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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 ...

  •   丁沉鱼掀开帘子就跑了过去,君枳下意识想喊住她,可想到会暴露自己,就硬生生止住了声,慌乱地戴上纱笠,遮掩自己,静听着对面的动静。

      丁沉鱼也是个胆大的,径直小跑到李扶卿那桌,看到他后面冷脸抱剑的护卫又踌躇地停 下,杏眼弯弯地喊:“神仙哥哥。

      君枳听到这一喊连忙端起茶水喝,不小心呛到低低地咳了声。

      李扶卿捏杯的手轻轻一搁,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个子小小,脸颊圆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神情呆萌可爱,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他挑了挑眉:“姑娘唤我?”

      丁沉鱼走上去,犹豫良久,这时才知道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无意地看了眼桌上的精致点心,眼神就被勾住了,礼貌地问:“我能坐下吃一点吗 ? ”

      李扶卿勾了勾唇,抿了一 口茶水,“请便。"

      “谢谢神仙哥哥。”丁沉鱼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免贵姓李。”李扶卿将点心往丁沉鱼方向放。

      丁沉鱼非常自在地坐下享用美食了,咬了一 口莓果酥,腮帮子一动一动,还不忘赞道:“这个好好吃!"

      小姑娘样子纯真无邪,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看上去年纪还很小。

      李扶卿淡淡问,“姑娘一个人?”

      丁沉鱼摇摇头,往帘子后看,“我姐姐在那边。”

      突然她想起正事,眨巴着眼看李扶卿,张口就问:“神仙哥哥,你娶亲了吗?”

      李扶卿被她的直白逗得笑了笑,如实回答,“不曾。”

      身后护卫冷不丁添上一句,“但我家主子有心上人。”

      那眼神看着丁沉鱼,就像在看肖想主子的采花贼。

      李扶卿不做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丁沉鱼自动忽略那句心上人,开心地拍手 道,“太好了,我姐姐也尚未婚配,我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姑娘说笑了。”李扶卿容色淡淡。

      丁沉鱼嘴里还在不停地吃,“我没说笑,我姐姐她很喜欢你,但她不敢见你,我想让姐姐开 心,所以就来找你。"

      正听到这里的君枳有种跳窗跑路的冲动。

      好在李扶卿虽长了张天仙下凡的脸,但对所 有女子都是来者皆拒的冷淡。

      面对丁沉鱼这个小可爱,也只是做到礼貌相待,他出言婉拒,见丁 沉鱼还是不死心,便道出一句,“在下心有所属,今生今世非她不可,实在抱歉了。"

      丁沉鱼咕哝道:“可我姐姐怎么办?她真的很美很美的,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君枳已经默默走到窗户边了,正在探查路势,她在想,若真被小丫头说出自己,她是先跑为上,还是乖乖投降。

      她躲李扶卿躲得这么费劲,绝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可心底又有一丝期盼的声音,想见到他,想扑进他怀里,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但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

      在不恰当的时机,遇见了喜欢的人,明明从心头开出了一朵花,偏偏自己要浇一盆冷水。

      君枳淡淡扯了扯唇。

      那边丁沉鱼说得天花乱坠,李扶卿就是不为所动,到最后连李扶卿都有些受不了她的唠叨,起身告辞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点心已结账,姑娘自便。”

      说完就衣袂飘飘地走远了。

      丁沉鱼垂头丧气,又吃了会儿点心,君枳算好时辰,出了隔帘,拉起丁沉鱼,衣袖垂落在她身边,“我们抓紧时间离开。”

      她担心多待一刻就会碰上李扶卿。

      丁沉鱼喂给她一块点心,“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君枳依言咬下,两人离开茶楼,却在快走出大门时看到李扶卿还在门口,惊得君枳往旁边一 躲。丁沉鱼伸头去看,眼睛亮晶晶的,“诶,他还没走。”

      君枳戴着纱笠,帽沿围了一层薄纱,裹住翩翩身姿姝丽容颜,只露出一截轻裳裙边。

      透过薄纱她看到李扶卿背对着她们,几名下 属似乎在跟他禀报什么,引得李扶卿又慢慢地回头。

      君枳暗道不好,在李扶卿望过来的瞬间拉着 丁沉鱼就往反方向跑。

      她们跑了很久,最后跑进一处竹林,气喘吁 吁。君枳摘下了纱笠,实在是跑不动了,拉住丁沉鱼,“澈澈……先歇会儿。”

      她弯着腰顺气,许久才镇定下来,丁沉鱼抬起袖子给她擦汗,眼珠子极亮地望着她,“他会不会追上来?”

