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9、“要么…给你找个女人？”

　　深秋的街道有了些许凉意，昏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留下一道狭长的身影。Club外面已然人影幢幢。齐宥与其正挤在人群，与形色各异装扮的人擦肩而过，有唐僧和猪八戒、鱿鱼游戏、还有鬼新娘和满脸鲜血的护士。

　　面对如山如海的汹涌人群，齐宥忽地豁然开朗。他突然觉得，生活中那些繁琐与挣扎，似乎一瞬被抛诸脑后了，只剩此刻奇异的自由。是的，他居然在这群压根看不到原本面目的coser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平等与自由。在这里，他终于可以被接纳得毫无芥蒂。

　　队伍朝着鬼屋方向缓慢移动，身旁的其正猝然握住了齐宥左手。
　　齐宥微微一怔，他下意识挣开了，但是其正立马贴心解释道，“齐宥哥哥，人太多，我怕等下就走散了。”

　　远处那座鬼屋亮着幽暗荧光，咧开嘴巴的小丑头像悬在屋顶，惨白双颊沾染着鲜红血液，不规则的白色布条悬挂其上，随着瑟瑟寒风，飘来又荡去。

　　越过汹涌人潮，齐宥远远便瞥见了鬼屋前迎客的NPC，他似乎装扮成了吸血鬼的模样，身材颀长，完美地撑起黑色礼服，立领和胸襟镶着金边。一头银白发丝象征着白夜之翼。远远地，能看见他面戴一副炽热燃烧的火烈鸟面具，神秘的容貌隐藏在了面具之下。唯有一双深邃眼睛，透过厚重冰冷的银制面具，直视着汹涌人潮，带了几分凛然，又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

　　下一秒，一双深色眼瞳扫视而来。齐宥下意识躲闪掉了，他扭头，错开了视线。
　　身旁的其正察觉到一丝异样，“怎么了？”
　　齐宥一愣，片刻他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而等到齐宥再次抬眸，那位黑色礼服的吸血鬼站立在汹涌人潮之间，只不过方才那抹视线早已不复存在。不知为何，方才那吸血鬼的眼神似乎一瞬击中了自己，他冷漠又疏远，好似将自己死死钉在了原地。可是此时，那视线又倏忽不见了。好似一切只不过是自己颅内高潮的一场幻梦，天马行空的妄想罢了。

　　齐宥微微蹙眉，硬着头皮和其正向前检票。他接过周正的票，与自己的并在一处，微微向前迈步，递给了检票员。
　　检票员伸手接过了那两张票，指腹微微捻了捻票面，似乎已经查看了信息，随后便将票据归还了，“玩得愉快。”

　　于是，两人便被人群簇拥着进了鬼屋。

　　一旁的其正见齐宥心不在焉，关切道，“怎么了？”
　　齐宥伸手捻了捻票据，“没什么。”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条狭窄通道，堪堪让人通行。
　　其正微微迟疑，“要不要牵着，不然我怕会走散…”
　　“没事，我胆子没那么小，如果万一走散了，就在出口处汇合吧。”
　　其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也只得作罢，“好。”

　　两人继续向前通行，逼仄的小屋，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在齐宥脚脖轻轻挠了下。齐宥一个激灵，他强忍着没有作声。片刻，腿脚那处的瘙痒一瞬消逝，可是紧接着，前方倏忽爆发出女生尖锐的嚎叫，人群一下哄然四散。
　　“怎么了？”
　　“在哪里啊？”
　　“啊！有鬼！”
　　…
　　长长的队伍尖叫声此起彼伏。

