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英雄传》奥乙乙

1、第 1 章

　　铁戈屈冷，牙咬碎、残阳如破。
　　壮士守，卧冰覆雪，整座山河。
　　国难不已封良将，恨起江湖厚剑客。
　　掳奴一隅怎堪闲，清贫乐。
　　辽金争，宋旧国；临安好，君臣堕。
　　执利剑，点起狼烟烈火。
　　斩首敌将三百万，堆积尸身填长壑。
　　待华发、顺儿孙，作笑说!
　　大宋后期局势混乱，都城被破，史称北宋，北宋皇室被迫南迁临安再称宋朝，史称南宋。北宋既灭，民众追随争相竞渡，迁至江南，金短暂取代辽统一了中华大地北部宽广地域、西夏占据着西北一隅顽固坚守黄河险要，严阵以待伺机掠取北宋故土。辽土崩瓦解之后，蒙古铁木真部崛起，逐渐统一了蒙古草原各部，为夺取水草更为丰美河套地区，不断派骑兵西扩南扰，最终夺取了河套平原，继而隔着黄河对西夏虎视眈眈。诸国为争夺人口和土地连年互相征伐，战争车轮碾起滚滚狼烟，累累血腥洒遍中原大地，这种驱狼吞虎情景下，中国北部土地上马累民乏，百姓叫苦不迭。
　　西夏位于中原西北部西凉地区，中原人称呼“大夏”，西夏自称“大白高国”，属党项游牧民族倾族所建。因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文化稍微落后、经济不发达，为求长期发展，时常掠夺宋边境人口财物。趁辽灭北宋，宋主南逃临安避难，金国铁蹄侵占未稳，西夏隐藏野心缓慢暴露，对外横征，对内暴敛，部分北宋人民和土地此刻被大肆蚕食。夏州被西夏吞并若干年之后，那块曾经隶属北宋，夏州土地某个萧瑟村镇大街里又能发生怎样的故事。
　　光影穿透千年，镜头带着光圈从湛蓝天空摇下来，落在灰蒙蒙黄土地山，头戴皮帽耄耋老者，身穿着脏兮兮皮袍子蹲踞在晒满牛羊粪墙根下，怀中抱着赶羊鞭，时而眯着眼睛，时而略微抬起偷，在强烈日头下似睡非睡，他已经老得什么都不能做，只是在想念一些不能忘怀得人和事，或者在回味他沧桑人生。
　　突然街里传出稚□□声喊道：“我要杀掉潜伏到我族领地散播谣言之贼。”女童接着喊道：“察库喇！你是金狗奸细快给我站住！”老者被吓得一楞颤巍巍睁开眼睛，镇里那经幡旗帜下，西夏小郡主模样打扮女童拔出腰间匕首缓步走来，随着喊声愈加响亮，锃亮匕首指着缓慢蠕动身躯男孩，她道：“我爹爹便是中了金狗毒箭得了箭疮，此仇不报誓不为大夏子民，即便你母子此刻不承认，我也要杀了你替爹报一箭之仇！此刻便用金狗血来祭奠大夏亡魂。”男孩看起来八岁左右，瘦弱不堪，身上套着破羊皮袍，腰间用粗细不一致皮绳紧紧捆着，破狗皮帽子歪着，其下露出一簇簇乱发，精神显得异常疲惫。小姑娘年纪和男孩相差不多，说着话满脸通红带着愤怒和仇恨，头上银簪和匕首都反射着耀眼光亮，男孩肮脏脸上露出惊恐表情，被吓得跌倒地上不知所措往后退去，最后靠着低矮破土坯墙，拿肩膀死命抵着墙角。村镇顽童听闻喊叫，都从房前屋后聚拢过来，目光齐刷刷死死盯着地上濒死男孩，男孩紧闭嘴唇没敢再发出丝毫声响，此刻再无路能后退，只得半屈起身拼命拿手臂来遮挡，顽童中走出男孩尉迟承兜猛然掏出利器插入腹中，手中滴着鲜血道：“我便是你嘴里常骂的金狗，仇怨便报应在我身上，休要再伤及无辜。”女童并未搭理他，继续举起耀眼匕首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夹带着风声逼进男孩喉咙，恶狠狠眼神惊呆了人群。其中包括朋友潘北，他和小奴隶相比虽然年龄小，此刻却挺起胸脯上前阻止道：“小郡主，我不准郡主虐待奴隶。”那股气势逼人，小姑娘迟疑道：“潘北，你爹是魔教人，刚刚送来四百两银子替你母子俩赎身，迟些接你去魔教习武，算是脱离苦海，我不欺辱你，赶紧滚开！”
