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波》佳禾果子

28、强辱则碎

　　“王爷——”
　　覆舟上前：“小怜以为……王爷误会了。”
　　她轻笑。唐璜惊诧地看着她，似乎觉得这话太过天真坦白：“小怜啊……确实和这位裘公子有一面之缘。”
　　她蹙眉，似乎是努力想着什么：“恩……小怜曾和家妹出外游玩时……好像是见了裘公子的——不过呢，”
　　她又笑，一把搂住了唐璜的腰际：“小怜有了璜哥哥，死心塌地着呢，王爷不必为他担忧！”
　　笑容完全无辜，间或又夹着少女才有的真挚感觉：“小怜只在那里见过……后来小怜去王爷府上跑着玩的时候，见到裘公子是在王爷那里，才知道原来王爷和公子是朋友呢！这样啊……恩？”
　　她说着，却并未看裘苒一眼。只是牢牢盯了唐璜，外人眼中自是深情切切。
　　而唐璜知道，她其实也紧张……自己的腰，都快被她折了。
　　瑞王扬扬眉，看着覆舟唐璜的亲密无间，面色保持着古井无波：“……原来是这样。”
　　唐璜微松了口气，双手却仍紧握成拳。

　　——有时候，若是想说假话，还得有那几分技巧。
　　七分真三分假，不必完全隐瞒。
　　且，若不论目的，在这所有可见的行为中，也确实是如此发生。
　　——有时候，曲解不怀好意，也得有那几点巧妙。
　　痴愚一点大度一些，还有表情为证。
　　且，若不管真实，在所有的过程里，绕来绕去，避重就轻。
　　若是这般，若是这般……
　　那么，瑞王若再表示怀疑，是不是就真等于会撕破脸了？
　　——难说。
　　……但，也许……
　　还有转机。

　　气氛稍松。林毓风却捧了个匣子，再次缓缓出现。
　　而瑞王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此物不过是闺房之用……增情添趣，也卿表本王心意。”
　　他瞥了裘苒一眼，语气突然沉重了起来：“王弟弟媳也是误会，本王只是做做比较而已……毕竟，裘公子他……并不如弟媳想得那样和本王亲密。”
　　他说着，突然退后一步，神色间竟是亦真亦假的黯然：“本王有些失态了，说的话也不知是什，徒惹王弟弟媳笑话。”
　　唐璜打着哈哈，又闲笑着收了毓风手里的东西，道：“皇兄无须歉疚，小王也是草木皆兵，也更是失敬失敬。”
　　“哪里。既然都是误会，本王也真是无话可说……不如……这样……”
　　“啊啊，小王惶恐，只是同为兄弟，知道……也……”
　　…………

　　——覆舟斜睨着这两人，心中冷笑。
　　刚刚还剑拔弩张，差点就把一切话语挑明……眨眼间又是兄友弟恭。
　　她不是不懂，这两人间的风暴并没有因为自己或真或假的解释消弭。只是换了方式……表面上是热烈，其实也不过虚与委蛇——而这样，更是她所厌倦的——
　　转头，又看见了默然立在裘苒身边的林毓风。
　　他在这时间中，只是一直看着摇摇晃晃的裘苒。偶尔，他也要伸手搀扶，可都被裘苒堪堪打开。而毓风并不以为意，微侧了头，靠近裘苒的耳，不知在说着什么。良久，裘苒却是浑身一颤。
　　那两人无声无息的怪异气氛，让覆舟觉得开始不自然起来……终于她是转了头，扯了扯唐璜的袖子。
　　“璜哥哥。”她撒娇：“小怜累了。”
　　——心中在发苦……为什么，裘苒他为什么没有更多地注意自己……
　　“诶？啊啊……恩……皇兄……小王真是打搅了……”唐璜注意到她的神色怅然若失，心知不妙：“只是小王实在是……”
　　——这个林毓风……还靠着裘苒那么近……他是谁？为什么只要一句话，裘苒的脸色就那么难看？……
　　覆舟觉得，自己的所有精力，都被那立于一角的二人……给吸收了透彻。

　　那些事，那些在进出王府中下的决心，下的狠心，都被那琉璃瞳给一点一点拔除……原来，自己是那么那么想被这个人注意……
　　他的脸色还是奇怪着生硬着……似乎，身体上还被折磨着不得放松。这样的他，这样且青且白且红脸色的他，这样渗透着细密汗珠却咬牙不肯出声的他，这样在有意无意间被自己深深镌刻又无奈于心中占了一席之地的他……开始和自己所见过的每一个他都不一样了……却，还是有重合的趋向。
　　覆舟蹙眉。
　　呐，是他……真的，只是他而已。
　　——才，那么那么的，在乎着。

