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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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州的寒凉来得让人猝不及防，魏无羡刚到云州时不过是草尖泛白，不过过了不到一月，白茫茫的草场上，就已经蔓延开了大片大片的寒霜。
每每清晨出营房时，即使里面穿着裘奕，魏无羡也会打两个寒战。
西疆即将进入最难熬的时节。而从现在开始，也即将进入西蛮侵掠大楚边境的时候。西疆的百姓们，已经将自己辛勤一年来勉强能糊口过冬的粮食藏进了地窖里，还有他们的妻子和孩子。
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就看他们手里当做武器的农具和西疆军了。
魏无羡这些天来，一日不落的跟着蓝忘机学习领兵带兵，学习军阵变换，甚至是后勤补给、战后打扫战场这些事，蓝忘机也是一样不少地讲给魏无羡。这些知识与魏无羡自幼从自己老爹那里的知识结合在一起，让魏无羡对蓝忘机这个人的敬佩越来越深。
即使是在京城里一向眼高于顶的魏大世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竟然还有这样卓尔不凡的天才。
蓝忘机也从魏无羡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奇想法中获益匪浅。魏无羡对军阵的理解运用就和他的剑法一样，不拘泥于兵书旧案，而是加入了他自己的想法，虽然有些地方并不是十分成熟，可是也有很多可取之处。
两人的称呼也从一开始客套的“蓝将军”“魏世子”到了现在的“忘机兄”和“无羡”。
九月二十九，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可是这天下午，一个满身尘土的斥候走进了蓝忘机的营房。
“将军，西北方向二百余里，发现西蛮骑兵聚集的踪迹。”斥候走近府邸，向蓝忘机报告他们的发现。
“二百里？”魏无羡此刻也在这里，“骑兵每天可以行进一百里，北地的马匹相较于中原脚程会快上一点，再加上西蛮一向讲求速战速决，那不就意味着最快只需要一天半他们就能到这里？”
“不错。”蓝忘机点了点桌案，对魏无羡的判断表示了肯定，“西蛮每年都会选择这个时候来云州村庄劫掠粮草，西疆军也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并不困难。”
当然，蓝忘机没说的是，这场战争困难就困难在他们没办法保护住所有的村庄。
斥候汇报完消息就走出了府邸，屋内只剩下了蓝忘机和魏无羡。
“可是，忘机兄，”魏无羡有些不解，指着面前桌案上的沙盘：“我们如今的兵力要保证至少一半留守在关隘，以防西蛮大军进攻。而云州边境的村庄一共有四十多个，凭我们剩下的一半兵力，根本没办法护住所有。”
魏无羡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他虽然挂着世子的名号，西疆军也确实算的上一直以来都是他魏家掌控，可是如今，这西疆军还是以蓝忘机为统帅的。他今日这番说辞，严格来说，是有些逾矩的。
“这么事情，从西疆军建立的初始，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蓝忘机的声音传来，语气平静，让魏无羡松了口气。
“可是，无羡，如果西蛮一点粮食也没有抢回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什么后果？”魏无羡沉思了一下，“西蛮没有粮食，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强攻西疆军的营地，或者分散所有兵力进攻村庄……”
“没错，那样，会死更多的人。”蓝忘机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事情他其实是不想给魏无羡说的，可是老师在信里说了，他把魏无羡交给自己，就是让这个一直娇养在京城的儿子看清现实的。他继续道：“所以，无羡，我们只能选择牺牲掉少部分的利益，全保全大楚子民的命。”
“那我们就不能打过去吗？”魏无羡有点不甘心，他的眼神灼灼，张扬自信：“给我一支骑兵，我一定把西蛮赶回到草原！”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此刻无所畏惧的样子，眼前好像出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刚刚和魏长泽学过了所有的兵书阵法，也是这样自信满满的对魏长泽说：“我可以领兵西蛮打回草原，让他们再不敢犯我大楚疆域。”
“然后呢？西蛮回了草原，地广人稀，他们一旦分散，我们的追击就只能不了了之。西蛮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我们作为军队也不能大规模养殖牲畜，我们的骑兵比起西蛮来说缺少灵活，到了春天，我们付出无数士兵的命抢过来的土地还是会被夺回去。”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和当年的魏长泽一模一样的话。
在那一刻，蓝忘机不得不承认，他看到了少年眼中逐渐熄灭的光，那是一种一直坚守的信念被无情打破的残忍无声。
其实成长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我们告诉少年人一往无前，然后打破他们的幻想，告诉他们什么是现实。如若遇到少年们的反抗，那就用更强力的手段去让他们屈服，毕竟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魏婴，作为未来的将军，我希望你，能在保证战争的同时，注意一下普通士兵的伤亡。”这是蓝忘机第一次叫魏婴这个名字，魏无羡在恍惚之间竟然觉得有一点被他好听的声音安慰道。
真是……荒唐。
魏小世子在京城胡作非为十五年，虽然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作为整个楚京里数一数二的公子哥儿，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顾及什么，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战争，最重要的是注意那些普通人的命。在这以前，国子监的老师们一向教导的是“为楚国战死，是楚国所有子民的荣幸”。
“我明白了，忘机兄。”魏无羡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的内心告诉他，蓝忘机是对的。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现在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内心的矛盾和纠结，他让魏无羡先回营房休息，他要去组织副将和千夫长们备战了。
魏无羡拒绝了蓝忘机的提议，他虽然有点恍惚，可是这种关键时刻他认为自己不能缺席，他对蓝忘机道：“没事的，将军，我和你一起吧，也可以多学一点。”
魏无羡想，没事的，哪怕这个世界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分明，可他依旧还是想去做出改变，尤其，蓝忘机就在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良师，他一定能学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