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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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阿嗯身上往下看，戈薇还在那个井边猛地向我摇手。我微微伸手也向她摇了摇，然后转过头看着前面的天空。那边，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更远处，云雾缭绕。山外有山……
低头看着下面，有山，有田，有人，升得太高了，心也有点失重的感觉，找不到支撑点。
突然有些害怕，跟刚才井里的害怕不一样，这一次，我不知道害怕什么，只是觉得很想停下来让阿嗯自己一个回去算了，把我扔哪算哪。
“……阿嗯……”看着前面的天，我说，“阿嗯……慢点行吗？别那么快……”我心跳得厉害，紧缩得厉害，不知道心肌梗塞的人是不是这种感觉。
阿嗯哼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
我紧紧抓住背包的带子，“阿嗯，谢谢。”把放在阿嗯身上的背包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紧紧抱住埋头，许久才找到了那种有重量的感觉。
以这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十几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回到了那片昨晚休息的树林。阿嗯停上树林中，我却赖在它的身上不想下去，直到玲的声音传来。
“……秦依姐姐……”
呆呆地看着从那边树林奔过来的玲，慢慢地从阿嗯的身上滑落下来，还没站稳玲就扑了上来。
把包扔在地上，双手环住玲的肩膀，没说话。
玲抬头两眼红红地看着我，扁着嘴，有要大哭的趋势，“秦依姐姐，邪见大人说你走了，不会回来了，玲好伤心，以为……以为……哇……”不是趋势，真的哭过了，而且现在又哭了。
我心里也是哽得厉害，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那些伤心、绝望地情绪还没找到宣泄的出口，一开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还要再压制一下，压制一下。
“玲以为……秦依姐姐走了……不要玲了……刚才来了好多妖怪，玲又以为……秦依姐姐被妖怪……哇……玲好怕……秦依姐姐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不要玲……”
原来并不只有我一个在害怕，不只我一个人孤单，原以为她有杀生丸的陪伴不会寂寞，却不知，她也需要有人陪，真正的人。
我慢慢地蹲下身来抱住玲，把头埋进她小小的怀里，我说：“好！”我说，好。
好！
我不走！我不走了。
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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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背包里的东西翻出来，几乎全是吃的，包装精美的汉堡、面包，饼干，甚至还有两三瓶果汁。
一样样地教玲打开和吃的方法，她倒是很聪明，一学就会，一个个打开来吃得不亦乐乎，邪见受不了诱惑不再纠结于谁拿回来的，跟玲抢来吃。因为东西多，我也没有阻止。杀生丸则独自一个冷冰冰地在不远处休息。
玲突然在叫：“啊，邪见大人，那个我最喜欢吃的……这个也是……不许抢……我要留给秦依姐姐……”
刚才还哭得格外伤心的玲现在已经吃得不亦乐呼。小孩子还是比较健忘地吧，比成年个看得开。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开口说：“玲，我不吃，你们吃吧……我去洗一下手……”
起身穿过树丛，沿着河道往上，向着瀑布走去。
瀑布很高，水奋流而下，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水声震耳欲聋。
我蹲在岸边，手捧起水扑到脸上，一直捧一直扑，直到整个脸都是冰凉冰凉地，眼睛也刺痛得不再发热我才停手，手哗啦啦地从脸上直直往下掉在水里。双手在脸上一抹而过后撑在水里，抓住水里的石头。我抬头看着远处，脑袋一片空白。
流水声很大，我却觉得很安静。安静得我不想动。
直到——
河里突然窜起一条很大的东西，窜到半空一脸狰狞地对着我，才反应过来。一条很长的很大的绿色的东西。
呆了。
然后它冲了过来，心脏猛烈紧缩之后，我尖叫一声，扬起手中的石头一甩，手臂反射条件地挡住脸。
只听“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还有不少溅到我的身上。半晌没有动静之后我放下手臂看着水里还是狰狞着的，头上冒出绿色液体的妖怪，腿一软坐在地上。往后蹭了几步远，视线怎么也离不开那个妖怪的脸——死也不能瞑目地瞪着我。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之后，身子一歪我又华丽丽地吐了，是干呕，一点东西也吐不出来。吐得我七浑八素，全身发软。
