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波》佳禾果子

27、暗潮汹涌

　　林毓风上前一步，慢慢拉起了倒地之后一直无力站起的裘苒：“王爷恕罪，小人尚还未将裘苒训练纯熟。”
　　裘苒猛地抬眼，望向屋子里一干人等时的眼光炽热如火。
　　但他依旧是伏倒着，宽大的外衣只显得他的身体较覆舟上次所见，还要来得瘦弱。嫣红苍白交替的脸色，在毓风触碰的一刹，竟全数化作了沉沉的煞黑——
　　那淡色的唇，无意识地微张，却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瑞王挑眉，唐璜惊诧却不敢动弹，覆舟的脸色一直有些青。而毓风公式化的口气淡淡，手下的动作却是不露痕迹地温柔：“小人担忧裘公子出言扫兴，就让他暂时不能言语……”
　　“——皇兄，小王想请辞……”唐璜忽地站起，一手紧紧捏住覆舟的衣角，悄然拉了她再近身了些，冲口而出：“皇兄既然忙着，小王也不好叨扰——”
　　“哪呢……”瑞王阴恻恻一笑，神态间无限冰冷：“王弟客气了……不过上次在醉红都放了你一马，今儿就再也不让王弟先走一步……况且，弟媳也该知道，我们两兄弟手足……妻子衣服。”
　　说着，半眯着眼盯了裘苒，一步步无声靠近，语气轻佻孟浪：“裘公子……本王放了你太久……就是要等林毓风好好调教，好与王弟共享……”他又怪笑了一声，双眼迫向裘苒双腿之间：“……且你也兴致所至，就别介意这生脸孔的‘弟媳’了。”
　　裘苒茫然四顾，终于瞥见了呆立于唐璜身侧的覆舟……两人乍一双目相撞，霎时脸色都只剩了灰败——

　　裘……苒……么……？
　　他被怎么对待……怎么拷问……不过才几天而已……还，是那个残月下迷惑害羞，被自己肆意玩笑的人么？
　　尤记得自己留的话——
　　我的名字是铙覆舟……以后……见一次……说一次……

　　飞……贼……？
　　好……像，真的很像。模样自己记得很熟……？
　　那个男子，那个少年，他……很难琢磨。
　　可眼前的，这是个女子……
　　她……为什么那么难过地看着我……

　　“……哦？”瑞王见裘苒死死盯着覆舟，那模样居然有些怅惘哀恸；而覆舟也牢牢锁着他的目光，眼中似是怜悯苍凉。即使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仅仅只是对彼此的惊艳，这双目胶着的状态也持续过久——立即，是留了心：“……裘公子和……弟媳……见过？”
　　“没有。”覆舟惊觉，答得飞快：“小怜有了夫君，怎会再见过别的男子。”
　　——唐璜扭头，他也注意到了她那一瞬的失常。
　　“诶……小怜不大懂……王爷为何要对这位公子……冷淡……”
　　她一字字说着，语气状似着不经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璜哥哥对我都黏着呢~~”
　　“哦？弟媳觉得我对裘公子冷了些？”瑞王面无表情：“弟媳好见识……本王还以为弟媳会被吓到……看来是本王少见多怪了。”
　　他的眼光微转，望向裘苒时的阴沉模样，让覆舟只觉浑身恶寒——
　　……糟……还是被他注意到……我太冷静……

　　“啊！小怜只是以为，王爷对这位公子极是在乎着呢，就像璜哥哥对小怜！”
　　自大的角色，自以为是间还带着盲目的粗枝大叶。覆舟慢慢说着，一面窥视着瑞王的神色。差点，就要咬到自己的舌尖：“是么？”
　　“这样？……那是当然。”瑞王依旧是面无表情：“那本王真是有必要好好的‘在乎’裘公子……”
　　说着，突地欺身上前。猛地抓紧了裘苒的肩，眨眼间就将人牢牢拉入了怀中。
　　“也是，如此佳人……”他笑，低头，立即是堵住了对方的唇——
　　霎时，覆舟的脸黑了一半。她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渐渐，却是颤抖不息。