　　女奴研尔霍朝她招手轻唤，她道：“郡主，别再玩闹，老爷狩猎要回来了！”女童听罢轻蔑一瞥，给手上吐口唾液握牢刀柄，继续跨步上前要继续行凶，猛然间一只大手捉住她手腕，女童嘴里骂着狗奴才，仔细抬头看去，竟然是爹爹拓跋遵贤郡王爷，她看见爹爹怒目而视神情，低头冲着男孩道：“要想活命也不难，奴隶得从我□□钻过去，快啊！又不是没钻过。”爹爹冲她双目一瞪，众多顽童感到恐惧吵闹着一哄而散，既然没了小伙伴捧场，那女童软下来，只得道：“哼，小奴隶，今天便放了你，下次再和你计较此事。”说着把痰狠狠狠吐在地上，转身向女奴那里跑去。女奴所说拓跋遵贤郡王爷，是北魏拓跋氏一脉。遵贤郡王半生戎马，替西夏国主镇守夏州，除了常年对外备战防备金兵入侵之外，休战时对部落之民甚是体恤，故而东部边陲夏州没有像其他州闹过民族起义。
　　女奴衣着破烂显然是替男孩难过，此刻带着略微痛苦表情道：“郡主，不是告诉你他是宋猪了吗？他母亲是被从宋朝掠来，他生在大夏国，不是金狗，是大夏人。”她追上前摸着郡主小手，笑嘻嘻地替郡主擦干净脏脸。是啊！奴隶是奴隶主被剥削工具，一般奴隶无助痛苦根本打动不了奴隶主残暴内心。郡主道：“研尔霍，你看他穿着衣裳像金狗，走路姿势也像，我爹在疆场上被金狗偷摸射了一箭，到现在背部仍然隐隐作痛，有那么大一个疤痕，爹常说对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那种国破家亡为奴为婢痛苦我最能体会，将来一定去疆场要替爹爹报一箭之仇，将整个金国都打下来，大夏活捉金主。”小郡主说完身子像泥鳅般摆动滑行，带着三分傲气和对女奴言语不屑，撩起门帘走进宽敞明亮房屋换装迎接盛宴。
　　西夏皇族是鲜卑族后裔，《宋史》卷485《夏国传》上，元昊上宋仁宗表章：“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辽史》卷115《西夏外记》：“西夏本魏拓博氏后。”
　　逃跑奴隶尉迟承兜此刻突然浑身是血被抓回来，脸色苍白望着诸人，很快被其他奴隶捆走治伤。小奴隶带着感激眼神冲着潘北道谢，潘北道：“咱俩一直是塞外最好朋友，不管谁是宋人谁是金人，连不断逃跑的奴隶尉迟承兜算上都是。”潘北小手未能搭上小奴隶肩头，小奴隶突然背靠墙惊愕地看着郡主盛装返回来，脸又被吓得惨白，傻傻望着小郡主和女奴研尔霍出神，直到两个人都带着鄙夷脸色擦肩离去。潘北搀扶起他坐在矮墙上，小奴隶抽泣着哭诉着遭遇。
　　女奴隶模样女子悄悄从树后溜过来紧紧抱住小奴隶，看清楚来人，傻傻楞楞小孩瞬间哭出声来。女奴抹着小孩脸上泪痕，一把揽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小孩搂住娘脖子委屈诉苦道：“娘，她此前要杀我！幸亏我躲闪及时。”他娘泪如雨下死命抱住他，摇晃着他身体颤抖声音道：“不是真的，小郡主是在和你闹着玩，她是大夏主人，咱是被掠夺来的宋人，只是替她家里做事，只要不做错事，便不会轻易被杀掉，孩子不要害怕，娘保护你的安全，小郡主伤害不了你，她是个不懂事小姑娘。”小孩道：“嗯，她还说我们母子是金狗，娘，我们是金狗吗？为什么小郡主那么痛恨金人？”他抬起带着泪水的脸颊看着母亲，身体逐渐停止颤抖。
　　潘北道：“虽然咱俩暂时是西夏孩子，有朝一日都得回中原家乡，我爹是魔教人，一直居在寰珠城，小郡主最该欺负我。”小奴隶娘谢过潘北救命之恩，道：“我俩都是大宋子民，等有朝一日回到宋朝便能重获自由，到时候小郡主就是蛮族鞑子，是大宋军民争相剿灭的敌人。”那女人带着激动神情把孩子抱起来耳畔说着悄悄话，男孩拿手擦去脸上泪痕仔细听着，突然道：“嗯，娘，那我爹也是大宋子民吗？为什么不来救我？”女人没有继续回答，轻轻拍着男孩后背，蹲下身把男孩背在身后走进其中一座破窑内。
　　破窑是以前西夏奴隶烧砖盖堡垒要塞留下的遗迹，圆圆地像蒙古人住的蒙古包，更像是埋葬富人的土红色高大坟头，北方无家可归破落户和饥馑流民把窑出砖口拿树枝搭起，糊上多层烂泥封顶再架着火烤干，便是很不错遮风挡雨住处。