　　齐宥原本想缩在队伍尾端，可是倏忽他感觉有东西砸落怀中。他下意识叫了出来，随后将那东西抛掷出去。下一瞬，身后接二连三响起了尖叫。

　　惊魂未定间，齐宥微微抬眸，只见前方幽幽荧光，一位白衣女人悠悠飘来，披散的长发盖住了脸，“鬼啊！”
　　人群再次一哄而散。

　　“齐宥”，齐宥只听得一声，他回望过去，人群一片混乱，早已经失却了其正的踪影。不过那长发女鬼却好似黏住了自己，一步一顿奔着自己飘来。齐宥慌不择路，一转弯撞开了一旁的漆绿木门。

　　齐宥反手上锁，他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处破旧的盥洗室，十米见方，周遭墙壁下半部分刷成了漆绿，上半部分保留着粗糙的白粉，整个墙壁像是被大水浸泡过，明显起了皮。一侧的洗手池镜面已然破裂，每个裂缝间都淌满了鲜血，血液顺着生锈的水龙头汩汩汇入水槽，生生将瓷白的洗手池染成了暗红。另外一侧看起来像是一具浴缸，漆绿格纹帘幕遮挡下，微微露出了白色浴缸的边缘。

　　齐宥的心一瞬悬到了嗓子眼，布帘遮挡着的浴缸，让他下意识联想到，似乎…是个藏鬼的好地方！

　　齐宥一愣，一股凉意缓缓爬上了齐宥脊骨,已经放在门把的五指微微犹疑。身后倏忽传来一阵窸窣。紧接着已经起皮的漆绿墙壁上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那黑影愈来愈大，愈来愈近，齐宥的心都要蹦出了嗓子眼。他猛地扯门，却发现那门像被锁死了，压根扯不动。

　　于是他猝然回头，可是就在这一瞬，头顶昏黄灯泡滋啦一声，倏忽灭掉了。

　　紧接着，齐宥瞪大眼睛，急促地呼吸着。直至一截冰凉物体倏忽覆上了太阳穴，齐宥一愣，他身体僵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身体诚实地告诉他，太阳穴那个圆形硬质触感，不是别的，是枪。可是，鬼屋里怎么会有真枪呢？

　　齐宥全身血液一瞬凝滞。耳边倏忽传来低声，“别叫，趴在门上，举起双手，要不然…”
　　此时那声音不仅低沉，而且冷冽，“杀了你。”

　　齐宥霎那止声，他几乎腿软，只得顺从地举手，趴在了门板，“我不会叫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而紧接着，身后传来笑声，“Kai，瞧瞧被你给惯的。难道我想要什么，他都真的可以给？”
　　越过这哄然的笑，稍远处传来懒懒散散的一声，“好了，Kevin，别再逗我们小朋友了，他不经吓。”
　　“不经吓？我看他倒是很镇定啊，而且听了他这一通话术，我都不舍得杀他了…”

　　齐宥懵了，他稍稍回头，透过盥洗室晦暗光线，他才迟缓地看到身后抵着自己太阳穴的是一个外籍棕发的俄国人。再往后，浴室旁抱臂松松散散倚着的，不是别人，是覃川。他一瞬愣怔，下意识启声，“哥？”

　　俄国人微微蹙眉，“Kai，他不是你的小男朋友吗？怎么叫你哥？”
　　齐宥一怔。

　　覃川缓缓收了方才的笑意，他的面容冷峻而白皙，还混了一丝混不吝，玩味地盯着齐宥，向Kevin解释着，“你不觉得做的时候，被叫哥哥，很刺激吗？”

　　Kevin登时睁大眼睛，了然一笑，“哦~原来如此。”

　　说着，Kevin放下了枪。齐宥和覃川原本以为危险已经解除，却只见Kevin一顿，紧接着，居然再次将齐宥捞回了怀中，手枪则冷冷抵住了太阳穴。

　　覃川眉头一蹙，“Kevin，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棕发俄国男人邪魅一笑，带着伤疤的脸颊像是一条口吐信子的绿头蛇，“对不起了，Kai。”
　　他摊了摊手，“不是我信不过你。你也知道，做咱们这行的，性命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我信你，但是…”
　　他微微一顿，睨向齐宥，“我不信他。”

