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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职场人还是爱哭鬼 ...


  •   “审计老师谢谢您啊”,有人想要把陈一星手里的硬盘拽出,却发现她不松手。

      是刚才那位帅哥,面对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热泪盈眶的女生,他甚至有些不确定——对,她的确是在哭,虽然几分钟前她还是隔壁房间里对他笑得最多的那个。

      乙方职场氛围里确实丢失了不少“人”的气息,特别是在赶着出报告或者申报的deadline,连熬几个大夜后,项目组也不时有人突然感到崩溃,去厕所哭完一场,又面无表情地回电脑前继续工作。大家见惯不惊,更没人多问一句。

      就像现在,当陈一星冷静下来,眼前也逐渐清晰,才发现这里并没有人抬头看她,唯有想扯出她手中硬盘的帅哥,被迫僵持在她面前,目睹着她的眼泪。

      待陈一星终于松开手后,帅哥不得不递给她桌上的抽纸。待陈一星准备转身离去时,帅哥又叫住她说,老师我加下你微信,我们建个沟通群吧。

      陈一星足足在位子上发呆满五分钟,打开验证消息,是“何晟”两字,刚才那位帅哥的名字。

      群里加上她已经有七个人,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不过的头像,不真实感哐哐落地。

      将审计项目组的老师挨个拉进群后,陈一星悄悄打开慧风证券官网,搜索投行业务公告,果然第一页就看到蓝添。打开下拉两页,在中介机构人员手写签名中,她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陈一星的字一直都工整得像小学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她那时候很喜欢顾颉遒劲有力的字迹。哪怕是这一刻,这两个字在她看来依然赏心悦目。

      深圳福田的某金融中心写字楼里,陈冬深一边将牛油果酱努力拌匀进刚送到的超级碗外卖,一边接受久违的信息轰炸。

      “冬深!!你猜我在项目上遇到谁了???”

      “我们居然做的同一个项目,你知道吗,就是我原本还万分想逃掉的那个项目。”

      “可是我今天甚至连防晒都没涂,昨晚也没洗头……”

      还能是谁?这样的信息轰炸在前几年里陈冬深再熟悉不过。

      陈冬深和陈一星从本科到研究生毕业整整当了七年室友,但陈冬深成绩好到年年拿国奖,本科毕业时也得到了专业第一个保研名额去了会计强校x大。

      而陈一星的成绩则是属于在挂科边缘徘徊,大三暑假陈冬深去参加x校保研夏令营,其他室友因为实习都不住校内,陈一星可怜兮兮地一人独守寝室,刷着冬深朋友圈在x大拍的大海和椰子树的照片。

      她突然心血来潮,给陈冬深发消息说她也要考x大,要跟冬深继续当室友。

      x大经管专业考研很卷,出于对陈一星的深度了解,陈冬深原本对她考上没报啥希望。多亏了大四那年,陈一星大学时期的男朋友去上海实习,看起来不会再回成都工作,两人从吵架转化为彻底断联,也激励陈一星创造出她大学四年的学习奇迹,真的跟冬深一起去到x大的同个专业了。

      读研以后的陈一星又失去了大量斗志,学习还是马马虎虎,实习也常常中途放弃。陈一星本科时的男友是别的学院的,她室友们都没见过几次,因此跟冬深提的并不多。

      但顾颉是她俩研究生同班同学,甚至还是陈冬深的同门。无论是两人没在一起还是在一起的时期,冬深都时常会收到陈一星的信息轰炸。

      她那时候每天忙实习忙考证到晕头转向,但却习惯了在看手机的间隙回复陈一星消息,就像此刻一样。

      那些围绕着顾颉而牵扯着陈一星心情的一串串消息,甚至都融入进陈冬深的日常,成为她忙碌而痛苦的工作生活中的一剂调味。直到某一天,陈一星的信息轰炸戛然而止,陈冬深甚至都不适应。

      研究生毕业那年,金融业的寒冬将至。作为会计强校的x大经管毕业生仍然很多都没有理想去向。

      立志进券商投行的学生通常提前两年就开始在想要留用的项目组任劳任怨昼夜不分地实习,经过一轮轮残酷的竞争,家里没有资源还能拿到留用名额的学生所剩无几。

      陈冬深作为杀出重围留下的女生更属于是凤毛麟角了。巧合的是,冬深跟顾颉竟都留在了慧风证券,不过冬深签的深圳分公司,平时主要做广东一带的业务,而顾颉留用在上海总部,因此两人同公司但也全无交集。

      这也阻断了陈一星试图通过冬深打探顾颉消息的捷径,除了刚入职时冬深去上海总部培训,趁团建帮陈一星拍到一些有顾颉的照片,后来两人日常聊天里顾颉的含量不断下降,甚至消失了。

