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21、“取而代之。”

　　“回来了，北欧那边情况如何？”
　　覃川微微摇头，“不怎么样，虽然Kevin被剿灭了，但是赞叔同样损失惨重。”

　　随后，覃川一顿，他俯身缓缓靠近覃世朝，压低了声音，“爸，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覃世朝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孔微微一仰，似乎有些愕然。不过紧接着，他伸出那根带着金戒指的断指，轻轻捞过一根雪茄，送至唇边。他吸了一口，才缓缓抬眸，“什么机会，说说。”

　　覃川没有作声。透过那层淡蓝色的雪茄烟雾，父子两人四目相对。覃川明白，覃世朝当然知道自己指的“机会”是什么，他只不过是想要自己明明白白亲口说出来。半晌，覃川终于动了动唇，“除掉赞布，取而代之。”

　　覃世朝微微挑眉。

　　覃川继续，“覃家在国外的生意，全部交给一个与覃家毫不相干的人，父亲能放心吗？”
　　覃世朝依旧只是静静噙着烟，那双慈眉善目的眸眼，在雪茄袅袅蓝烟下，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覃川微微扬起下颌，静静望着覃世朝，“不如趁此机会，取而代之。”

　　说罢，覃川静静站立一旁，不再作声，只留覃世朝独自一人静默抽烟。半晌，覃世朝都再没有说话，反而像是遗忘了覃川所说的话一般，他蓦然抬手，示意角落的齐宥坐下，“看到你们两个都能平安归来，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怎么样，宥宥这次出去，学到什么没有？”

　　齐宥应着覃世朝的招呼，顺势坐在了覃世朝一侧的实木木椅上。他面目僵硬，下意识瞥了覃川一眼，这才终于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学到了很多，但是…”
　　覃川的心猛地一悬。

　　覃世朝和覃川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齐宥，等着他的“但是”。

　　随后齐宥惨然一笑，像是方才脸色的难看，不过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但是枪林实弹太吓人了，我…我再也不敢去了。”

　　覃世朝闻之先是一愣，紧接着他望着齐宥开怀大笑起来，“不去了！咱们再也不去了，以后这种苦活糙活，都留给你大哥！哈哈哈哈”

　　说罢，覃世朝微微靠在沙发上，眯起了眼。
　　而一旁的覃川，悬着的心这才终于缓缓回落进肚子里。

　　半晌，管家腾叔缓缓上前，轻声问询，“老爷，是不是累了？”
　　覃世朝没有说话，眼皮已经松松垮垮即将闭合，他微微哼了一声。腾叔便冲着齐宥和覃川顺势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先离开了。

　　腾叔一边指引着两人走出园林府邸，一边微微压低声音，“大少爷，大龙出事了！”
　　覃川一怔，他微微蹙眉，“怎么了？”

　　腾叔面色凝重，他原本便不苟言笑，而此刻，面容更显得愈发肃然。他煞有介事瞥了齐宥一眼。
　　覃川意识到，腾叔或许是介意齐宥的在场，不便开口。于是，他也瞥了齐宥一眼，向腾叔点头示意，“没事，说吧。”

　　腾叔这才犹豫着启声，“大龙这次偷偷帮担保人还债，被老爷发现了。”
　　腾叔此话一出，齐宥瞬间懵了。这句话虽然简简单单，但是在齐宥看来，却难以理解，大龙…他不是负责帮覃家要债的打手么？一个打手，怎么可能…会偷偷帮人还债呢？

　　“上次，老爷不是吩咐他盯紧担保人一家么。那个担保人上次闹事，已经被打得重症瘫痪进了医院，家里只剩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大龙看那女人可怜，又是街坊邻居，所以就偷偷拿钱在帮他们还债。没想到…这次被老爷发现了…”

　　覃川眸光一动，“那覃世朝打算怎么处理？”

　　腾叔望着覃川，欲言又止，“大龙已经被关押了。我看老爷，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轻饶了他的。”

　　腾叔微微一顿。覃川下意识察觉到了些什么，“腾叔，怎么了？”

　　半晌，腾叔才长叹口气，“老爷非但将大龙关押起来了，而且还把他的抵押物…给丢掉了。”
　　覃川眉头一蹙。

　　紧接着，腾叔面容流露出一丝寻常难以看到的焦灼，“大龙的抵押物，是他父母的临终遗物。看来，老爷是铁了心，想要整治下大龙了…”
　　秋风穿掠过园林层层叠叠的秋叶，轻轻掀起覃川额前的碎发，他微微一笑，“不是铁了心整治大龙，他是铁了心，想整治大龙背后的人。”

　　覃川此话一出，腾叔猛然一怔。他和覃川四目相对，下意识开口解释，“老爷…老爷不会的。这次只是大龙做得太过头了，明明是要债的打手身份，却偏偏非要替手底下的单子还债，你说…这让老爷怎么听之任之？”

　　半晌，覃川没有作声。片刻，他扬了扬头，午日阳光透过片片林叶，洒落覃川侧脸，“如果只是替人还钱这件事，我不相信覃世朝这些年一无所知，无非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现在又突然翻出来小题大做，无非是因为大龙是我的人，他已经无法再容忍，我的左膀右臂羽翼渐丰罢了…”

　　“少爷！”
　　话未说完，腾叔便打断了覃川。他煞有介事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少爷，慎言！”

　　半晌，腾叔才半是担忧半是无奈地望向覃川，“两位少爷一路奔波，刚刚到家也累了”，他下意识瞥了齐宥一眼，“快回房休息吧。我这个糟老头子耳背，刚刚的话，我是一句也没听到。齐宥少爷，麻烦领着覃川少爷，快回房吧。”

　　说罢，腾叔长叹口气，转身离去了。

　　覃川站在原处，久久望着腾叔离开的方向。他一袭黑衣，在青翠欲滴的竹林映衬下，像是一位茕茕独立的黑衣剑客。

　　齐宥微微愣神。
　　半晌，覃川才转过身来，他背光而立，神情掩在晦暗处，看不分明，隔着好远，只能听到他清冷而克制的嗓音，“走吧。”

　　齐宥未及仔细分辨其中情绪，覃川便已经转身离开了。齐宥愣怔原地，不知为何，他的心绪突然变得非常复杂，好似千百种滋味一并涌上心头，让他应接不暇。□□中的追债打手，明明是动辄断人手脚的恶魔，居然也会心软到替无辜的穷苦人还债，救他们一命吗？而随着覃川说罢，他觉得覃川所言或许非虚。可是，如若是真的，那么…明明是亲生父子，覃世朝何至于向自己的亲生骨肉动手呢？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力么？

　　齐宥摇了摇头。

　　当他再次抬眸，将视线投向那日光竹林下那抹茕茕独立的身影，一阵凉风袭来，齐宥忽地心生萋萋。他突然记起在荒漠落日下，覃川曾问过自己的那句话，“你觉得作为他们的孩子，是一件幸事吗？”

　　齐宥蹙了蹙眉，半晌他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抬脚追上了覃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