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56、第五十五章 隔阂

　　梦里，无边无际的大火包围了整个宸宫，一群黑衣人追杀四处逃亡的宫女和太监，尸体从宫里一路排到宫外，鲜血流满了外面的走廊，他的母妃在火中哭喊，“策儿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那些黑衣人将他母妃拖进宫里，绑在柱子上，火苗席卷了整个宸宫，他看到母妃溅满鲜血的脸……
　　他从梦中惊醒，双拳紧握，神色清冷。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年仅仅六岁的他亲眼目睹那一场宫廷杀戮，对此深信不疑，从此与皇家陌路。只是梦中时常看到温柔的母妃搂着他在唱歌，一次次说着那样的话：“策儿，其实母妃只希望你像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当时的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等到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一夜火烧宸宫，他的母妃被火活活烧死……
　　恍惚间看到桌上还未画完的嫁衣，忽然觉得两人的婚期有些遥远，因为凌家历代祖训：历代传人，若为男子，不得谋天下之王臣；若为女子，不得嫁予王臣。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两人根本不可能结成连理，两人的爱情也会屡受挫折。
　　他低头看着红色的嫁衣，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的凤冠，眼里充满眷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那个身份，因为皇甫策在在十六年前已死，他是慕容风澈，慕容山庄的二公子！
　　他微微一笑，提笔继续画嫁衣上的花饰，门外响起下人的禀报：“二公子，王公子前来拜访！”他的手一顿，起身开门赫然看到皇甫奕，月光下的皇家公子孑然一身，笑着走进风逸轩。
　　“慕容兄，夜里打扰多有不便，还望见谅！”他彬彬有礼道。
　　“王爷说笑了。”他请皇甫奕进屋，下人送来茶水，皇甫奕环顾屋内，瞥到书柜上罗列的书籍，赞赏道：“慕容兄的博学令人钦佩。”
　　慕容风澈淡淡一笑，“那些只是闲暇时偶尔翻翻，谈不上博学。”
　　皇甫奕待下人关门离去后才笑道：“六皇兄总是这么谦虚。”
　　慕容风澈神色一冷，“王爷是否认错人了，我是慕容风澈，不是你的六皇兄。”
　　皇甫奕摇头镇定道：“不，我没有认错，所有兄弟当中只有皇兄的眸子是浅蓝色的，而且皇兄也喜欢穿白衣，小时候我很爱哭，其他皇兄都嘲笑我，只有你肯耐心教导我……”
　　慕容风澈垂首，神色淡淡，难辨悲喜。
　　“这个故事很感人，可惜我不是你的六皇兄……”
　　“为什么？难道你忘了宸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那双浅淡的蓝眸里泛起波澜，一道剑光赫然划过他的发丝，那位清风如明月的公子手一扬，长剑入鞘，眼里的冷意粼粼如寒光，“我不明白王爷意欲何为，再三提起宫中之事又将如何？请你记住，风澈只是慕容山庄的二公子，与皇家毫无关系！”
　　皇甫奕震惊地看着昔日钦佩的兄长，是什么改变了从小立志当个明君的兄长？
　　他的目光一顿，视线落在墙上的那些画像，十一幅画上的女子皆是同一个人，也是他朝思慕想的云姬，苦笑道：“是因为她吗？她让皇兄放弃了以前的梦想？”
　　慕容风澈淡然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并非六皇子，王爷何必费心？”
　　他径自镇定如常，只有皇甫奕痛心疾首，当年那个被满朝赞赏的六皇子已经不见了……
　　“不二，夜色已深，送客。”慕容风澈冷声下逐客令，周不二领着心有不甘的皇甫奕离开。
　　满屋寂然，他颓然地靠在桌前，脑海里一会儿是火烧宸宫的那一幕，一会儿是林云笑靥如花的容颜，一幕幕逼迫他去选择……
　　“二公子……”他侧首看到周不二一脸严肃，忿忿道：“二公子，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为宸妃娘娘报仇？难道你忘了她死得多么凄惨吗？”
　　火光里那一幕重现眼前，他脸色一沉，冷笑道：“报仇？你有平淮王滔天的势力，还是兆王背后谢家的支持，没有这些如何对付殷氏？”
　　周不二悚然一惊，低头道：“二公子，是不二愚钝了！”
　　他闭眸平息内心的阴霾，冷声道：“夜深了，退下。”
　　周不二忐忑离开，他再无睡意，起身去闲雅居找林云，却听下人说她外出了，在桃林里站了片刻，一名下人送来一幅画，“二公子，这是方才那位王公子的下人送来的。”
　　他摊开画像，诧异地看到——画中女子赫然是云心，右下角写着：挚爱之人云姬，奕留。
　　他神色苍白，握紧那幅画像许久，最后缓缓回到风逸轩，那背影在下人看来很是落寞。

