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4、“霸凌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不是很正常么？”

　　“川哥，老爷子快回家了，这件事咱们能兜得住么？”
　　“兜得住得兜，兜不住不也得兜”，说罢，覃川敛了敛眸，神情看不分明。当他再次抬眸，时间好似凝滞静止了，夜幕已然拢下，晦暗光线透过玻璃窗斜着照耀空空荡荡的庄园。

　　“唔”，刚刚挂断电话，覃川便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那声音闷闷的，似乎在被努力强压着。

　　再走两步，覃川便隔着庄园虚掩的门，透过洗水池的暖光镜，瞥见了那声音的来源。那个嶙峋瘦弱的身影倚墙而立，男厕过亮的射灯灯光倾斜着打在侧脸，他绷紧唇线，右侧颧骨处微微青了，“为什么？”

　　覃川一怔，那开口的嗓音又沙又哑，似乎夹杂了太多委屈，一个不小心便能将哭腔泄出声来。

　　“你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林清向前一步，狠狠戳着齐宥胸口，“你妈的债，不该你来还么？”
　　“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妈做的那些破事了？”
　　“你以为你真能在这里快快乐乐了？”
　　“你一个小三儿的私生子，你凭什么啊？”

　　齐宥敛眸，似乎在同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个罪名太委屈，却又觉得这个罪名理所当然。未及反应，一盆拖地的脏水兜头浇下，那盆水太过急促太过骤然，齐宥只来及打了个冷战，惊愕抬眸间，那群始作俑者便已经叫嚣着一哄而散了。

　　清冷月光，湛蓝夜幕，齐宥原地愣了半晌，这才抬脚孤零零走回庄园酒店套房。

　　房间没开灯，一片昏暗。齐宥下意识摸索着墙壁，去找寻电灯开关。可是半晌过去，他没有摸到开关，反而等来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拢下，一只手猝然覆上，牵引着自己精准无比降落在了开关。

　　“啪”，下一秒，灯光乍泄。齐宥回眸，看见覃川松松垮垮半倚着墙，他左手拎着一根烟，烟火明灭着，右手把玩着一只银制打火机。两人对视半秒，直至全身湿漉的齐宥狼狈转身。

　　齐宥头发全湿，几缕碎发软趴趴覆在额前，他换了一件棉质T恤，左手拎着换下来的衣服，踮脚挂在了阳台，裤脚微微一扬，露出一对细长的脚脖儿来。

　　“怎么了？”
　　齐宥动作一顿，“你刚刚不是看着呢么，还问我干嘛？”
　　覃川敛了敛眸，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恶作剧地挑衅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求求情啊。”
　　“求情？”齐宥蓦然转身，“凭什么你觉得我需要求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霸凌？”
　　脱口的那瞬，齐宥倏忽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会惹怒覃川。

　　“你是没做什么啊”，覃川嗤笑一声，“只不过…霸凌一个贱货生出的野狗，一个没名没姓的私生子，或者说是霸凌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齐宥面色一瞬惨白。

　　覃川扬了扬下颌，“不是很正常么？”
　　齐宥双眸通红，他忽地攥紧拳头，直冲过来。
　　可是覃川见状，居然率先迈了一步，捉着齐宥臂膊顺势一扯，用膝盖骨轻轻顶了顶齐宥腿弯，齐宥身体便瞬间失衡摔倒在地，覃川顺势跨坐其上，他嗤笑一声，“就凭你，也敢和我动手？”

　　齐宥一双手臂剧烈挣扎着，像是两根扑腾着的羽翼。

　　覃川见他不死心，挑了挑眉故意戏谑着恐吓道，“虽然我对男人没半点兴趣，但是现在这个姿势，你再动，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齐宥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其中意思，再次剧烈挣扎起来，“覃川，你他妈变态！”

　　覃川原本也只是吓唬齐宥，见状便顺势松手。可是刚刚松手，便听得“啪”一声，覃川脸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记。

　　“砰”，齐宥爬起，摔门离去。
　　酒店套房一瞬空空荡荡，徒留覃川一人。他微微一愣，伸手捻了捻，感觉方才残留指腹的那抹温热终于还是消失殆尽了。

　　秋天的凉意顺着衣袖扎进脖颈，似乎黎城的夏天一瞬走远了。没过多久，青灰色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迷蒙细雨。雨丝又轻又柔，落在齐宥温热肌肤，激起一瞬凉意，转瞬便又消逝了。

　　和覃川吵完架，他便匆匆冲向了庄园温泉，林清泼的那盆脏水混着雨水，将齐宥刚换的衣物又重新打得透湿。酒店的白色拖鞋踩在沥青马路，天空已经由青灰转为漆黑，半空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混合香味。雨已经渐渐有了愈下愈大的趋势，齐宥快走两步，匆匆进了酒店温泉。如往常一般，他迅速刷了卡，和管理员报备，“0203别墅。”