      温晓晓脸色苍白地经过陈一星身后,她似乎有些水土不服,下飞机后已经去厕所吐了两次,一上午都无精打采。陈一星关心道:你要不要先打个车回酒店休息呀。

      温晓晓摇头:我要坚持到吃午饭,看看隔壁帅哥再走。

      这也提醒了陈一星,中午大家要在一起吃饭。但她从隔壁回来后就戴上了口罩,在回酒店前都不想再摘下来。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顾颉时隔两年见到的是自己最蓬头垢面的样子,即使刚才他并没有抬头看她。

      因此,当王经理招呼大家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时,陈一星说她零食吃多了撑得慌,吃不下午饭了。温晓晓和陆温迪都显出诧异的神色,这不符合陈一星的食量。

      会议室走空后,陈一星才敢放松下来,弹出跟冬深的微信对话框。

      “他居然去做蓝添了啊,看来最近确实没啥好项目了,我也在公司待半个多月了,正好准备下保代考试。”

      “你们这都能遇到,要不要再续前缘啊”

      “没洗头没啥要紧的,你没洗脸的样子他也见过”

      冬深的消息看得陈一星正要笑出声来,突然一个身影从她背后逼近,陈一星吓得一哆嗦。

      “你在工作中还真挺爱哭的啊。”熟悉的声音欠欠地对她说。

      研二那年,班里很多学生都在各地的券商项目上实习,顾颉和陈冬深也早从研一暑假就开始实习了。

      陈一星一个人待在学校里,也写不进论文,无聊之下也找了个无人机的ipo项目实习。

      一开始她甚至没有跟顾颉讲这件事。因为她盘算的是,实习如果太难或累到自己坚持不了,就回学校继续写论文。

      之前顾颉问过她实习的事,她说自己毕业打算考公,实习对她不重要,但若是让顾颉知道自己也去了券商实习,中途想要放弃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她不愿意让顾颉觉得自己是对工作不认真不靠谱的人,面对着极度自律、执行力很强的顾颉,对人生缺乏规划感的陈一星自信心开始受挫。

      同时,顾颉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比如她待在学校写论文那段时间,每天上午顾颉都能像安装了监控一样,冷不防地发来一句:又在宿舍床上躺着呢?

      研二学校没课,刚开学时陈一星原本没打算回学校,顾颉每日一问:你不会在家玩吧?CPA看到哪一章了?也只有陈一星受得了他。

      有时陈一星试图反抗,说你看冬深就只卷自己,从不卷别人。顾颉说我也不卷别人啊,我就卷卷你。

      不过陈一星刚实习到第二天,她的计划就失败了。

      同组的实习生每天自愿加班到半夜,还主动找正式员工派活。而陈一星带教老师布置给她的工作一件堆一件,她缺乏经验,也不主动熬夜,根本干不完。

      那天项目组临时让实习生们一起帮忙填写关联方数据,几个实习生一起在共享表格里编辑,不知道是谁改动到了陈一星负责填写的关联方中的一家数据,陈一星的带教老师也没检查就将表格发给了经理。

      最后这个锅精准落到陈一星头上,带教老师其实没骂她,只是当着大家的面对她说,一星你以后要仔细,这个数据如果不是经理发现,直接发给客户那我们的专业度就值得怀疑了。还有你要改改拖延的习惯,我派给你的活到现在一个都还没给我对吧?

      陈一星当场就没忍住哭出来。那时候的她真的就是个玻璃心的幼稚学生,其实比较惨的是她的带教老师。

      但那个下午陈一星的天还是小小地塌了一下,晚上顾颉给她打语音,她一听见顾颉声音,忍不住哽咽着讲述了自己的背锅经过,实习的事也没能瞒住。

      顾颉哭笑不得,说你是怎么想的,至少不会的还能问问我啊。

      他们一起熬了个通宵,顾颉耐心陪着她找案例,一件件处理陈一星带教老师布置给她的工作。也是那个晚上,陈一星才发现顾颉是真的适合干这行,不论面对多么繁琐无聊、杂乱无章的工作,他总能保持情绪稳定和有条不紊。

      天快亮时,陈一星早已经从昨天情绪里走出来了,但她产生了新的焦虑,问顾颉怎么办,我觉得昨天的自己好丢脸,我离一名合格职场人还差得太远了。

      距离那个夜晚已经过去四年了,陈一星可不愿意让他再以为,职场人还是爱哭鬼。工作的两年里,陈一星也背过不少锅,被经理当着客户的面骂,但她从没当场掉过一滴眼泪,现如今,她是个皮糙肉厚的合格打工人了。

      “谁哭了啊,”当这张两年未见的脸突然间近在咫尺,陈一星竟不争气到有些词穷,只说出这四个字来。

      “你们人都走光了,你咋还不去吃饭?”

      “不想吃,吃零食吃饱了。”

      “今天厨师做了松鼠鳜鱼和东坡肉,不去亏了啊。”

      出电梯后,不认识路的陈一星不得不跟着顾颉朝食堂走去,但她心里仍有几分懊恼,为啥总是这么轻易听他的。

      但她能做的仅仅是拖慢脚步,和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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