      君枳正要说什么,这时竹林里一阵微弱的劲风,携裏着并不怎么浓郁的香息,淡淡药意,更多的是清新,像带露的青苔草叶,干净到让人想将脸埋进去深深呼吸。

      “唰”
      前方掠来一道人影,在他经过后竹叶纷落如 雨,四面濛濛,那些淡绿丝雨映入眼中,君枳和丁 沉鱼不约而同避了避视线,等她们再定睛望去时,前方瞬间站了十几人。

      一排人皆身穿卷草暗纹的黑衣,一看就身手 不凡。静寂之中一声轻敲声响起,那排人从中间往两边让开,一道修长身影自濛濛叶雨中出现。

      闲闲几步,素裳轻裾在风中飘舞,日光在碎叶中漏下万点碎金,在他身上筛下深深浅浅的星意,像是从画里勾勒出的清灵意境。

      等君枳看清他是谁后不禁眯了下眼,那人已经礼貌性地微微欠身,“君姑娘,许久不见,在下这 厢有礼了。”

      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天然一段风雅,他手心中正敲打着一柄折扇,之后又极具敷衍性地看了丁沉鱼 一眼,“哦,丁姑娘也在。”

      见是姜遇止,丁沉鱼莫名其妙,头一歪,眼睫飞快眨动几下,问:“你干嘛?”

      姜遇止十分冷淡,也不和她搭腔,淡淡然地站 在那。无形之中气场就有些压迫,君枳不动声色把 丁沉鱼拉到身后,扫了护卫们一眼,迎上姜遇止目光,“姜先生此举何意?”

      姜遇止微微而笑:“是这样,距离此处不远的枫霞山庄繁花似锦,念晨山直上青云,乃襄京绝胜 名景。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君姑娘到枫霞山庄一叙?”

      他语气温和有礼,一派谦谦君子的斯文客气,至少君枳无法从他脸上看出别的情绪,不过听完他的话君枳皱了皱眉,直接了当地拒绝。

      “我不去。”

      被拒后姜遇止也没多大反应,又直接转了话题,“在下没有看错的话,君姑娘手上拿着的可是 独孤宝剑?独孤一剑惊天变,纵横捭阖万民宰,唯 吾独尊的天下第一剑,武林中规觎此剑之人数不胜 数,正邪两派也曾为争夺宝剑而大动干戈,君姑娘 带着它招摇过市,就不怕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君枳双手环胸抱着宝剑默不作声。

      姜遇止叹气,“在下是为君姑娘安危考虑,江湖险恶,你二位又经验尚浅,这般引人注目行走江湖,怕是走不了几步很快就会身首异处。不如随在下到枫霞山庄做客,也可避免一些无妄之灾。”

      君枳警他一眼,“照你这么说,那我应该也要 防着你,早就听闻姜先生神风剑法举世无双,乃中原北斗之望。既然独孤宝剑是每个剑客的梦想,难免姜先生不心驰神往,有了它,姜先生的宗门至尊 之路不就更容易了。"

      听出她的冷言讽刺,姜遇止摇摇头,“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也不会夺他人之宝。独孤宝剑固然是天下第一的神兵,但在下志不在此,并无夺它之意。此剑是把人皇剑,只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它,也才能发挥出它全部的威 力,这样一件神兵利器,在下不会沾染半分。”

      君枳在心中冷笑一声,她早前听李扶卿提起 过,当初姜遇止为夺剑心骨玉心狠手辣残杀一武林世家。

      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就已经从骨子里透出了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

      不夺他人之宝,只是因为宝物分为了他要和不要的,对他有用和对他没用的。

      而他又擅于用惺惺作态的漂亮话来掩饰自己,丝毫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甩锅甩得彻底。

      姜遇止没有被冷场影响,意味深长地看着君枳,“况且此剑的原主人……”

      他欲言又止,君枳面色一变,心也霎时提了起来。

      姜遇止搭下眼帘,缓缓道:“君姑娘,在下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

      君枳脸上血色尽褪,唯有嘴唇像冰天雪地里垂挂枝头的粉樱。她紧盯着姜遇止,眼神蔓开一寸一 寸的冷意,“他死了吗?”

      姜遇止挑了挑眉:“刀剑无情,人却有情。”

      模棱两可的回答,君枳的唇微微抿起来。

      姜遇止又道:“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还没等他说君枳就已经打断他,“不必,我跟他已经恩断义绝。"

      气氛静了一会儿,姜遇止才点点头,唇角翘起,“行。”

      他展开折扇,轻摇几下,含笑询问:“他就在 枫霞山庄,已经下了密令要捉拿你,你看是跟在下 走一趟,还是等他亲自来“请”你?”

