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们都不是人类》枯荷声雨

2、2

　　江宥年揉了揉眉心，“所以我其实不是人，是一只化蛇。您也是化蛇。而我爸是一只……鮯鮯之鱼?”
　　他的声音带着迟疑。
　　乔琪坐在他对面，避开他的视线，“啊哈哈……是啊。”

　　江宥年捏着手机，百度百科上对化蛇的描述不多，他反复看了好几次。
　　“所以，这是……《山海经》？”
　　乔琪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江宥年按灭手机，抬头看向乔琪。
　　“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关于……我其实不是人类。”

　　乔琪抿了抿唇，“我和你爸爸都想让你做一个正常人…”
　　江宥年看向乔琪，“正常人的定义是什么呢。”
　　乔琪一怔，一时无言。
　　“唉…”江宥年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手机，网购了一本评价最高的《山海经》，“我要重新认识世界……”
　　乔琪在旁边补了一句；“可能还需要古代神话故事什么的……”
　　江宥年面无表情一一下单。

　　“那。”江宥年认真地看着乔琪，“您刚刚是怎么变的？”
　　乔琪却似乎被难住，蹙眉思考半天，“只要……想象自己是一只化蛇？”
　　“那么如果我想象我是别的物种，也能变吗？如果是纯人类想象自己是化蛇会变成化蛇吗？”

　　乔琪真的被难到了。天知道她怎么会在某天突然被迫思考哲学问题。
　　噢不，这是哲学问题还是科学问题？

　　乔琪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妈妈不知道。”
　　“……”

　　“那我怎么变成化蛇呢？”江宥年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对硕大洁白的翅膀，有些跃跃欲试。
　　乔琪尽量描述着，“闭眼，想象你分散为无数个小粒子，小粒子又聚拢在一起，你……”

　　眼部刺痛袭来，乔琪熟练地闭眼又睁眼，震惊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儿子。

　　“一次就成功了？我第一次只变出豺狼的上半身！”
　　她摸了摸儿子的羽毛，目光中流露出满意。
　　“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江宥年动了动，根本无法适应新的躯体，他下意识想动动手指，大脑发出命令后却惊觉本该是手臂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蛇的部分很长，腹面贴在地上，江宥年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不很难受，却十分怪异。

　　他张嘴想问变回原样的方法，却只发出叱咤呼喊声。
　　“啊——！”

　　他赶忙闭嘴，试图闭眼用与变为化蛇同样的方法变回人类。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
　　睁眼，江宥年还是化蛇的样子。

　　坏了。
　　他又闭上眼，费了半天力变回了原样。

　　“还要再试试吗？”
　　乔琪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他。
　　江宥年心累地叹了口气，“不了。我先回房复习了。”
　　“好。去吧。”

　　江宥年抬头看了眼表，00：27，还早。
　　他打开百度，输入“山海经”，微叹口气开始逐一阅读，并收藏了几个讲解很详细的文章。

　　开学考的第一考场就在他们教室，江宥年按习惯提前半小时到考场，余烨已经在座位上了。

　　高一下期末他拔得头筹，这次座位他靠前。
　　走到旁边，余烨似有所觉，耳朵动了动，扭头看着他。
　　“早。”
　　“早。”江宥年快被尴尬折磨得麻木了。

　　开学考结束后，监考老师离了教室。
　　考场里很多人都是本班的，01班主理科，02主文，两个班都是高二高三的A班。
　　2602的人出门走几步回去对面自己班，部分2601的人从对面回来，江宥年直接拉着桌子平移几米，拉到昨天坐的位置，坐下掏出题写起来。

　　轻微的响声由远及近，停在他旁边，一张桌子对了过来。
　　余烨在他旁边坐下，也掏出题写。
　　不到五分钟，这阵风蔓延到全班。闫兴进教室时映入眼帘一片黑色的头顶。

　　“同学们想写的继续写，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老师说点事占用五分钟，一会儿大家上晚自习就好。”
　　江宥年没抬头，只是分一只耳朵去听闫兴说话。

　　“宿舍安排已经下来了。我校传统是宿舍每年一换，大家是知道的。周四开学周五开学考也是为了大家周末方便搬宿舍。我发了表在群里，大家可以自己看。”
　　2601的学生昨天自发建了群，群主是季凌羽，闫兴也在里面。附中对手机管制不太严，闫兴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宥年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夏磊拉进了群聊。

　　他没有立马掏出手机看，但有人已经打开了表格。
　　一声轻笑在他身侧响起，接着他的胳膊被食指戳了戳。
　　有点痒。

　　江宥年侧目看去，撞上余烨的目光。
　　“嗨~舍友同学。”

　　没关系的。一间宿舍四个人，他们两个可以睡对角线……

　　“江神余神！求你们了让我们两个睡同一边！”
　　江宥年和余烨并排站在宿舍，对面站着另外两位舍友。
　　一个叫许随谙，一个叫谢燎。两个人一个在2601一个在2602。

　　余烨没什么表示，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开口。“可以啊。”
　　“但是你们为什么非要睡在一起？”江宥年跟在他后面问道，试图拒绝这个提议。

　　许随谙倒是很坦然，“他是我男朋友啊。我俩是竹马竹马。”
　　哦。

　　“江神，你和余神不能睡一边吗？”
　　不能。
　　江宥年正欲肯定，却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正当理由。总不能说余烨是他的敌人，这太幼稚了。

　　余烨倒说话了，“我没问题啊。”又看向他，“江神不行吗？”
　　“可以，可以。”江宥年在内心苦笑。

　　摆好枕头，江宥年才发现两个人都位置是头对头。
　　余烨没什么表示，也没看这边，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江宥年拿起枕头准备换到另一边，却有一幅诡异的画面钻进他的脑内。
　　月黑风高，余烨躺在床上，再往上一些，是江宥年的脚。

　　……
　　他又把枕头放了回去。

　　不然去和余烨协商，两个人脚对脚睡。
　　江宥年看着余烨收拾东西的背影出神，又悻悻地摆好枕头。
　　他才不要，好尴尬。

　　余烨整理着东西，无意扭头却发现江宥年盯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侧了侧身，放慢了收拾的速度，用余光观察着江宥年。
　　在想下次怎么考第一吗？
　　直到江宥年弄好床铺，才继续专心整理。

　　收拾好后，余烨看到江宥年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悄悄挪过去偷看。
　　屏幕上有图有文，余烨正大光明地躲在他身后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图片是各种奇神异兽，余烨不怎么感兴趣，正准备走，却看到上面赫然出现一种长者鱼鳍的狐狸。
　　他脚步微滞，又看了几眼，收回目光离开了。

　　江宥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机被“共享”了，只专注于书籍之间。
　　从小当故事听的东西变成现实，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看了会儿后，余烨早已离开，谢燎和许随谙去约会了。
　　江宥年揉了揉眼睛，打开打车软件。
　　热浪拂过，天色渐晚。江宥年走在校园中，四周沉寂。
　　有什么开始按捺不住地躁动。