我竟然杀了妖怪……我竟然杀了妖怪……背后一阵恶寒，汗毛竖立，再次看向水里那个被我杀死的妖怪，我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寒颤，再打了个寒颤……一连抖了好久都没能停下来。
抬起手，在看到手臂上沾着的绿色液体之后，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
我慢慢地爬起来直直走到瀑布底下，手伸到激烈的流水底下冲干净，那绿色是没有了，可是，我还是感觉它粘在上面，怎么也冲不掉。我用手慢慢地擦，擦不掉再擦，还是擦不掉，狠狠地，狠狠地搓，越搓越快越搓越快……
好脏，好恶心……
为什么那种感觉怎么也擦不掉？为什么擦不掉，为什么老是擦不掉……
好脏……
哽了一声，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喉咙溢出来，又被我咬牙咽了下去。
秦依不怕，秦依不怕，秦依不怕，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只是杀了只妖怪而已，没事，不怕，不怕。
咬牙又把冒出喉咙的哽咽声嗯了回去。
没什么好怕的，以后你还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至少现在你已经能杀死妖怪了，就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的。那只是一只蚂蚁，不，它连蚂蚁都不如，你不会杀死蚂蚁，但是你可以杀妖怪。
如果你还想回去，回到现代去，就必须付出代价，就必须勇敢。秦依，你要勇敢，要坚强……我说，秦依，你要勇敢。
你要勇敢……
我转身慢慢看向那横尸下游的妖怪，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你要勇敢。
然后我就看到了正一步步沿着河岸走过来的玲，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她也看到了河里的那个妖怪，吓了一跳，远离河道后退了几步，又沿着树丛快步跑过来。
离开瀑布走上岸，身上已经湿透了，一阵冷意透心而来。
我轻叫了一声：“……玲……”
玲跑过来，“秦依姐姐……”她看着我，瞪大眼，叫呼，“秦依姐姐，你全身都湿了……”
“没事……”
“给你……”玲递过一条大毛巾给我，说，“在秦依姐姐的包里找到的……杀生丸大人说这个拿给你……”
我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嗯，谢谢玲。”
我接过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珠，然后用毛巾包围住肩膀。一手拉着玲往回走。
玲说：“秦依姐姐，你的手好冷。”
我说：“嗯！”想抽回手，却被她拉住不放。
“秦依姐姐，等一下你要把身上湿湿的衣服给换下来，不然会生病的。”
“嗯！”
“可是，鞋子怎么办？秦依姐姐没有多余的鞋子了。”
“……没事……”
“秦依姐姐……”玲抬头看着我，眼里透着关切。
这孩子很敏感。
我笑了笑，说：“鞋子……等一下用火烤一下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其他人，特别是玲这个孩子。
晚上睡觉时睡得很沉，但却很不安稳。一直沉在妖怪的梦里醒不过来。满世界的妖怪在身边徘徊，却不急着扑向我，而是咆哮，尖叫，暴凸的眼瞪着，折磨着我的神智。似乎想看我崩溃，然后再一拥而上把我吃掉。
我知道是梦，但是看着那些恐怖的面孔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整个身体几乎都缩在了一起。这个梦里除了我，就只有这些面目可憎的妖怪，我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喉咙间隐忍的哽咽声。
看着头顶黑乌乌的妖怪，我苦笑，埋头下去。我已经试着咬过自己的手臂，但是一点痛也感觉不到，根本做不到自己强制醒来。既然这样，能不能让个人，在外界的人，我梦之外的人帮个忙，叫我一声，不管你是打也好，骂也来，揍也可以，把我弄醒就行。这个梦太恐怖，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我怕我会崩溃。我不能因为一个梦而崩掉。
我没有能力把这些妖怪杀掉，我不像戈薇那样有那么坚强的心智，那么强大的灵力，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肉身。但是，我要拿这个肉身去喂妖怪吗？我不甘心啊。
这些觊觎我的妖怪已经开始不耐烦，一点一点地靠近。声音哼哼地在耳边回响。
我抬头看着它们慢慢向我靠近，然后闭上眼，如果吃掉我能让我醒来，那么你们就吃吧。
“……秦依姐姐……秦依姐姐……醒醒……”
妖怪一轰而散，我睁开眼，对上玲满是担忧的眼睛。
天亮了，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一晃一晃。
