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彼界重逢》六月的星星

2、重逢

　　莉莉安走进办公室时，她立刻就注意到了那个站在主管旁边的生面孔。

　　这个研究所内不常见陌生人，更何况那个人制服上的徽记在一般场合并不常见。那很像叶文塞人熟知的圣徽，但在细节和颜色上又有明显的区别。

　　莉莉安也就在教堂或者什么案发现场周围才见过这套衣服，不过在几十年前，这种打扮能把一个叶文塞人吓得浑身发抖。

　　莉莉安没有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太久，自己是来干正事的，探究主管干了什么事惹上了审判庭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

　　但是……那人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布朗先生，医生的说法还是老样子，所以我这几天就不来上班了。” 莉莉安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情况，并给菲利普看了自己的确诊证明书。

　　菲利普就算闭着眼也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如果是平时，他早就让她回家了，但此时，他有别的任务。

　　“莉莉安，其实，我前几天从上面收到了一些消息，呃，或许我当时就该告诉你的，不过现在说也正好，你想猜猜内容是什么吗？”

　　莉莉安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乱糟糟的办公桌桌面，随口说道：“他们该不会不给报销了吧？”

　　“哈哈！这怎么可能，莉莉安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 菲利普似乎真地信了这是莉莉安的真实想法。莉莉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用假笑应对他的冷笑话。

　　“其实是你的长假申请终于批下来了，只不过……有些附加条件。”

　　“啊？” 莉莉安先是愣了一下，意识到主管的话意味着什么后，她又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我的主啊！这都快一年了吧！我还以我的申请早就被扫进垃圾桶了！”

　　菲利普熟练的从桌上的纸堆中整理出了需要核对签字的文件，“这种申请一般都批不下来的，我想上面的应该是观察到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怕出现什么意外才批准的。”

　　意外……莉莉安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因精神污染突然加重而过世的前辈，他当时还是自己课题组的组长，而自己在那时正好来看望他，却没想到那个向来沉稳可靠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畸形的怪物。

　　每当想起那个被染红的房间，以及从红色中溢出的，密密麻麻的黑色手臂，莉莉安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恶心和恐惧淹没。
　　唉，至少我站的比较远，最惨的还是珍妮，要不是审判官们来的及时，她就要被撕成碎片了。

　　“不好意思，我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吗？” 菲利普担忧的看着莉莉安，打断了她的回忆。

　　莉莉安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

　　菲利普当然知道莉莉安在说谎，这些年来的主管可不是白当的，但到这个时候他也懒得管了。

　　菲利普将需要的文件推到了莉莉安面前，解释道：“除了要遵守平时的条例外，上面的还希望你能顺路在受 ‘黑色天灾’ 影响的地区走一趟。取一些，呃，素材，也算是为今天的那个小插曲做些补偿吧，相应的工具已经准备好了——” 菲利普指了指桌边放着的灰色金属箱子，“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在你的假期中，你还会有一位同伴。”

　　听到这里，莉莉安的内心泛起了一丝疑惑。同伴？是因为到时候要出国吗？

　　“这个条件不是我能决定的，在这个部门工作，就会受到很多限制。所幸，这也不完全是坏处，能和神的仆从同行实在是一件幸事……” 菲利普·布朗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堆好话。

　　“……至于费用，她的花费不会影响到你。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你可能需要在一些地方稍微呆久一点，如果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报销。”

　　“先生，您还是先说同伴是谁吧。” 莉莉安不想继续听规则讲解，她刚刚大概浏览了一遍文件后就已经发现其中有详细说明了，她宁愿自己看。

　　菲利普顿了一下，“啊，对，我还没介绍……和你同行的会是凡妮莎·冈萨雷斯女士，也就是，也就是，这位审判官。”

　　说到最后，菲利普的声音略微带上了颤抖，但莉莉安貌似只是很惊讶。

　　原来她呆在这里是因为我吗？惊讶过后，莉莉安确实有些好奇，和菲利普等大部分老一辈叶文塞人不同，她对审判庭的印象还不错。

　　凡妮莎礼貌性的向莉莉安点头致意，“希望我们在此后的旅程中友好相处。”