　　唐璜眼疾手快，看着覆舟脸色越来越沉重，似乎，她是想到了什么……痛苦青黑的神态，嘴唇在失衡中，一点一点蠕动着……暴怒失控的征兆，缓缓轻轻隐隐呈现——
　　立即，唐璜伸手捂住了她的眼。悄声：“……不要激动，这……是皇兄的私事。”
　　下一刻，裘苒突地推开瑞王的钳制，俯身干呕——
　　“……混蛋！”
　　沙哑的嗓音，哑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褪去。
　　但，还是要努力说出……知道自己即使是无法挣扎，也还是要……
　　“……裘苒已经自知，只是你的禁脔……但，裘苒并不愿配合你这恶心的表演——！”
　　他的眼中，一点一点升腾起了惊心动魄的灼灼光芒。琉璃的色彩，渐渐化为炙热的焰火。沙哑的嗓音顿时变得尖利入骨：“——你想试探什么？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唐璜不动声色，带了覆舟微微退后一步：“……皇兄……”
　　“呵呵……怎么？本王的裘公子几时也这般聪慧了？……王弟，你看看……现在的裘公子，可和当初我们见到的裘公子，完全不同了呢……”
　　瑞王全然不理睬旁人的声音，仍是笑得无意无心：“——林毓风。”
　　“是。”
　　毓风无声靠近：“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作为东道，居然没好好招待王弟，实在是失礼……不过，有裘公子这等妙人，加弟媳这样胆大，他们的表现也算对本王对王弟极是有趣的消遣……也实在是好极……就，为了王弟今后的安乐，好好准备礼物的罢！”
　　毓风一震，素来面色无波的他，脸色一下子黑白交加：“王爷……这……”
　　“怎么？恩？……王弟是风雅的人……本王说什么也得让他看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对付他家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也就更好了不是……？”
　　唐璜震惊，敏慧如他，再不猜出瑞王的心思就怪了——

　　……原来，调戏袭击裘苒、古怪招待自己是假亦是真，试探出覆舟反应，进而揣测她的由来才是最后的目的……看来覆舟夜夜的动作，及她和裘苒在毓风园无意识的第一次相遇……瑞王早是知晓了……！
　　祥意王爷多疑，对手下人都不曾真正放心，何况是裘苒这来自外面的人？警惕如他，在朝中浸淫多年，决不是表面的这般□□昏庸……表面上他是置裘苒不顾，交予林毓风“训练”，其实还是暗自监视着他……
　　而铙覆舟连夜探查王府，就算瑞王再迟钝也知她定是来者不善。对她的出现，他虽是满心怀疑，却还故意于王府中放松些许警戒，好知道她是来自自己的王府……终要，知晓她那背后几番探查的真正目的……
　　——看来，自己……也被瑞王算计到这陷阱里……
　　一直和这皇兄不和……当年甚至被他列为威胁皇位的对象……现在……
　　他悚然，抬头时已经换上无害笑颜：“——皇兄。”

　　“小王知道小王家的小妾是莽撞过分。”唐璜暗暗捏紧了拳，声音不为人知地颤动：“不过小王定会严加管教……还请皇兄不要为难……”
　　“哦？王弟觉得皇兄多事了？”瑞王轻笑出声：“弟媳和本王，兄弟和妻子……知道王弟一贯多情，不过……还是请王弟切切不要再而三地让本王失望。”
　　——他的话语间，且暧昧且机锋着。空气中浮动的，是他虽按兵不动，却隐含喷出的、咄咄逼人的剧烈气息。
　　“……小王只是……”
　　“好了！林毓风。”瑞王似是对唐璜的推拒不满：“——本王也不想，看我们兄弟也如此生分。”
　　“是。”毓风脸色白了又黑，终于是深吸了口气，淡然应承：“小人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