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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过有痕05 ...

  •   翌日,青鼎城主街上的人好像比昨日多了一倍有余,涂娃向小二要了碗素面,独自在嘈杂的大厅里安静享用。
      然而刚刚吃完放下碗,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镗镗咚咚声。涂娃耳朵微动,判断出有两面锣,四架鼓。

      她走到门口,看着街上人头攒动,大都是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去的。

      掌柜的离她近,“你也是来青鼎城比武的吧,盛风镖局和青山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合办比武大会,那叫一个热闹非凡,沿着这主街走过去最高的楼就是了。”

      涂娃笑着道了谢,就与人群一同前去,她年纪小个子矮,被人群挡着视线,只能不断地从人与人之间的间隔缝隙挤到前面。

      当她终于拨开乌泱泱的人群到达比武台前,一朵有她三个头大的绸缎红花毫无阻碍地盛开在她面前。
      往日觉得红色鲜艳亮丽,今日却怎么看就觉得不顺眼了。

      与此同时听见有人喊道:“往年不是比武大会,今年怎么变成比武招亲了?”
      有人回答:“青山楼楼主只有个独女,眼瞧着攒下的基业没人继承,这不赶紧来招婿了嘛。”
      “也是,这江湖门派江湖路,怎一个凶险了得。一个女儿家怎么守得住耀眼繁华,还得有个男人才行。”有人附和。
      涂娃不赞同,干娘说过,男人才靠不住,更何况招来的婿还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

      她心里不爽,面上表情也愈发刺冷,看得那几个男人心里毛毛的,说话闲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知这楼主的女儿可学过功夫?”一位戴着白纱帷帽的纤瘦女子开口问道,声音如珠,字正腔圆。
      有好事者当即回答:“自然,秦大小姐曾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山水剑法单挑了一窝山贼。她还经常行善助人,是个真真正正配得上侠女名号的呢。”他眼里满是敬佩,“今日我也是想来看看到底何人才配得上秦大小姐。”

      “那为何方才有人说她守不住青山楼,照你所述,秦小姐应当是位可以独当一面肩扛重任的继承者。”那女子的声音明明温柔至极,说的话却掷地有声。

      涂娃询声望去,虽说没见过斗笠下的脸,但她看见了女子身旁的高个姑娘,原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位。

      听见女子的质问,男人沉吟片刻,才道:“可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狗屁理论。”
      这话不是帷帽女子说的,而是她身旁的高个姑娘,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刚才侃侃而谈的几个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来这的都是江湖人,脾气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些人觉得自己被骂了,气不过想要动手,涂娃见势不对赶紧喊道:“秦小姐就要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帷帽女子便顺势拉着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包围圈,一时间周围又喧闹起来,此处的重点终于回到正轨。

      此刻无数双眼睛集中在擂台之上,只见有红衣女子站至台前,未着盖头只着半面红纱,一双长眼扫视台下,本来清冷的眸子被喜红之色衬出几分艳色。
      右手持剑的她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轻蹙眉头,平添几许不甘与惆怅。

      楼中安排好的主事者情绪激昂地介绍着自家的大小姐,从年纪到喜好,从优点到似贬实褒的不足,可谓是极尽吹捧。
      而后便是此次比武招亲的准则,两两对战点到为止,胜者为擂主,一直到今日黄昏落日之时,守擂成功者即可拥有翌日与秦小姐比武的机会,若是胜了秦小姐,就可以成为青山楼的姑爷。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秦虹就已不耐烦,转身入擂台后的楼中不见踪影。

      “比武开始——”
      随着开始的讯号发出,后楼高层的几处窗户被推开,有的位置能看见人形,有的却丝毫不能见人影。

      刀剑相接的碰撞之声已然响起,伴着人群的欢呼一浪又一浪地传到处于人堆边缘的两位女子耳中。
      其中一位正是方才的帷帽女子张平蓁,此番是省亲后回京途中,观其周身气质也不难猜出此人出身书香门第。张家祖辈曾官至国子监祭酒,现下她的大伯是国子监中最受敬重的张高韵博士。
      另一位的身份显然就不是什么女侍卫了,而是靖北将军奚荣的长女——奚望,从小在北境边城长大,两年前才回京生活。

