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三步曲Ⅱ·業火红莲/ hellfire》無**光

29、第 29 章

　　一步跨界，一个身影飘然而落。
　　踏足的瞬间，身后那道看不见的裂隙复又隐于时空，随亘古不变的星轨暗然流转，不知又将移往何处。
　　尤自记得，撕裂星天的那一刻，只不过神识初开，轻启眼帘，如此，却似开启了猛兽的闸门，亿万年来，受困于此的魔道之众便是寻着那豁然顿开的裂口遁出升天，从此肆虐人间。
　　似无意地轻笑，于此，只是驻足静观，看苍茫四野中拥塞的丑恶众生敬畏地俯首归服。这世人皆惧的妖魔之众，此刻，却乖顺一如家犬。
　　眼眸流转，轻扫过四方，便是悠悠行过。
　　落足处，那终日舔蚀大地的红莲业火竟似灯烛泪尽，悄然掩去了肆虐的光华，皆悉臣服脚下，空留一地焦灼的印记。耳畔欢愉声起，为终有一日能摆脱这烈焰灼烧之苦而欢呼雀跃。四下里，经年不变的层层暮霭也似被这飘摇的衣袂轻柔地撩拨，推涌着让开一条通路，蔓延而下，直趋尽头处那庞然耸立的暗影。
　　于暗红色泽的天幕下，于厚重雾霭的掩映下，万年沉眠，只为某一日王者的归来。
　　驻足于当前，抬眼看那腐朽的斑斑糜墙，暗淡而孤寂，无论何处，依旧是凄迷落幕。眼目过处，笑意也似苍茫，悠然扬手，只轻柔地碰触，厚重的门扉旋即轰然洞开，带着迫不及待的焦切之势，想要迎入这卓卓静立的身影。
　　既已来此，又岂会不入？你等的便是这一天，而我，又何曾有退路？
　　淡然轻笑消弥唇边，“至此，我便是你的主人了，摩罗多城。”
　　似应了这宣称占有的应允之言，滚滚雷鸣骤然震彻天际，竟似要倾覆这枯靡的天地。欢声再起，尽皆抛之脑后，一步一步，行入这沉寂亿万年岁的上古魔都。
　　先王虽去，余威尤在，重重森严之势仍叫群魔不敢擅自闯入。城门闭合的瞬间，这满城的空寂便自汹涌来袭，像是走入了永世荒芜的坟墓，再无天日，心也似震颤。
　　难怪你会如此急不可耐地寻隙远离此地，这上万年的独守空城，孤寂，怕是早已化为了透彻心骨的惶恐，何况不生不灭，不知何时会是穷尽。这要啖肉饮血，引起为乐的你如何耐得住寂寞？不过，当初不是你先选择了见势脱逃，遁回此处的吗，罗侯？
　　淡淡的，笑意嫣然滑过唇角。这尚能离去的已是离去，可这离不去的，又当如何？
　　殿堂深处，倾泻流注的光华缚住的神识，一如冥火幽幽跳跃，却是脱不出束缚的封禁。指尖轻触，恍似抚慰这不安震颤的心脉，惊惶与焦虑一并的在手中渐趋平静。
　　“你等的人，他不会来了。”短短一语地宣称，惊起指尖神识复又狂肆地跳跃。
　　怎会不知，这上万年来，罗侯妄图破除封禁诛杀这抹神魂而不时加诸的凶恶行径。又岂会不明，这遥遥无期，甘愿忍受永世孤寂与不知何时终将来临的灭顶之灾，也毅然坚守。等的，不过是某一日，那傲然归来的身影，那个缚你于此的人，那曾忠心侍奉的君王。
　　可是，诚如方才所言，他终究是不会归来了。哪怕再历经千年岁月，他既已离弃，便是不归。
　　如此直白地告知，纵是残忍，却是等待之后唯一的答案。不去看那骤然间明灭不定的幽幽浊火，只是自顾轻言，“你为护主落得神形俱灭，他保你神识已算回报。这般缚你于此，只保你神识不散，却无余力为你聚形，不过任你自生自灭罢了。”
　　言语之后，又一番沉寂，静听无声回应，既而，轻笑，“信与不信，于我无碍。只是，你的君王办不到的，我却可以。是要重聚神形，还是神识寂灭，封禁破除之后，你当自行选择。”
　　言尽于此，再无其它，在那一缕神魂默然停滞恍似惊怔间，指尖轻挑处已是光华刺目，四散的裂痕由触碰的原点疾速地蔓延，根本未及过多思虑，这流转万年不灭的封禁之壁，竟已轰然碎裂。
　　光华纷纷散落，如漫天星雨。是要随之四散，还是落地成形？万年沉寂之后，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不是割舍不下，只是，不甘等来这样一个答案。
　　抉择已定，神魂似被巨力牵引，身不由己地猛然跌入一个黑暗无明的深渊，当痛楚袭来，冰冷的触感便随之铺陈躯体之下。
　　有了，终至重聚神形，这本该长久的进程却不过只此一瞬。
　　万物生灭，重以肢体感知外界，还未定神，却被突袭而来的力量凶猛推挤，竟似要推离这新生的躯壳。
　　慌乱丛生，尚不明何以如此，那个近在耳畔的轻柔语音已是悠然扬起，“神形已聚，且已俱足我付予你神魂所能承载的最大力量，能否驾御，成败在你。不过，我只给你三日，若未能成就，我便丢下你。”
　　已有对话，却是初次耳闻，这动人心魄的语音传入耳际，竟是这般残酷的陈述。
　　想要抬头，却是不能，体内狂肆汹涌的力量尚未驾御，真如他所说，那是这个神魂所能承载的最大力量。
　　仅只三日，要何如驾御？
　　无论这新生的躯体，聚合的神形，还是这重新付予的力量，无一不是陌生的。
　　正自迷乱，一丝轻柔覆于肌体之上，稍加分辨，方才惊觉，这覆体衣衫的触感竟已让人生疏至此。万年的时光啊，仅只一抹神识残存世间，竟是未曾料想，会有一天重塑其身。
　　三日便三日吧，经年的等待方始换来今日，又岂会就此轻易罢休？
　　“如此甚好，安心调养吧。”这暗涌的思潮似被身畔之人一眼望尽，轻笑飘然盈入耳际，那撩人的语音复又传来。
　　听出他话中离去之意，那轻覆衣衫的手作势便要收回，不及思虑，竟是一手抓住了那行将游离的手腕。入手纤柔，似不堪重握，而这伸出的五指偏偏掌控不住迅猛的力道。
　　果然，轻呼入耳，却又立时没入喉间，似在隐忍这足以断骨的力道。
　　“你要走？”知他吃痛，可就是不愿松手。心知这仅凭一指之力轻易便破了罗侯多年也攻之不破的先王封禁之人，绝非这般柔弱不堪。
　　“我若要走，你又何如拦得住我？”淡去了那似要裂骨之痛，悠然回应的言辞却不掩傲气，话音甫落，轻一旋腕，那被牢牢囚困的纤柔便即脱离而出。
　　“还是学会控制你的力道吧，不然，我可真要远离你了。”脱离掌控之人未见丝毫恼怒，只是轻言戏谑，声声入耳。
　　恍惚惊怔间，那抹纤细的身影已是款款拉离。神形初聚的身躯尚无力阻拦，只能就着趴伏的姿态猛然抬头相望。
　　想要看清他的面貌，却只来得及将那悠然而去的身姿映入这尚自涣散的眼瞳，于深远幽暗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