      为彰显礼貌他委婉地将“抓”改为“请”,见君枳越来越冷的神情,煞有介事地点评道:“不过我主张的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动手伤了和气,给彼此留点余地,日后也好相见。”

      君枳漠然转开视线,声音落在风中,“你们可以带走我,但只会带走我的尸体。”

      姜遇止不以为然地笑笑,“君姑娘很有骨气,不过做人除了有骨气之外还得识时务才行,若一再冥顽不灵,只会给自己乃至身边人带来不幸。”

      又是一阵奇异的静,丁沉鱼挽着君枳的手臂,听他们谈话,一脸云里雾里。

      姜遇止也是有意无意瞄她一眼,在她望过来时又云淡风轻地移开。

      看着君枳冷淡的侧脸,姜遇止开始打感情牌,“你已经杀了他一次,难道还不能抵消你心中的怨恨吗?”

      “抵消?”君枳像听到惊奇的笑话般,连眼眶也逐渐发红,“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折磨得遍体鳞伤,再一遍遍说爱你,我难以理解这其中的意义。他杀我至亲,伤我至爱,这些年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里里外外都被他利用彻底。而我还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感恩戴德地和他在一 起 ?”

      话到最后她声音提高,咬着自己的舌尖,让神思在尖锐的疼痛中清醒下来。

      “我做不到,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姜遇止默了默,正色道:“可他把独孤宝剑这 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已经足以证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君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姜遇止带着深意的声音响起,“如果没有他的授意,你真的以为能在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盗得宝剑重伤于他?能在伤他之后安然脱身?你对他绝情如斯,他却没让旁人伤你半分。醒来后也一直挂念着 你,无论你怎么对他,他都不会跟你生气,只是姑娘又于心何忍?”

      君枳神色一顿,她忽然想起那夜烛光里荡起的细密涟漪,银白的藤蔓,和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睛。 只是转瞬被一剑血花遮没,不住颤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轰隆的慑耳雷声似天上神灵敲起了锣 。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哀求,只是被雷声给盖住了。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放不下最刻骨。

      她已经在找出路,找了很久很久,此生此世也都不愿再回头。
      只是于心何忍?呵……

      君枳笑一声,看着姜遇止,十分肯定地回答 他。“我只恨那一剑刺得不够深。”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姜遇止没多大感想,只是不再洗脑式的继续多说,感情牌不管用,那就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你是我见过最铁石心肠的女人。”

      忽然话锋一转,盯着丁沉鱼,语气颇有些失礼:“还有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顿要吃三碗饭的人物。当初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你,给你吃给你住给你买衣服, 到头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竟帮着别人来对我。”

      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丁沉鱼歪着个头,样子格外懵懂,反射弧有点长,于是,冷场……

      就像被泼了盆冰水,姜遇止也丝毫不感到尴尬,摇着扇子,斯文地骂:“小白眼狼。”

      丁沉鱼开始反应过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吸吸鼻子,反驳道:“君姐姐才不是别人,我喜欢她,我要保护她。”

      说着还不忘从君枳身后站出来,像母鸡护幼 崽 。

      姜遇止冷笑,“喜欢她的又不止你一个,我正要带她去见一个喜欢她的人,你跟着瞎掺和什 么 ? ”

      丁沉鱼也不服输,“可是君姐姐喜欢的是神仙 哥哥,她不会去见那个人的。”

      姜遇止又冷笑,“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君姐姐爱他爱得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

      转头眼巴巴跟君枳说,“对吧!”

      君枳嘴角抽了抽,道:“现在不是讨论这 个的时候。”

      “哦!”丁沉鱼恍然大悟,又奶凶奶凶地朝那群人大声说,“你们别过来,否则我跟你们拼了。”

      姜遇止向前一步,慢慢合上折扇,淡然处之,语调傲慢,“君姑娘,在下好说歹说,看来你是不愿意走这一趟,既然如此,那就请恕在下无礼了。”

      他扬起手掌,“拿下……”

      “慢着,你们以多欺少,不公平。”丁沉鱼叉腰道。

      姜遇止还是对她冷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可恶!”丁沉鱼磨了磨牙,“你们都别动,我和君姐姐要先讨论一下战术。”

      “……”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君积:“澈澈,此事不能把你牵扯进来,你先走。”

      丁沉鱼:“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丢下。”

      君枳:“你武功时灵时不灵的,留下只会更危险。”

      丁沉鱼:“我试试能不能变厉害。”

      君积:“可以吗?”

      丁沉鱼:“等会儿,有感觉了,啊,好像又不灵了。"

      过了半刻钟,姜遇止靠在竹枝上漫不经心弹指甲盖,一众护卫也开始松懈,抱臂打哈欠。

      丁沉鱼还在努力变身状态,一声又一声抱怨,“这次怎么不好使了……”

      君积:“我看看你眼睛,你上次突然变厉害,眼珠子都变颜色了,我看你现在有没有……呃,还是黑色 。”

      “两位,你们当着本人的面讨论时声音能不能小点?”

      姜遇止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被丁沉鱼怼了回来 。
      “你捂住耳朵不就行了,哪那么多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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