      “我的好姐姐,怕那些人做什么,现下都看不清擂台战况了。”
      “盼盼,出来时你答应过我的。”张平蓁有些无奈。
      奚望不答话,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张平蓁,一番支支吾吾,“哎呀,这不是眼瞧着就要到登阳城,我不想那么快回去嘛。明日还得看比武招亲的结局呢,不若我们后日再返程?”

      她是随着张平蓁回其外祖家省亲的,奚张两家虽然没有血缘联系,但她俩的母亲乃闺中密友,哪怕奚母奚父当初长期驻守边塞也没断了友谊,可惜奚母回京后没几年张母就病逝。
      而奚望从小跟着父母在北边边境葵城生活,最近几年才回登阳城长住,这次跟着张平蓁离开登阳,除了不喜欢登阳城里数不清的规矩和官员官眷们比北边风沙还多的心眼,主要还是因为她实在不耐烦在家应付她那位亲妹妹。

      张平蓁自然是懂她的,“我知你性子烂漫喜爱自由,但要说你不喜欢别人循规蹈矩,你与我却能相处得甚好;可若说你喜欢,却又看不惯你妹妹的作派,为了躲她恨不得日日住我家中。”语气里带着不解和无奈。

      “我就是跟她合不来。”奚望不喜欢提她,“她从生下来便独自在登阳长大,阿娘觉得亏欠她,我也不想阿娘为难,索性躲远点倒能相安无事。”
      毕竟若是真正算一算她与奚朔相处的日子,说是偶尔走动的远房亲戚也不为过。

      张平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奚望堵了话口,“你说要不我也上去试试?我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也不知这些人有几个能打的。”
      “听你这意思,信心满满?”张平蓁先是笑然后正色道:“那也不能去。这是人家的地盘,若是坏了人家的事,后果难说。”
      她考虑的永远不止眼前。
      奚望不是个犟的,听后也没再要求,毕竟他们只是途径此地,没必要横生枝节。
      “但在这里能瞧见什么?还是去里面看吧。”
      说罢不由张平蓁拒绝就拉着她往人堆里挤过去。

      当两人终于挤到台前之时,场上已经是第七位擂主了。
      这位不使刀枪,双手两把大铁锤,劈砍锤推无人能挡,那叫一个速战速决酣畅淋漓。
      “脸如摊饼身似狗熊,若是他赢了,秦小姐以后怕是夜夜都得做噩梦。”奚望嘴上毫不留情。
      张平蓁正了正被挤歪的斗笠,在白纱里无奈地摇头。

      谈话间,又有人上去挑战,穿着镖局的制式衣服,此人招式凌厉招招以要人命为目标,拿着双锤的擂主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这人还行,至少长得板正。”奚望再次评价。
      张平蓁无奈轻叹,“除了长相你就没什么别的可说的?”
      奚望义正言辞道:“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当然要看长相了,照我说,模样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以后找不到我喜欢模样的男子,我宁愿独身一辈子。”
      “那你慢慢想吧,你爹娘可不会任你胡来。”张平蓁只当她玩笑话,更何况如今朝中得力的武将本就不多,自从赵家退出登阳权贵中心,奚家不可谓不重要,是以奚家两姐妹的婚事怕是不会只凭她们心意决定。
      张平蓁思及此,看着无忧无虑的奚望,眼里出现一丝不忍,如今的奚望一心想回葵城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她还能回去吗?

