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彼界重逢》六月的星星

3、第 3 章

　　6月18号的上午，莉莉安差不多准时到达了喧嚣的火车站。

　　当她提着自己的两个箱子四处张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侧方响起。
　　“奈尔森，我在这边。”

　　莉莉安慌忙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看到了来往的人群。她迟疑的向前走了一步，但在她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前，一位白色头发的女性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小心点，奈尔森，像你这样呆愣着容易被撞到。” 对方的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和前天晚上不一样，凡妮莎没有穿教会审判庭的制服，而是一套当季流行的休闲着装。

　　莉莉安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去售票处吧！”

　　她忍不住多看了凡妮莎一小会。原来她长这样啊！

　　凡妮莎的样貌有着典型的北方族裔特点，雪白的发色，几乎同样苍白的皮肤，以及高挑的身型。
　　褪下制服后，她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叶文塞人也没什么区别。

　　总感觉有点眼熟。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莉莉安在自己不太完善的记忆里搜寻，不知不觉中又注视了几秒。

　　“……我们要先过安检。” 凡妮莎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莉莉安尴尬的移开了视线，“那，那我们先去安检……抱歉，我以为进站时就已经检查过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凡妮莎边领路边问。

　　虽然凡妮莎的走路速度比较快，但莉莉安还是比较轻松的跟了上来，“刚进门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像穿过了一层膜一样！不过我进出研究所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应该没事吧？”

　　凡妮莎沉默了一两秒，“只是结界而已，用于防护，以及检测是否有一些一般手段测不出来的东西。通常情况下是感知不到的，可能是你比较敏锐吧。”

　　“这样啊。” 莉莉安看起来若有所思。

　　过了一段时间，莉莉安跟着凡妮莎登上了火车。莉莉安本来还想在站内多看看的，但经凡妮莎提醒后她发现她们时间没那么充裕，所以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莉莉安订的是高级软卧，车厢中除了基本的一个上下床和桌子外还有一张小沙发和独立卫浴等。桌子上还摆着明信片和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玫瑰花。

　　由于太久没出过远门，莉莉安对四周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在房间里张望了一阵子就跑到了门外。

　　这次，凡妮莎没阻止莉莉安到处乱晃。

　　看着门在莉莉安身后关闭后，凡妮莎从自己的手提箱中取出了一个文件袋。

　　从外表上看，那只是一个办公室内随处可见的褐色文件袋，但往里面看会发现内侧几乎印满了繁杂的白色花纹。
　　文件袋中仅数张有些厚度的，同样布满花纹的白纸。

　　凡妮莎从中取出了其中一张，拿出钢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等莉莉安回来后，凡妮莎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头条上是知名邪教徒加莱诺·琼斯在维萨勒共和国被捕的事。

　　此时，火车已经出发了。几乎无事可干的莉莉安开始看着窗外发呆，她常听同事们说这条线的沿途景色很美，但过了几分钟，莉莉安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窗外的景色基本上是一成不变的草地和远处的深绿色树林，而且没过多久，灿烂的阳光还消失在了细雨和阴云之后。

　　不知何时，凡妮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奈尔森，我们该谈谈到达目的地后的安排了。”

　　“安排？” 莉莉安思考一会后继续道，“我就打算到处逛逛，呆一个星期左右吧。”

　　“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没……不过我记忆中，我的哥哥好像在这里上大学。”
　　那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印象。在 “白焰事件” 后，莉莉安就不怎么记得起过去的事了。而在 “白焰事件” 后，那所剩无几的痕迹也愈发模糊。

　　凡妮莎说起了自己的事务：“我在前三天都有会，虽然具体什么时候结束要看顺不顺利，但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过了一会儿，两人讨论完后，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雨点敲击着窗户的声音和火车的轰鸣声传入。见莉莉安没什么要说的，凡妮莎便撑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莉莉安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扣起了手指边的皮肤。自己太久没跟同事们以外的人交流过，现在才回忆起面对陌生人时的痛苦，特别当对方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 “秘密警察” 时。

　　要是一不小心泄露重要的情报的话就会当场丧命的吧。
　　莉莉安内心悲观的想法开始为自己编织一个因为控制不住嘴皮子而身首异处的惨淡结局。

　　“奈尔森，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凡妮莎闲聊般问道，她的视线仍注视着窗外。

　　“啊？” 莉莉安从幻想中惊醒了过来，同时，她也察觉到了指甲旁的隐隐刺痛。

　　凡妮莎收回了视线，“算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件事吗？”

　　莉莉安回忆了几秒，“有部分印象……所以我们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吗”

　　凡妮莎点了点头， “共通历537年11月23日，研究员安迪·克洛登精神污染突然深化后抢救无效身亡，对周边环境产生了较大影响。好在当时正好有两位审判官在附近巡逻，才没有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我猜其中一个人是你。”

　　“我和我以前的上级。在圣城内，这种状况并不常见，所以我对那件事的印象也很深刻。”

　　叶文赛王国的首都，奇曼克斯，既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宗教中心。奇曼克斯因为在宗教上的重要意义被秩序之神的信徒们称为圣城，教廷的中心也在这里。

　　凡妮莎又继续道：“但我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才对你……印象深刻。”

　　“怎，怎么了吗？” 莉莉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莉莉安·奈尔森，‘第二次天灾’ 后在王国内定居的难民，从事彼界研究相关的工作。曾是 ‘白焰事件’ 中的受害者之一，同时，每年遭遇的特殊事件也远高于平均数值。”
　　凡妮莎的语气像是在念稿子，“审判庭必须对一切不稳定因素保持关注，而你当然在这个范围内。你在以往的申请中曾提过想回到故乡，找回记忆，而我想搜集信息来交差，这二者并不冲突。”

　　“总而言之，我希望我们能建立起友善的关系，这样能大大提高效率，让工作流程更加顺利。”

　　这是想交朋友的意思吗？
　　凡妮莎平淡而又直接的解释让莉莉安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面试的错觉。如果不是自己也不怎么懂与人交往，莉莉安真想纠正她奇怪的交友过程。

　　“作为对你进行评估的一步，我打算将安迪·克洛登的事作为起点，对你的状态重新进行梳理。

　　“我还以为这种事不能随便提起的。” 莉莉安捏着指尖。

　　“别担心，我有方法保证不会有多余的人听到我们的谈话。而且，以你的状态……还是重新确认一遍比较好。” 凡妮莎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像在聊昨天的晚餐一样。

　　虽然她没明确说出来，但莉莉安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知是因为好心还是什么其它原因，自己的异常状况受到了关注，莉莉安觉得原因大概是后者。

　　两年前啊……原来我遇到她时是在两年前吗？

　　由于担心影响工作，莉莉安并没有接受记忆处理。
　　她到现在还对那件事有印象，以及，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审判官用着过台词的语气问她需不需要额外帮助。

　　两年前？

　　在凡妮莎眼里，莉莉安又短暂的进入了发呆的状态，但没过多久，她又好奇的问道：“既然要重新梳理一遍，那为什么不从 ‘白焰事件’ 开始呢？”

　　这次，凡妮莎终于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件事……在审判庭里有点敏感。”

　　莉莉安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算了，不戳你们痛处了。不过，既然要建立起友善的关系，那你还是叫我莉莉安吧，总是叫姓氏感觉太生疏了。”

　　“随你的意。”

　　瞄了一眼窗外后，凡妮莎又继续了之前的对话，而随着她慢慢叙事，莉莉安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又逐渐变得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