　　忽然外面喊声四起，蒙面年青女子从其中一个破窑里跑出，随后紧追着四五个魔教人，魔教人弯弓搭箭瞄准射击，被小郡王爷恰巧遇见，他登高望远，猛地拉弓放箭，那射箭魔教人应声倒地，接连数个魔教人被箭支贯穿胸部，惨叫不停，那蒙面女子猛然回首，不小心掉了面纱，垂死魔教人喊出声来道：“顾梅娘，休要逃掉。”
　　娘哼着小曲把他从背后放下，嘱咐他坐在破窑最里面，她斜着蹲下背对窑口破草帘，从破衣裳内侧取出针线，男孩脱下被撕破的羊皮袄，袒露着小胸膛，将衣服递给母亲。外边正是寒冬腊月，一阵寒风吹进来，男孩使劲拼命将手护在胸前，低着头大叫道：“好冷！”禁不住站起来直跺脚。娘听见他牙齿磕碰的声音道：“你若冷的紧就钻进毛毡里暖和暖和吧！”小孩蹲在破窑里草席上，拿出条破毛毡披在身上，娘又嘱咐道：“小奴隶，看到小郡主要低着头靠墙走路，不要跟她小姐坏脾气硬抵，奴隶从来都不是主子的对手，要学会避其锋芒，不然硬要挨鞭子吃苦头，记住了？”他道：“孩儿记住了！”娘缝到最后用牙齿猛地把线咬断，缝好羊皮袄递给小奴隶。未等男孩穿上破袄，遮挡破窑的草编帘子猛地被拽下来，满脸横肉留着三缕龇髯男子站在昏暗破窑洞口，女子看见该男子赶紧跪下道：“呀！老爷，我这就去！”官家老爷追到窑洞里催促她赶紧去干活，不然就要挨皮鞭，他挥舞手中皮鞭冲着空中不由分说打了三鞭，其中一鞭差点打中女奴肩膀，他冷笑道：“宋人都是懒猪，不然也不会丢失大片土地给金国，金国是宋朝的敌人，你们应该痛恨他们，为雪前耻洗刷耻辱要不眠不休替主子干活。”说着得意捋了捋稀疏胡须大笑起来。女奴隶赶紧嘴里称是。她平常吃苦耐劳，从不偷懒。接着官家老爷道：“最近中原人和魔教人到领地里捣蛋，你母子俩看到可疑人要随时禀报给我。”她难过地从地上痛苦爬起来，一路小跑去羊圈内挤奶。男子用三角眼瞪着胆怯男孩道：“小畜生，还不快去砍柴，不想干活晚上饿死吧。”管家老爷说着又挥动着手上鞭子，恶狠狠转身出了破窑。
　　西夏国土大半在西凉地区，交通闭塞地势偏僻，物资十分缺乏，大部分从事耕种的人都是从宋朝掠夺来的，也有小部分从金国掠夺的人从事放牧，兵荒马乱像母子俩这样遭西夏掠夺来的汉人，何止数万。夏州是西夏国的最东部州郡，因为能耕种农田收获庄稼，在大夏国算是比较富庶的州县，它紧邻东南西北走向的长城，再翻过几道大山就可以进入金国，因此这里也是商贾来往两国的必经之路。
　　小奴隶在襁褓中吃奶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寻父路上被西夏抢来做了奴隶，母子俩历经磨难来西夏吃苦受累，眨眼十年，娘仍然未能给他起个大名，怕他不慎走漏宋朝和西夏之间矛盾，更不提他爹爹是谁，别的奴隶说他爹在宋朝军营对敌作战很勇敢，后来被俘送到金夏边境修筑壕沟。西夏达官贵族不提倡汉人起名，汉名对他们来说是上层对外友谊称呼尤其是对宋的谦称译称，汉人奴隶在西夏的名称奴隶主随便来决定，西夏人只有名，没有姓，贵族才配有姓氏，姓氏一般来源是金宋两国赐姓，或者祖上豪门贵族沿袭中原姓氏。“察库喇”西夏名字是小郡王雍和给起的，“察”汉语意思是小，“ 库喇”意思是奴隶，连在一起是小奴隶。
　　小郡王虽然待人很和善，但是跟小奴隶年纪相若小郡主很刁蛮机灵，总是一副盛气凌人模样，擅长西夏舞蹈，被老爷视为掌上明珠，十多岁年龄，淘气脾性连猪狗都嫌弃。年龄十七八岁的小郡王对部族长辈很客气，老爷为后继有人，将来能替他统领夏州，特地从中原请来师傅教习武艺和兵法，不断在旁严格督促他，整个部族之人隔着院墙经常能听见他操练兵器威武喊杀声，以及排兵布阵指挥下人呼喝声，因此都道他精通文韬武略，平素里小郡王不善出来和部民打交道，经常带着避免被敌人暗杀的面具，故而很少人看清楚过他面具下真面目。两年之后，小郡王被老郡王发现是婴儿时期被奶娘掉包过的汉人，便倾族而出派部下要把他驱逐出西夏，再到处悬赏真的小郡王，小郡王已然在郡王府中不能厚颜强留下去，便来到中原，漂泊江湖中逐渐感受到民间疾苦，遂改名铁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