      场上又发出一阵欢呼,张平蓁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擂台上,刚才镖局的那位兄弟正稳坐擂台,等待下一个挑战者。
      眼瞧着就要日落西山,镖局小哥自上台之后连赢几人稳坐擂台。

      涂娃一直观察着战局,因着昨日被太多人一眼瞧出是女娃,今日她特意改了些装扮,将身形模样向年轻男子靠拢。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涂娃一个飞身,手中大刀立在身旁,没人注意刀尖砸出的碎石。
      涂娃一上台,对手只略抬眼,虽有诧异但嘴角挂着不屑。
      有不少好事者大声吆喝:
      “哪来的娃子?是走丢了上台找爹娘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胡子都没长呢,这是在比武招亲,没长毛的知道怎么洞房吗?哈哈哈哈哈。”
      “别捣乱,快走走走!”
      “以为会拿刀就能唬人了?我们大海哥可是青州府一带的榜上将!”
      ......
      涂娃两耳不闻秽语渣言,立起刀自报家门:“在下西南涂。”
      那人挑眉站起身,也回了句:“盛风镖局彭海石。”

      涂娃点头示意,没有任何废话,而后瞬时之间提刀抗在肩,往彭海石奔去。
      大刀瞧着骇人,彭海石却不退不避立于原地,右手握着未出鞘的长剑。
      两人距离愈近,涂娃瞅准时机挥起大刀借起势之力推劈向前,彭海石两腿发力起剑抵御,却出乎其意料地没顶住压力。
      脚步后滑,手骨发麻。

      这不是童男子能有的力气!或者说,甚至没几个成年人能比得过眼前这个小子的攻力。

      “看来这镖局兄弟,也不过如此嘛。”是奚望装模作样的声音。她认出了涂娃的大刀,自然也知晓她的女孩身份,见其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顿觉有趣,她当然是要支持涂娃的。
      这句话声音并不小,彭海石的眼刀顺着声音飚过来,连带着几个在奚望斜对面的镖局子弟也眼神不善。

      涂娃以刀为支撑点,躲过几招剑刺,再以膝盖顶上刀面,省力却不小力,厚重的刀面直直拍向彭海石的身侧,他似乎都能预见若是硬碰硬——左侧的肩胛骨多半保不住。
      于是黑刀没有接触到人,只阔在地面砸了块裂缝。
      宽面厚刀虽笨重,但涂娃灵活,她几乎不会出现难堪重负的吃力感,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神力。
      只见她手中刀并不停留,一招落空后又顺即起势、步步紧逼,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每一次都会卷过呼哧的劲风。

      彭海石的细剑与重兵型武器交锋过的次数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按常理来说,与此类对战时就是以灵活快速取胜,腰间与肩胛是通常都会露出的破绽,可今日这小子,身段比他还要迅捷,于是没了取胜优势后的他失败已成定局。

      可彭海石怎么甘心输给一个无名之辈,再者,他带着师父的使命而来,对青山楼他们志在必得!

      思及此,彭海石周身戾气迸发,剑气先出,持剑后行,直冲涂娃命门而去,这是杀人的招。

      涂娃提刀回挡,彭海石的剑却仿佛会分身一般,一左一右从剑柄两侧穿过,直逼咽喉。

      涂娃只好弃刀借力,往后退去。
      见其失了武器,彭海石打算乘胜追击,可他想不到的是,没了大刀的涂娃丝毫不怵,反而身形更加轻盈,踏步起身,直接直拳出手。

      拳头和长剑对上,真气护拳却也还是裂了血口,而长剑竟也被震出了裂痕。

      那股强劲又无可阻挡的真气,让彭海石右手受到冲击,“哐啷”一声,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也握不住剑。

      日未全沉,擂台已易主。
      黄昏已到,报时人宣布涂娃获胜时明显有几分不情不愿。

      身后的楼中有浑厚的声音传来,“明日巳时仍在此处等壮士前来,若是失约,此前约定便不作数了。”

      涂娃点头下台。
      有人欢呼,也有人疑惑哪里突然出现的能人,更有人满脸不悦甩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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