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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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府，傅姝就开心地跳了起来。
府外是宽敞的街道，马车辚辚地往外，两边有挑着针线和青菜叫卖的小贩，以及摆着摊卖烟火爆竹的人家，还有人支起了摊子卖当地一种叫做“如意卷”的小吃，街道两边的树早就落尽了叶子，光秃秃地像个叉鱼的叉子。
傅姝看什么都新鲜，探着头恨不得伸到人家摊子里面去看，陈宁捧着书无奈，“快进来坐，小心喝风，回去又肚子痛。”
傅姝依旧恋恋不舍，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上面，陈宁无奈，眼看着离说书的酒楼也不远，索性叫赶车的在此地停留不要走动，她下去跟傅姝买点东西。
年关将至，商家为了促销，那是什么手段都有，不只有什么买三送一，全场七折，还有专门派出长得漂亮的小姑娘揽客的，那温声细语，旁边人一看一个迷糊，脚也不是自己的了，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付完了钱，气得对门老板直跳脚。
道路两边也挂上了灯笼，在最中央更是有一个巨大的灯笼，形状做成了龙和凤的形状，那凤凰的羽毛就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更别提尾羽下闪闪发光的石头，从远处看就像是凤凰飞来的轨迹。
别说傅姝没见过，就是陈宁也没见过，忍不住感慨，“读万卷书还是不如行万里路啊！”
等到走到酒楼那边，傅姝左手拿着一包瓜子，右手是今天现做的核桃花生酥，怀里还揣着一包糖炒栗子，要不是陈宁制止，她还想买一串冰糖葫芦。
“你就喜欢吃那些甜的，冰糖葫芦的山楂你嫌酸，丢掉又舍不得，总是抠掉留着喂鸟，你快放过我爹的鹦鹉吧！喜欢吃就买点麦芽糖搅着吃也行啊！”
傅姝振振有词，“那不一样，冰糖葫芦的有股冰糖葫芦味儿！”
会宾楼今天的装饰也格外用心，正门下挂着红灯笼和几串红红火火的辣椒，左边的雕花柱子上用金漆写着喜迎八方来客，右边则是笑纳四海宾朋。
也许是最近听书的人多了，附近还聚集着许多卖果子花生的小贩，傅姝眼尖，还看见几个专门跑腿做代买生意的小孩。于是骄傲地把发现说给傅姝听，末了还要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刚刚她可听见了，这门口的瓜子可比她买的要贵两钱呢！
找了心仪的位置做好，傅姝多动症般左右四处看着，说书的在大堂，上面的东西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快醒木。
坐在大堂吃饭的都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一般人，像陈宁这样的官小姐一向是坐在二层，二层的视野好，空间也大，不多时，就坐满了人，大家都纷纷像被挂起来的鸭子一样伸长脖子朝说书人的方向看着。
在傅姝耐性耗尽之前，说书的终于出现，陈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诶？”
说书的似乎听到般，朝着主仆二人的方向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叫傅姝也惊叹了，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翩翩公子”、“琢玉郎”，甚至还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何为“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
但感触了半天，开口依旧只有干巴巴的，“哇，长得真好看！”
旁边传来善意的笑声，显然众人都对他的外貌感到惊艳。
醒木一拍，说书人就立在那三尺楼台，朗声讲述着大侠落九尘的故事，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因为歹人作祟而被迫离开家乡，一个人出门闯荡。
“落九尘杀的第一个人是个鱼肉百姓的狗官，临死前，那狗官跪在地上高呼饶命，求落九尘高抬贵手，并解释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周边有人劝落九尘三思，‘这些狗官都是官官相护的，你杀了小的还有大的，你难道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不成？我看就放了他吧！’”
说书人将声音压低变粗，身形也仿若每个人身边常见饱经风霜，已经被社会变得圆滑的中年人，低声劝说着初入江湖的少年人。