　　随着Kevin的目光，齐宥几乎一颤。而不远处覃川和Kevin的手下，也纷纷不约而同绷紧了神经。

　　覃川微微抬眸，一脸轻慢道，“Kevin，那你想怎么样？杀了他？”
　　空气似乎一瞬凝滞了。Kevin细细观察着覃川的表情，半晌没有作声，齐宥的心则是悬到了嗓子眼儿。而下一瞬，Kevin倏忽大笑，“Kai，你也太冷血了吧！这么可爱的小情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杀掉？”

　　他从裤腰掏出了一包白粉，“不过，办法嘛，总归还是有的。吸一点，那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咯~”

　　覃川指尖微微叩动着，半晌没有作声。一旁的齐宥则迅速冷静了下来，这个Kevin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实际上小心又谨慎。而且目前局势来看，覃川所带的人，显然与Kevin带的人，对比悬殊，一旦真的打起来，多半是受制于人的。

　　于是，未及覃川反应，齐宥迅速接过白粉，仰头吸入。随后，他明显是被呛到了，开始剧烈咳嗽。

　　覃川见状，眉头倏忽一动。
　　Kevin也笑了起来，“Kai，看来你的这位小男友，还真是第一次吸粉啊，哈哈哈哈…”
　　“什么都不问，就敢生吸。这要是真粉，这个吸法，可就没命咯~”

　　说罢，齐宥一怔。他几乎咳出眼泪，“这…这不是白粉？”
　　Kevin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这是好东西。”说着，他将齐宥一推，暧昧地推进了覃川怀中，他眨眨眼睛，“Kai，祝你们，今晚愉快！”
　　他挥了挥手，随后便推门离去了。

　　齐宥这才一瞬脱力，喊了声，“哥”。
　　可是，晦暗的房间内，覃川却面若冰霜，一句话也不肯说。
　　半晌，齐宥见状，原本想挣扎着推门离去，不料却被覃川猛地一扯，拉回了怀中，“想活着，就别动。”

　　话罢，齐宥眼睁睁瞧着覃川那张冷漠而疏离的脸缓缓靠近，紧接着倏忽挑了挑眉，落吻，恶狠狠堵住了齐宥的嘴巴。

　　齐宥懵了。可是，身体那股横冲直撞的燥热，又让他失了智，居然觉得覃川的嘴巴柔软又缱绻。而下一瞬，门外倏忽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响，紧接着是纷乱人群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齐宥一怔，挣扎着这个攻城略地又无可阻挡的吻，他猛吸口气，“哥，其正…其正还在外面…”
　　方才撞见那一幕，结合屋外的枪声，齐宥下意识已经明白了几分，自己或许正好撞上□□交易了。

　　覃川却只是微微眯眼，不耐地打断了齐宥的问句，“你放心，他好着呢。做演员，敬业点。”
　　说罢，他扯了扯唇，那凉薄的唇再次不容置疑落下。

　　直到外面枪声渐趋平稳，警笛鸣响。覃川才缓缓放开了齐宥。可是，齐宥此刻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他瘫瘫软软覆在覃川怀中，眸眼发红。光是此刻覃川身上淡淡的松木味道，就足以让齐宥几近癫狂，他倏忽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让覃川不由一震。他微微蹙眉，迅速将齐宥拉到盥洗池旁，扯着齐宥的手指伸入了喉咙。可是齐宥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覃川只得缓缓引诱着，“吐出来。”

　　可是，失去理智的齐宥，只知道将手臂绕着覃川腰腹，往覃川身上蹭，压根不想催吐。于是，半晌过后，覃川只得轻叹口气，最终还是将指尖触上了齐宥那热烫的唇瓣。
　　齐宥一颤。

　　而下一瞬，覃川居然强硬地将手指伸入了齐宥嘴巴，妄图能让其吐出来，可谁知…齐宥像是失了智，舌尖居然绕着覃川的手指打起了圈。

　　覃川心头一动。他终于还是狠狠推了一把瘫软的齐宥，出口的声音显然也已经变了调，“齐宥，你清醒点。”

