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遮不住》栗子啊栗子

5、土匪窝（下）

　　一身青衫的蒋寅走进来，匪众们不约而同地往旁侧退去，让出一条道。与土匪格格不入的白面书生在众匪注视下走向刘麻怪，他目光带笑，却让与之对峙的刘麻怪感到寒风阵阵。
　　隐身于匪众中的邓大刀突然喊道，“刘麻怪，且让蒋先生看下宝贝，你他娘不认字，晓得甚么宝贝？”
　　蒋寅到刘麻怪身前，眼见刘麻怪面露迟疑，心中甚恼怒，但脸上仍带着笑，“老哥哥为何不爱笑了？平素站到余前头，笑得跟花一样。”
　　刘麻怪环顾四周，有些人没忍住或是神经大条，发出低低的笑声，但大部分匪众不像平时那样肆无忌惮地跟着蒋寅笑他，许多人面露疑惑或是神情严肃，即便有人交头接耳，也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有人注意。
　　气氛愈发冰冷沉重。
　　他的目光又转向蒋寅，凭他多年的摸爬滚打，他如何看不出蒋寅亲和面孔下的恶意。想到蒋寅以往的做派，他眼神躲闪，拿着宝贝的手微微发抖，几次想将“宝贝”递过去。
　　但手偏偏伸不过去。犹豫间他两边脸颊越发滚烫疼痛，像是有火在炙烤。
　　背后传来邓大刀的笑声，“哈哈，蒋先生，麻怪见了神仙，天大福分，哪里是以前的刘麻怪了！莫得罪他，要是神仙看重他，以后该是我们赔笑脸了！”
　　蒋寅嘴角抽了抽，却又笑道，“寨主爱开玩笑，麻怪老哥哥不会是那种人。料想觋公神婆装神弄鬼吓到老哥哥了！老哥哥，余帮你看看是甚么骗人手段。”
　　蒋寅伸手要去拿，哪想平时对他低头哈腰的人竟然一把将他推开。刘麻怪虽瘦弱，但再小也不会比他一个文弱书生小，更何况他此时全无防备。他倒退几步重重摔倒，后脑勺砸在地上，大脑震荡，疼痛非常，几乎昏死过去。
　　刘麻怪眼中溢出恐惧，但四周匪众只是低声议论，邓大刀同样冷眼旁观，对彭水田请示是否扶起蒋寅的眼神不置可否，他顿时昂首挺胸，自信满满。
　　他心中渐渐安定，不再管蒋寅，大声嚷嚷，“神仙说了，宝贝只老子能碰，外人碰了就是他娘的找死，老子是为大家好，为蒋先生好！”
　　越喊刘麻怪的声音越大，“神仙说了，今夜就来寨子……”
　　“刘麻怪！”刘麻怪激情澎湃的演讲被邓大刀铜鼓般的大嗓子吼断，“你说甚么？神仙夜里到寨子来？你如何不早说？我们甚么都没准备，神仙怪罪谁能担待？”
　　刘麻怪愣在原地，邓大刀气势汹汹地逼近过来，刘麻怪差点跪地求饶，却不想平时性格暴躁的邓大刀竟是一脸的笑，“麻怪兄弟，且带人好生布置山寨，莫恶了神仙。彭水田！你他娘站在那里发呆做甚？跟麻怪兄弟去办事，头脑机灵些。缺把头，你也去！”
　　彭水田跟缺把头颇感莫名其妙，但都应下。刘麻怪却没动静，邓大刀握着他的手说道，“神仙过来是大事，哪个敢怠慢？就你见过神仙，此事只你能做。寨里兄弟都交给你，谁不听话，你尽管告诉我，看老子如何教训他！”
　　刘麻怪激动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邓大刀重重拍着刘麻怪的手。
　　虽然疼，但刘麻怪却感到满满的幸福，“邓大哥放心，我肯定办妥当！”
　　邓大刀嘴角抽了下，但很快掩去异常，点头微笑，然后扫一圈看热闹的匪众，喝斥道，“听明白么？下午听麻怪兄弟的，好生办事，不听话，做错事，老子要你们好看！还嗡嗡叫甚，都滚出去！”
　　匪众一轰而散，邓大刀又握住刘麻怪的手，“麻怪，都交给你了！”
　　刘麻怪激动不已地点头，“大哥且放心！我去办事，你只管安心！”
　　邓大刀点头，松手，目送众人簇拥着刘麻怪离开，人声鼎沸，与来时甚为相似。
　　大厅顿时安静，邓大刀瞥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蒋寅，转头对秦福财说道，“乖崽，快去看蒋先生，怕是伤到头了！”
　　秦福财连忙跑过去，探了探呼吸，翻了翻眼皮，又掐了掐人中，蒋寅这才发出沉闷的哼哼声。
　　贾闷头皱眉，“也不晓得是哪路神仙，刘麻怪都转性了，连蒋先生都不怕，下手甚重。要不要我去故州请大夫来？”
　　邓大刀赞同道，“闷头说的甚是！但请大夫来恐耽误时间，不如你和福财背蒋先生去故州，脑袋最是要紧……”
　　“邓寨主，不必，不必！”蒋寅抓着秦福财支起身子喊道，“余无妨，无妨！当务之急是抓出刘麻怪背后装神弄鬼之人！否则，大刀寨危矣！”
　　邓大刀迟疑道，“蒋先生，你没看见那样宝贝，只怕……就算不是神仙，也是有道行的。”
　　蒋寅攀着秦福财站起身，痛心疾首道，“邓寨主，那都是障眼法！你走江湖几十年，如何也被骗了！”
　　贾闷头不满道，“蒋先生，我等不识字，但也不傻。刘麻怪手里的东西会发光，里头有女人说话，像极了缩小的女人在你面前说话，形象、声音，找不出半点破绽。”
　　邓大刀道，“正是！蒋先生啊，我开始也不信，虽然看不透，却只以为是那骗子手段高明。但刘麻怪是甚么人我等能不清楚？也就一天功夫，他能比江湖骗子还狠（厉害）？说不定真是神仙下凡！
　　“真是神仙下凡，那也是大好事！神仙要来大刀寨，更是天大的福气！蒋先生，你跟我去见刘麻怪，你低头示弱，我当个和事佬，莫让刘麻怪记恨你，到时候在神仙面前乱说话……”
　　“邓寨主，你也是老江湖，如何能着道了！”蒋寅急得来回踱步，“不能任由刘麻怪胡闹！邓寨主，余领人去……也不行，恐怕他们现下不会听……”他想到什么，顿住脚步，看向邓大刀道，“刘鼻子他们在外头，余去找他们。假神仙不是要来寨子么？余让刘鼻子几人在路上埋伏，管叫假神仙原形毕露！”
　　邓大刀担忧道，“蒋先生，你不怕真的是……”
　　蒋寅摆手，“余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