周绛衣并不是难以琢磨的角色,以你可以办到的缜密细心,应是可以模仿得很好。”唐璜双眼略扫,只是微弱的动作,却让人觉得平添了股自信一般。覆舟再抬头时,仍禁不住被他所感:“周绛衣是什么人?你真有把握了?”
唐璜笑,知道她已经是决定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了:“……周绛衣是个疯子……你想想看,这世上哪有比疯子更好扮演的角色?”
…………
周绛衣,本是出身官宦家庭,但却是家道中落。幼年即是和亲生弟弟周紫衣一起被仇家卖到戏班,深受苦楚。但弟弟却被瑞王看中保护,由此也使得周绛衣脱离苦海。尔后约是三四年,紫衣却背叛瑞王改投他人,并为那人自杀身亡。周绛衣也因此被瑞王连带了憎恨,终于是慢慢逼疯了他——
这些旧事被唐璜说出来的时候有点模糊,似乎还有许多更加隐秘的内情都不便于完全透露。覆舟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时仍有点怔怔……没想到自己心里一直一直想的事,就要成为现实了?至于其他疑惑什么的,都还是比不上即将见到裘苒的紧张不安期待吧……慢慢又是失笑,真是完全无救和心甘的沦落呢……
“你只要记住一点……从现在开始你是周绛衣本人,你比任何人都要深居简出和疯狂无情。”唐璜慢慢伸手,扶住她的肩,唤回了她的思绪:“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情而耽误太多。你要做的事是搜集祥意王爷关于刺杀你哥哥的罪证,最好是更多关于他的、对当今圣上所不利的、致他死地的证据……若要报仇并不在于是否夺他性命,若扳倒他夺取他一切权力也是可以的。”
“所以我还是觉得,你还是有自己的目的。”覆舟猛然抬头,锁住了唐璜的眼:“你们果然是要利用要争斗。”
唐璜直起身,脸色并未改变:“是,本来我就不愿意看见兄弟阋墙。但若为了保住更多人不会因为瑞王他的野心而死亡……那我还是站在七弟……就是圣上……身边,和他一起扳倒瑞王势力的。”
“说的话永远都是虚无,我不信你们真有如此宏大的志向和堂皇的理由。你们再如何说都是皇家人,自私自利的血液永远都渗入了你们的骨头里。”覆舟的眼很亮,她的气势也毫不输给唐璜:“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但我会按你的要求做……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振作的理由。”
弄帝九年十二月,瑞王府内人事突然大变动。其中原先掌管瑞王私人刑堂的周绛衣,在一夜之间突然转换为毓风园内和林毓风等位的副管事,负责瑞王那些姬妾小倌的人身安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