　　染着一头红发的管理员压根没有抬头，手机中的电视剧正如火如荼，她稍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齐宥便拎着衣物推开了红色日式半帘，往左拐是两排乳白色电子锁衣柜。齐宥随意找了一间空的，匆匆将潮湿衣物换下，与带来的干净衣服一并塞了进去。

　　时间太晚了，本就空荡的温泉汤池，已经几近关闭的尾声，稀稀落落只留几个人。

　　齐宥步履匆匆，迅速找到一间尽头处的隔间，快速冲洗起来。温热水流顺着脖颈，缓缓冲过耳蜗，齐宥的世界似乎一瞬安静了，耳廓只留清晰的水声淙淙。半晌，他才从全然的安静中反应过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方才汤池稀稀疏疏的交谈和脚步声，此刻…似乎全无了。

　　齐宥稍稍蹙眉，他迅速伸手，关闭了淋浴头。本来冲完澡，应该下汤池泡个一时片刻放松一下，可是随着“砰”得一下，世界一瞬凝滞了。整个澡堂空空荡荡，只有头顶已经关闭的淋浴头将滴欲滴，稀稀拉拉又滴出了几滴，在寂静空旷的澡堂激起了清澈的回响。

　　“还有人么？”

　　汤池静悄悄的，压根没有回音。齐宥一下慌神，他迅速收拾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衣柜，打算换好衣服迅速出门，可是，衣柜大敞着，衣物没了。
　　全没了！

　　他旋即拨开红色半帘，方才的管理人员也已经杳无踪影。恰在此时，齐宥好似敏感捕捉到了什么。温泉汤池通往外面的玻璃门虚掩着，透过那扇透明的玻璃，只能虚浮地瞥见门外一片漆黑，那里似乎掩藏着更多的牛鬼蛇神，正双眸炯炯等待着自己。

　　直至此刻，齐宥才迟缓地意识到，汤池灯火通明，一旦自己踏出去，哪怕一步，都会被门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齐宥猛然撤步，再次回到了衣柜间，妄图翻出一两件衣物应急。可是所有衣柜空空如也。齐宥颓然跌坐在木制长凳。

　　与此同时，汤池暖灯一瞬全灭。

　　齐宥一怔，他随即走到门口，透过军绿色幕帘缝隙望向管理室，齐宥眼睁睁看着角落里闪现一个人影，晦暗光线下，背对齐宥。齐宥一瞬惊喜，“喂！”

　　可是那人听到齐宥声音，缓缓回身。而随着那人面貌逐渐展露在齐宥面前，齐宥心里蓦地咯噔，全身沸腾的血液一瞬冰凉，有变态！

　　齐宥几乎失声地僵在了原地，居然真的设局设到澡堂来了！看来林清那盆脏水，只是个引子，为的就是把自己引来澡堂。

　　酒店房间，林清和覃川直勾勾盯着摄像头屏幕，那摄像镜头正对着温泉的管理间。镜头正对的齐宥显然已经懵了，那一道嶙峋的肩骨微微颤动，腰腹劲瘦，他努力用双手遮蔽，却仍旧徒劳无功。

　　“怎么样？这次保准要他好看。我找了个老男人，等下就有好戏看了。他会先喂齐宥吃药，等到事成了，我们录好视频，匿名给齐小婉寄过去，我估计她看完，肯定想死，哈哈哈…”
　　覃川蹙了蹙眉，“那男人你从哪找的？”
　　“啊？”
　　“那个老男人，哪儿找的？”
　　林清一懵，“就随便找了个老变态。”
　　覃川沉默半晌，才终于启了声，不行。”
　　“怎么不行”，林清一愣。

　　覃川转身，打算出门阻止，指尖刚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身后却倏忽传来林清冷声的质问，“怎么，难道你想去救他？”
　　林清步步紧逼，“到底怎么不行？你以前不是天天想整死他么？”
　　他一步向前，紧紧抓着覃川的衣领，“覃川，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林姨吗？难道你忘了，林姨怎么死的了？”

　　覃川身形一震，半晌，他才闭了闭眼，轻叹口气，“覃世朝警告过我，如果把齐宥真的搞出了什么事…”
　　他微微蹙眉一顿，“我倒是不怕。但是你，林清，我怕他会要你半条命。”
　　身后的林清愤恨地扯过摄像头显示屏，一瞬摔了个粉碎,“半条命又怎样？我不像你，犹犹豫豫！为了林姨，别说半条命，整条命我都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