　　而直至此时，齐宥面目才稍稍露出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可是下一瞬，他居然再次哑声苦苦央求着，“哥，我难受…”

　　晦暗光线下，覃川沉默，“要么…给你找个女人？”
　　可是话音未落，齐宥再次顺着覃川腰腹缠了上来，“我不要女人。”

　　一片漆黑下，覃川抬着头，任齐宥舔吻着自己的脖颈，眸眼漆黑，“不要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直到覃川再也忍耐不住，他终于猛地伸手，一把扯过浴池墙壁悬挂着的淋浴头，打开开关，浇在了齐宥和自己身上。

　　冰冷的淋浴将两人浇得透湿。如此，两人才终于冷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直起身来。覃川狼狈地推开了门，回头冲同样狼狈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齐宥挥了挥手，“走。”

　　湛蓝夜幕已然拢下，华灯初上，园区的南瓜灯也已经点亮，可是方才人头攒动的盛景却已经不见了。这里已经被来往的警车重重围住，还滞留的游客也正在被紧急疏散中，一道扯起的黄带已经将此处封闭，三色警灯在暗夜交替闪烁着。

　　齐宥微微蹙眉，正想偷偷询问覃川该如何躲避警察顺利出去，却只见身前那人居然掀开了黄色警戒带，矮身走了出去。齐宥一瞬愣怔。他下意识望向不远处执勤的警员，却见那些警员好似轻轻往这边瞥了一眼，突然启声，“覃川！”

　　齐宥一怔，一霎血液猛地冲向了脑袋，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被发现了！赶紧逃跑！

　　于是，齐宥也没再犹豫，慌忙越过黄色警戒带。可是，没跑几步，前面的覃川却突然调转方向，转身向着那警员走去。随后，他似乎与那警员耳语了几句，那警员点了点头，覃川才又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走近时，覃川面色复杂，他微微压低声音，冲着齐宥道，“跟我来。”

　　于是，齐宥跟在覃川身后，两人走入了旁边的密林。半晌，覃川才停住脚步转了身，暗夜下，他的神情看不分明，密林很静，只有风吹林叶的窸窸窣窣。而下一秒，覃川突然伸手，卡着齐宥脖子狠狠推在了树上。

　　齐宥一双眸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喉咙挣扎着发出细碎的一声，“哥？”
　　覃川冷冷盯着齐宥，漆黑的双眸像是嗜血的毒蛇，正盯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猎物。半晌，他才启了声，“刚才的事，如果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齐宥一瞬浑身冰凉。未及多想，他便感觉那钢铁一般的手掌掐得更紧了一些。于是齐宥慌忙应声，“你放心。”
　　下一秒，齐宥才感觉憋红的脸颊，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覃川微微蹙眉，“等下，我会跟着警察到警局做一次笔录，你自己回家。”
　　齐宥还未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齐宥？”

　　两人愕然回头，这才发现密林深处缓缓现出其正的身影，他迅速跑近，“刚刚听说里面发生了枪击，幸亏你没出事，担心死我了”，紧接着其正看见一旁的覃川，眼神微微一闪，“哥？你…你怎么也来了鬼屋？”

　　可是没想到话音刚落，覃川倏忽面色一冷，“我来不来游乐场，你不是比谁都更清楚么？”
　　话音一落，覃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林，暗夜下，三色鸣笛警车缓缓启动，载着覃川离开了游乐场。

　　而下一秒，一旁沉默的其正倏忽转头望向齐宥，“我原本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想要你死的。”
　　说罢，齐宥猛然转头，只见茫茫暗夜下，其正正笑意盈盈盯着自己。他伸手，将沾满□□的毛巾伸向齐宥。下一秒，齐宥便感觉脑袋一懵，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