“落九尘却不愿，”他挺起身体，手术也仿佛拿着一柄剑般，万千豪情皆落于胸口，“他高声道‘九尘在此立誓，我要四海平，千山移，万里无冤屈，若有人挡，那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晃晃日光下，白衣翩然，仿佛真有这么一位公子，手持三尺长锋，势要斩尽天下不平事。
傅姝忍不住探出头盯着他看，窗外不知何时起风，下起了小雪，雪花沾在说书人的眉睫，却熄不灭一息的温热。
旁边的陈宁失神的看着中间的说书人，看他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看他洒脱旷达，看他起身舞剑，身如惊鸿。
落九尘走过几个城池，看过太多黑暗，他的剑鞘里的血逐渐擦不干，他有些疲惫，开始怀疑自己年少时的信誓旦旦是否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稽之谈，正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叫墨的女子。
他疲惫的时候墨就端来一壶茶，静静的听落九尘说他未出山的那些恍然上辈子的旧事。
落九尘说家里的桌子缺了一个角，是他忽悠妹妹去啃的，妹妹掉了一颗牙，父亲名贵的金丝楠木缺了一个角，而他则被追的上蹿下跳。
墨从来不多说话，但是她的目光那么温柔，那么专注，落九尘忍不住昏昏睡去，这对他这样仇敌多的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他遇到了一直追杀自己的仇敌。
仇敌抓住了墨，狞笑着说，“你落九尘也自诩是个君子，想必是不可能看着这个小娘子去死，这样，你自己在自己身上戳一刀，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众人的心纷纷被揪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说书人。
“落九尘哈哈大笑，‘我敬兄台是个爽快人，你说要戳哪里？’”
傅姝听见有感情充沛的姑娘带着哭声低声说道，“不要啊~”情真意切，简直比死了爹还要悲伤。
“那人也哈哈一笑，说落九尘你果然是个君子，可惜了这刀要落在你的心口。若你没有与我们为敌，说不准我们是合得来的朋友！”
说书人左手仿佛真挟持着什么人一般，面上是敬佩和遗憾，有立场不坚定地看到这张脸加上这个表情，忍不住感慨，“这个追杀的也挺惨啊，被迫与自己欣赏的人站在对立面，呜呜呜，要是他们是朋友该多好！”
“正在追杀的感慨之时，墨却双手抓住他的匕首，在自己细白的脖颈上重重一划，血液喷涌而出，正洒在落九尘的衣服上，墨断断续续地朝着落九尘说，”说书人顿了一下，用扇子挡在自己的面容上，一道柔美的女声便从后面传来。
“我知君有大义，不应该因为我而停在这里，希望你能够继续仗剑走天涯，依旧是昔日燕台打马长街，鲜活生动的少年郎，你没错......”
傅姝看到陈宁眼中有晶亮的东西在闪耀。
“从那日后，落九尘愈发沉默，剑术也愈发高超，杀了无数狗官，也收到许多百姓的感谢，但这些都不再能动摇他，有少女怀春，希望落九尘能娶自己，落九尘都一一婉拒，其中金陵城中的祝姑娘是最固执也是最好看灵动的一个，听到落九尘的拒绝后却依旧不依不饶，骑着马追到古道。”
“日头落下了一半，再往前就是大漠，路边有几枝柳树，落九尘一身黑衣骑着马往前跑，身后穿着紫色轻纱的少女带着江南最美的梦向他奔来，问他为何拒绝自己，难道金陵城中还有比她更高贵更美丽的女子？”
“落九尘勒住马，并不回身，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依旧跟刚从家中出来一般，只是眼中多了几丝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落九尘看着眼前巨大鲜红的落日，朗声道，“姑娘请回吧！九尘已经心有所属了！”
祝樱却不依不饶，“你说是谁？她哪点比我好？”
“我心有所属的是我的妻子，姑娘就是千好万好，在我心中也比不过她一根发丝。”
祝樱从未听过这种话，颤抖着拿着鞭子指着落九尘，“你骗人，我从没听说你结婚！”
落九尘颤着睫毛，带着微笑，“我的妻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墨，如今已经在奈何桥上等我三个年头了.......”
祝樱继续大着胆子向前，“既然她死了，你就可以娶我啊！”
落九尘摇着头，“这世间有许多美好的女子，可我都是不愿意的，弱水三千，落某只取一瓢饮。这辈子我只有一个妻子，也只会爱着一个人，即使她死了，我也只不过是她留在人间的墓碑罢了。”
说着他一夹马腹，纵身扎入大漠，飞奔的骏马高高跃起，带着他飞到落日中央。
大堂中传来啜泣的声音，傅姝盯着说书人出神，看着灯光下微笑的翩翩少年，心脏跳空一拍，窗外的风雪更盛，落在她的鼻尖，但傅姝没有察觉到一点冷，只怔怔看着他，像信徒看到一尊神降落下的神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