“秦依姐姐，你睡了好久。”
我起身，一阵头晕眼花，脑膜翁翁作响，看来真是睡过头了。
“玲，谢谢你。”我说，谢谢你叫醒我。虽然一个梦不会让我一觉不醒，但是在一个恐怖的梦里沉睡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
玲看着我，手从我额头滑过，“秦依姐姐，你出了好多汗，很热吗？”
伸手摸了一下，还真是有很多汗，但是额头却是凉的。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就因为昨天在瀑布下冲了一下冷水？未免太娇贵。
“是有点热。”我说。其实是为了避免她不必要的担心。
“……哦，那去河边洗一下脸吧，会凉快一点。然后就可以吃东西了，邪见大人捉了好多鱼。”
我点点头，“好……你先去……我很快就好。”
“那你要快点哦，不然邪见大人就把鱼给吃完了。”说完玲就走了。
我拿起火堆旁的鞋子穿上，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重脚轻。看来真的是有感冒的迹象。甩了甩头，收起晒在树丛上的衣服进包里。拿出毛巾到河边洗漱干净。
河水扑到脸上的时候冰凉冰凉的，也不知是脸热还是冷，一种介于舒服与不适之间的感觉。
“秦依姐姐。给你。”
一条烤得有点焦的鱼对着我的脸，我愣住，面对一条对着我张着嘴的烤鱼还真有点不适应。
我接过，说了句谢谢。玲把鱼交给我就走了。把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淡而无味，可能跟我现在不舒适有关，但也脱离不了这烤鱼一点调料都没有的原因。吃着一点味道也没有的鱼，暗暗下决定，下一次戈薇回去，一定要叫她买大堆大堆的调料过来。太“清淡”也不一定是好事，太难吃了。吃过之后胃反而空空的，嘴巴也淡得唾沫分泌极度旺盛。
不过我知道这也不全是鱼的关系。从包里翻出一包饼干吃下去嘴巴才好受一点。
起程的时候我爬到阿嗯的身上坐，没有了平时的力气，连坐着也是有气无力。再加上老天和我不对盘，阳光灿烂如火，荼毒着我本就不堪一击的身体，我已经娇弱到一踫就倒的地步。但是为了不影响行程我一声不吭地忍了，中国人最得意的就是一个忍字啊。
我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因为我已经出现幻觉了，一个人两个影。天空一片黑暗。
当阿嗯突然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不是幻觉，不，应该说一个人两个影是幻觉，但天空的那片黑暗却不是幻觉。是真的黑了。
那么多妖怪啊——
梦里杀不了我，跑到现实中来了吗？我嘲讽。
如果单单我一人，杀我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旁边有一个能力强到无妖能及的杀生丸的时候，你们就别妄想了。不是说他会保护我怎样怎样，而是，他的自尊不允许底下的人在他手上有一点损伤。所以，抱歉，今天我是死不了了。
当那些妖怪一拥而上的时候，我懒懒得坐在阿嗯身上看杀生丸挥手杀妖。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也许是感冒钝化了我的感知。
不过这一次的妖怪挺多的啊，似乎连杀生丸都有点忙不过来，要知道一人难敌四手。连邪见都派上了用场，只有我和玲，两个老弱妇孺（作：哟，病得脑袋都出问题了）冷眼旁观。
不过事实证明，隔岸观火的人也是不得好死的。因为已经有人，不，是有妖看我们俩“悠哉犹哉”地不顺眼了，一下子冲了过来想要给点教训。
我已经钝化得连尖叫都忘了是怎么个叫法，一下子扑到玲的身上。谁知用力过度两人都从阿嗯身上掉了下去。痛得我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原来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着那些穷追不舍迎面扑来的妖怪，我心知如果杀生丸再不快点过来的话，我的小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也许他也看到这边的危险处境了，所以那些离我们只有一米距离的妖怪全都尖叫一声灰飞烟灭。
我心一松，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玲吓得用吃奶的力扶起我，“秦依姐姐，你没事吧。”
我抬手一擦，一额头的汗，打死也不相信那是害怕而出的汗，肯定是感冒而起的。我说：“没事，还死不了。”
“可是你出了好多汗……”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孩子真不乖。
我艰难地站起身，一阵摇晃，“太阳……太大了……”我说。是啊，太阳太大，我眼前都一个人三四个影了。
只听玲问：“真的没事吗……啊——秦依姐姐……”
这孩子叫什么呢？正疑惑的时候，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恐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