　　瑞王眯了眯眼，似乎对覆舟的失态理解成女子的闹气：“王弟还是这般多情……也罢。林毓风——”
　　“是。”毓风停止了与裘苒的密谈，
　　“送安乐王及如夫人。”
　　…………
　　暂时，无事了。

　　回程时，覆舟一直是呆呆的。
　　唐璜有些担心，但也没说什么。微蹙了眉，他在心底不住叹息。
　　他以为，覆舟是铁了心专心复仇的事。但世事也算无常，这个几乎要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女子，竟是遇见了一双漂亮无辜的眸子。
　　唐璜久经情场，覆舟丝丝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况且她对裘苒终究是表现得太在意……她一直一直追着那琉璃的方向，无法控制无法收回……这样的覆舟，这样的覆舟……唐璜只觉，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而瑞王府……更是陷入了低气压的旋涡里。
　　“林毓风，今晚本王要好好检验你的训练成果！”
　　甩下这句话，瑞王黑着脸离开。
　　“是。”毓风侧了身，望向裘苒时脸色苍白：“……你跟我来。”
　　…………

　　是夜，星子零落，压抑黑沉。
　　林毓风仰了头，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整个人茕茕孑立在瑞王寝宫外。
　　像这样的守夜，以备瑞王的呼喊……其实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但哪次都不会像这回这样的……失落。
　　屋子里，隐隐传出了被压抑的抽泣、被激怒的吼声，以及更多更多暧昧的，不明的声音。
　　瑞王震怒。王怒，是怎样的后果？
　　——只是又一个被怒气牵涉的裘苒，只是让瑞王把怒火转为□□而已。
　　猛然，毓风惨白着脸靠在了镂空的巨大木门上。
　　低低的抽泣声越来越高，最后换成了一声惨叫。
　　毓风突然抱紧了自己……是自己对裘苒做的事……以“训练”做了借口，正好将对方折磨……
　　那些无法说出口，甚至是想一想都是罪孽的“方法”——

　　训练，何谓训练？
　　是，先将倌儿的性别否定、他们不再是男子，只是被权贵玩弄的对象罢了。
　　——富贵宫闱，多么鲜亮的外表。其实若要说起来，那背后将是更多的寡情薄义：把人不当人，是人的不算人……倌儿的命运，只是在这富贵宫闱里的小小一点残忍而已。
　　再，让倌儿的身体，完全成为离不开男人的人。
　　——那，多少方法，逼迫着他们完全蜕变呢？是从心开始，再到身，最后入骨入髓？
　　灌药，一点点改造着身体……肮脏的羞耻的，极尽着非人的磨合。倌儿不需要挣扎，因为那本来就无法挣扎。
　　——训练者面目含糊冰冷，他们只是尽自己的职责。

　　屋子里的声音还在持续。毓风的身体却愈发抖的厉害。
　　他只是在翻覆想着一些事……不敢停止，不敢忘记……
　　呐……其实，他对自己手下倌儿所做的，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自己所经历的。
　　只是，在这样无效的心灵挣扎里，会不会觉得良心可安？
　　……做梦。
　　夜很长，至少，在这样的时刻里，真的很长。

　　次日是如何天亮的，裘苒不知道。
　　唯一记得的，是一只修长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缓缓动着，间或狠狠揉捏。身体被开合，占有，深入；耳朵也跟着被荼毒，谩骂，撕咬……在一点点的时间里模糊了记忆，唯独那只手、那言语，执拗地让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牢牢记住。
　　身体里还深埋着那只耻辱的玉棒。初初插入的痛楚已经麻木，而昨晚瑞王更将这种“插入”更深了些——想来，还是正慢慢习惯了那种东西的存在么？一抹虚无的笑，轻轻爬上了脸颊。
　　“……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又是毓风。裘苒张开眼，慢慢扫视了四周。看来，又是回了毓风园了。

　　人生是圆。兜兜转转，总会一点点重复。
　　未来被遮蔽着，不论什么坚持还是变与不变，在冰冷的现实下都会慢慢破碎。
　　裘苒又闭了闭眼，不知怎么再想，不知怎么绝望。眼前，竟缓缓出现了一个怀抱黑色纱巾、从天而降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被自己的良心追杀……回来写一点补完这章好了||||
《若我们还有彼此》即将完结……要回来了继续这篇文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