　　成功将话题引给凡妮莎后，菲利普顿时感到自己的压力减轻了不少，“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莉莉安你要是能接受的话，签完字后就算是开始放假了。至于那些具体的行程安排……我想还是你们两人自己协调比较好，过度干涉别人的假期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想这应该是半强制性的吧，不知道我要是拒绝了会发生什么，虽然我本来也不打算拒绝就是了……要是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莉莉安花了几十分钟阅读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期间，菲利普在忙工作，而凡妮莎仍然像雕塑一样站在一边。

　　莉莉安没问自己参与的课题怎么办，组员突然没法参与工作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处理完程序性问题后，莉莉安直起身，提起了刚刚遇到的同事，“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在往实验楼那边跑，是发生什么吗？”

　　“他啊，呃……” 菲利普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凡妮莎，“他不用你担心，我只是让他去办点事而已。”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要是这个点还有人独自在那边晃悠，那可就是安全隐患了。”莉莉安回忆了一下规章管理制度。

　　几句客套的道别后，莉莉安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办公室。
　　虽然她对自己的工作还算比较有热情，但谁会对假期说不呢？特别还是在这座研究所里。

　　“奈尔森，你打算什么时候到？”

　　莉莉安差点被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发现其实是刚刚在办公室的审判官。

　　她该不会一直在跟着吧？我都没听到脚步声！出发……呃，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像还没想好具体时间……
　　莉莉安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在自己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别人一起长途旅行。

　　夜色和带兜帽的斗篷挡住了凡妮莎大部分脸庞，但莉莉安感觉自己仿佛能察觉到这位严肃审判官的无奈。

　　“你我的时间和精力都很珍贵，为了避免到时候安排混乱，我建议我们现在就约定好什么时候，在哪里会合。” 凡妮莎的声音依然冷淡。

　　微微停顿一下后，凡妮莎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早，我下个星期在卢温诺有事。”

　　卢温诺是洛斯兰帝国的首都，同时，也是莉莉安的第一个目的地。

　　“啊，我也想早点去的，现在十六号，早点出发的话刚好能赶上——”
　　“夏颂节” 这个名字刚到嘴边又被莉莉安吞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来夏颂节是异教的节日，就算大部分人只是冲着啤酒喷泉和烟火晚会之类的东西去的，像审判官这种隶属于秩序之神教会的人员肯定记得夏颂节的内涵。自己这么说会不会不太好?

　　“只要在规则范围内，我不会干涉你在当地的活动。” 凡妮莎似乎猜到了莉莉安想说什么。接着，她又示意莉莉安继续走，边走边聊。

　　莉莉安问道：“您觉得后天上午九点，奇曼克斯南站怎么样？”

　　“行。”

　　两人继续在沉默中走了几分钟后，莉莉安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个，火车站人还蛮多的，我到时候怎么找到您啊？”

　　“我找你。”

　　“啊……好吧。”

　　莉莉安不否认自己对这样简短的回答有些失望。她细细端详着那兜帽下的阴影，结果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她总感觉眼前的这位审判官有点眼熟。

　　是因为那千遍一律的制服吗？

　　“那个，阁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 莉莉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什么问题？”

　　“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啊？”

　　那位审判官的脚步停了下来，“……我不认为你现在能看清我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上了一点情绪，她的语气反而变得生动了一些。

　　莉莉安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嫌恶，“呃，确实不能，但是……”
　　她绝望的闭上了嘴，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相遇还不超过一天就已经被嫌弃了，这简直就是破纪录的速度。

　　然而，凡妮莎接下来的回应却让莉莉安十分意外，“你的猜测也许并不毫无道理，但更多的事宜，我想等离开这里再商量。”

　　“是吗！那我没猜错吧。” 莉莉安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沉浸于假想正确的喜悦中，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细节。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一位审判官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