　　无望峰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峰，有着千尺悬崖，万丈深渊的美称。
　　浓墨般的夜色下，树影婆娑，一抹白影飞快掠向山峰的顶端。
　　明亮的月光下，宁静的砚台亭里，一名黑衣人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微凉的晚风扬起他额前的黑发，脸颊上一块骇人的伤疤赫然醒目，他不遮不掩，任风将发丝扬至鬓间。
　　当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沉静的面容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那是卓玉的徒弟白墨，三年来两人都是因为卓玉和月孤鸿比武而相聚。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默契道：“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坐在砚台亭内，白墨笑着斟酒，“半年不见，你的风光事迹又添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林云玩转着酒杯，“那些只是江湖传言，你怎么也信了？要知道传言之所以是传言，都是因为人们添油加醋，夸大张扬而来！”
　　白墨莞尔道：“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比如武林第一美人休了风月公子，比如风月公子是晏女侠的传人，这些事情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假。”
　　林云冷声道：“为何你也确信我是晏无玄的传人？若我是，月孤鸿岂不是她的徒弟？”
　　白墨眸光一沉，提醒道：“月前辈剑术高明，与我师父不相上下，而且她常年住的千夕山乃是晏女侠死后埋葬之地，你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吗？”
　　林云垂首，她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月孤鸿，满脑子记的都是她的缺点，没有注意到她的剑术非凡，阵法高明的背后隐藏着那样的身份，这样的事实令她始料不及，异星的传言，晏无玄的传人，她往后的日子再也不可能会平静……
　　白墨看到林云脸上毫无欢喜之意，诧异道：“身为晏无玄的传人，拥有天下第一的剑法，你不开心吗？”
　　林云坚决地摇摇头，目光越过高山云海，怔怔地停在某一处，安静的神态里有着向往。
　　“我要的不是天下第一，我只希望当个普通的人，有一个平凡的家，累了倦了总有一个温暖的窝，只有他，只有我，岁月静好，远离尘嚣。”
　　“所以，天下第一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白墨怔怔出神，那双璀璨生辉的眸子仿佛褪去了光华，闪着淡定而朴实的光芒，俨然不像平时的林云，可是那语气神态又分明是林云。
　　“也许，月孤鸿教给你的并非天下第一的剑法……”
　　“的确如此，否则她不会打不过卓前辈。”
　　“不提这些了，喝酒！”
　　白墨脚一勾，从石桌下拿起一壶酒，一掀开盖子，撩人的酒香四处飘荡。
　　蓦地，那风月无边的眸子晶亮闪烁，笑如孩童，鼻子贪恋地嗅了嗅，凑近他道：“白墨，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白墨笑着为他斟酒，意味深长道：“琼浆玉酿。”
　　“连王母娘娘蟠桃会上的美酒也被你拿来取名，真会吹嘘……”林云边说边轻辍一口，入喉的酒醇香无比，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在胸间弥漫，果不其然。
　　“酿制这种酒时，曾加入露水与花液，用独家内功炼制，花了九十九天才酿成一壶，取名琼浆玉酿，并不过分。”白墨举杯轻笑，林云笑着饮酒，皎洁的月色下，两人举杯对饮，谈笑风生。
　　“这些还给你。”她将十三万两银票递到他手里，那是之前借来开绝色坊的钱。
　　“客气了。”他收过银票，林云起身告辞，他静静望着那抹消逝的白影，唇边的笑意柔和，蓦地，一身青衣的公子从旁边的木屋迈步而出，挥着玉扇朗声笑道：“风，这就是你一直称赞的风月公子？的确有趣……”
　　待林云回到镇上已是夜半时分，想起异星的传言，传人的身份，她心事重重地走回慕容山庄。
　　沉静的夜色下，一名十三四岁的侍从慌慌张张走出慕容山庄，她快步跟了上去，扇子挡在他身前，“你是谁，三更半夜进慕容山庄做什么？”
　　那侍从眸光闪烁，战战兢兢道：“我是王公子的侍从小鹤。”
　　林云神色讶异，诧道：“王爷找过风澈？”
　　小鹤连连颔首，林云连忙道：“你知道王爷为何找风澈吗？”
　　小鹤连连摇头，“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呢！”
　　林云见状，放他离开，转身步入慕容山庄。
　　不远处的那名侍从悄然掩在角落里脱下外衣，赫然是姬霓桑……
　　林云走到桃林里，风逸轩里的灯火还亮着，她走到门口轻叩几声，“澈，你睡下了吗？”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慕容风澈身着中衣，一脸漠然，淡淡道：“刚好准备歇息，正好听到你在敲门。”他侧身让林云进屋，两人各怀心事，坐在桌前许久，明亮的烛光映着两人的白衣。
　　林云率先抬头望了他一眼，关切道：“澈，方才听说七王爷来找过你了，所为何事？”
　　他神色一冷，摊开桌上的画像，“在我回答之前，是否先解释一下这幅画？为什么他会有你的画像？为什么他会喜欢你？为什么你会为平淮王献舞？你不是答应，这辈子只为我一人而舞吗？”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看到慕容风澈如此生气……

作者有话说

　　希望这次不要抽了！
在这里祝福所有的童靴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新的一年有新的收获！
春节期间在老家无法上网，无法更新，我们过年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